嘉和二十四年二月初二,令月吉日,宜嫁娶。
东方泛白,晨光熹微。
姜妍书已经坐在妆台前了,梳妆娘子和梳头娘子们簇拥着她,侍女嬷嬷们也穿红着绿,一派喜气洋洋。
素月端了一碗燕窝让她先垫一垫,厨房里正备着朝食。
姜妍书甚少起得如此早,她有些困倦。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着燕窝,白中泛青的眼皮没什么精神的耷拉着。
按照郡主成婚的仪制,正殿要设“鸣钟击磬”的礼乐。殿前的摆设、花盆的数量品种、桌椅的材质位置……这些都大有讲究。
姜宛清担心忙中出错,一大早就在正殿盯着指挥。
“正殿都摆上牡丹,芙蓉移到院子里去,树上要扎上绸花。珍珠你带人去点点喜钱和喜饼,待会儿彩车迎亲花轿出府的时候撒出去……”
她今日穿的是明黄曳地的华服,苏绣的凌霄花大片点缀,红绿宝石的头面,更显尊贵不凡、气势逼人。
这么个公主往正殿一站,效果自然也是非同凡响,下人们手脚都麻利地不像话。
“彩霞,你去库房找张火狐皮出来,铺在这轿子上”她掀开停在院外的八抬大轿,微微拧眉吩咐道。
流光在一旁热火朝天的清点嫁妆单子,闻言笑道:“彩霞姐姐别忙,火狐皮郡主书房就有呢,待会儿让珍珠去拿,她往日收拾这些的。”
陶嬷嬷在一边瞧着好笑,她是承顺公主的奶娘,说起话来也随意,“公主好生能干,明明是没成亲的人,指派起人来头头是道呢!”
姜宛清还没回她,门房就跑来报,说是帝后和太后的轿子已经出了宫门了。
又是一阵忙乱不提……
而谢府迎亲的彩车也过了德清街,马上要到朱雀街了。这厢自然也是也是锣鼓喧天,官员仪仗护送迎亲的队伍都有老长,百姓们都出来看热闹了。
谢呈章穿着隆重华丽的喜服,骑着高头大马,风采更胜几年前高中探花打马游街之时。
抵达郡主府后,钦天监二次测算“吉时”。
吉时一到,仪式方能正式开始了。
珍珠带着小姐妹们出门去散喜钱喜饼,彩霞领着小厮们去门口放爆竹。
钟鼓齐鸣之时,谢呈章也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郡主府的府门。
那边姜妍书也收拾妥当,她双手执扇,端举胸前,被素月和流光一左一右搀扶出来。
她身上是举国手艺最精巧的绣娘们精心绣制的喜服,红绿相间,金线飞花,珍珠玉带,华贵无匹。头顶的凤冠是太后赐的,鸾凤衔珠,宝石螺钿,层层叠叠,流光溢彩。身上还佩着许多拥珠翠最顶尖的珠宝钗环。
饶是平时姜妍书的穿戴也多以华丽鲜妍为主,也不可与今日相比了。
别说这样的喜服凤冠已经远超郡主的规格,单说它们的重量姜妍书也不会轻易这样打扮。
宾客夫人们热闹起来,又是盛赞凤冠的华贵、首饰的精巧,又是感慨郡主的美貌和风姿。
大家又调侃起新郎官来,然而谢大人今日却没有了往常的长袖善舞了。
这么多人,那样喧闹,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
倒不是说他对姜妍书的感情已经深到这种地步了,只是有的人天生就有那样的魅力,只要她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可避免被其吸引。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看客们的心。
陛下因要主婚,御撵出了宫去的是谢府的方向。
太后和皇后则来了郡主府,姜妍书没有父母在身边,谢呈章同她拜别的是太后和皇后。
她自幼长于宫中,太后和皇后是她嫡嫡亲的长辈,自是她的“娘家人”。
拜别长辈,坐上花轿,郡主府也渐行渐远。
谢府与郡主府离得不远,但因要在谢家接驾,也没再让车轿绕城一圈,径直往谢府去了。
花轿都进府了,最后一抬嫁妆还没出郡主府。
怀安郡主的嫁妆箱子除了礼部定的规格,圣上也赏了不少,太后更是开了半个私库与孙女添妆,真真是十里红妆都不为过。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财产,姜妍书的私产是不在嫁妆之列的,然而她的私产与这十里红妆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更胜一筹。
毕竟若说这些是“金蛋”,那些便是生钱的“金鸡”了。
.
谢呈章的外祖出自绵阳孔氏,也是蜀州豪族。
当年孔家与陈郡谢氏的联姻也算佳偶天成,让人津津乐道的。可惜好景不长,谢家被灭族,还连累了孔老太爷和老夫人唯一的女儿。
所幸今日他们还有机会端坐高堂,欣慰地看着外孙成家立业。
天子亲临主婚,京中大小官员都来庆贺,街上都是瞧热闹的百姓,讨喜钱的孩童,谢府内外都是人潮涌动。
不多时,天子銮驾到了谢府门口。怀安郡主和谢大人亲自接驾,百官宾客们纷纷下拜行礼。
陛下今日倒是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地玩笑,“朕今日是来证婚的,就当朕是普通长辈好了。”
话虽如此,谁人敢在圣上面前放肆?更别提将天子当普通长辈了。
笑话嘛不是,又不是田间“老汉儿”!
只有姜妍书毫不客气,嗔道,“那伯父还不快些开始,怀安为了迎您险些将腿站麻了呢。”
众人既惶恐又无语,既怕天子恼怒怪罪,又觉得郡主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嘛,陛下圣驾到门口了她才从花轿上下来,又迎了哪门子的站呢?
悄咪咪抬头看,郡主的半张脸掩于扇下,露出的一双眸子确是明亮灵动,半点没有瞎的迹象。
陛下也未着恼,不仅没恼,还哈哈大笑道,“咱们怀安这么迫不及待,怕不是恨嫁了?”
说着,他走进正堂,又亲自扶起了厅中跪着的孔老太爷和老夫人。
“朕既是淮安的大伯父,孔老太爷与老夫人也算是朕的亲家了,一家人何必多礼啊!”
孔家外祖父母忙道“不敢不敢”、“陛下抬举”。
姜妍书站在嘉和帝身后,垂眼掩去眸中寒芒。
到这会儿婚仪也该开始了。
姜妍书自下轿后就环顾了四周,到现在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
没有她想见的人。
尽管她特意派了素月去送请帖。
她当然不是埋怨,只是难免有些失落罢了。
看来她这辈子都不会接受自己了。
“一拜天地——”
姜妍书和谢呈章牵着红绸的两端。
“二拜高堂——”
怀安郡主见皇上太后都不必行大礼,自然也不会跪拜夫君的高堂,为表尊敬她行了福礼。
孔老太爷和老夫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天潢贵胄不是说说而已,郡主已经很给她(他)们体面了。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姜国没有掀盖头的习俗,女眷们都可以到新房看新娘子却扇。
怀安郡主以美貌著称的,大家自然都去凑热闹。
而姜妍书也“不负众望”,精致扇面移开后露出的月貌花颜让夫人小姐们直呼“不虚此行”。
谢呈章在外陪客,主要是陪着圣上。
女眷们也不敢多闹,怕扰了郡主休息,赞叹玩闹一番后就出去吃席了。
怕是素月她们对谢府的厨房不熟悉,谢呈章派人送了吃食过去新房。
又让魏叔带她们去看看他这段时日为姜妍书新添的小厨房,离正院近,平日里要为郡主熬药炖补品之类的也方便些。
姜妍书这厢却有些兴致缺缺。
素月最关心她,也没人比她更了解姜妍书此时惦念着什么。
那请帖还是素月亲自送去余家的。
她捧了个匣子呈到姜妍书面前,“郡主,夫人虽然没来,余家却是送了贺礼来的。”
匣子打开,里面放的是几本《风物志》和一个荷包。
姜妍书打开《风物志》翻了翻,这基本都是难寻的孤本了,她在宫中的藏书阁也没见过。余叔父家是开书铺的,才能留下这样的孤本。
她爱书,尤爱地方风土人情,倒是难为叔父这一番用心了。
至于那荷包,一看便知是妇人手笔,用的是轻柔的雪缎,绣的花样是寓意婚姻幸福美满的双喜纹。
“梁夫人心中还是惦记着郡主的。”素月笑着说。
姜妍书眼中也染上笑意,“收进妆奁里吧,明日我就戴这个。”
“这几本书也放在我书房的桌案上,嫁妆贺礼让流光她们收进库房,只把承顺公主送的单独挑出来即可。”
其实不吩咐也没什么,素月流光她们做事都极有章程的。
但她这会心情好,也多说了几句。
往日她不喜多言,底下人都学会了揣摩主子的心思,不说素月她们,永和宫出来的宫人都是能独当一面的。
“母亲近日身体如何?小芙有去看过吗?”小芙是姜妍书手下最出挑的女医。
“小芙姐姐每旬都去的,说是夫人身体一日比一日康健了……”
月近中天,谢府仍是灯火通明。
陛下早已摆驾回宫,外头宾客也慢慢散去。
谢呈章踏入新房时,新婚的妻子正被侍女们围着卸下钗环。
新姑爷进来,素月看了一眼郡主,见她点头,就领着众人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室内的空气似乎有些凝固,鎏金铜炉里飘出淡淡的花果清香。
八面玲珑的探花郎也有不那么能言善辩的时候了。
“谢大人坐呀,你平日在自己家也这般拘束吗?”
还是姜妍书先开口了。
她就没有拘束的时候了,除了面对生母梁惜,郡主就没有尴尬的感受。她一向是随心所欲,大家也都乐意顺着她捧着她。
谢呈章也只是一时的不适应而已。头一次有人存在感这么强地出现在他的家、他的生活,甚至是他的生命里,这么耀眼的、不容忽视的。
不过细想想,姜妍书的存在感,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体会到了。
他很快调整过来,坐在床边的矮踏上。
他生得很高,容貌气质也是风度翩翩,“蜷缩”着坐在矮踏上显得有些许滑稽。
可惜坐在他对面的是姜妍书,于是两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镇定,一个比一个正经。
婚礼流程啥的大多是作者瞎编的,宝子们将就一下吧,再次强调架空架空哈[亲亲][亲亲]
男主:Hi!老婆
女主:想妈妈[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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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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