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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言多必失

乌衣巷的拐弯处,通常都是一个接一个,更没有什么“柳暗花明”之说,有的只是一步错然后步步错的苦涩和无奈。在李弦卿还是书生的时候,曾经为了生计不得已抄书路过于此,只是那时景帝初年,打仗消耗了国库太多,泥路上多的只是凄凛的难民。

绿螭骢的蹄子掀起了软红尘,李弦卿有意的退后了几步,险些摔了个跟头,青色长袍上沾染了些尘灰。

她拍了拍长摆,一面看向从上面下来的人,一面又敲击了几下赤色的门板,声音似汩汩,道:“萧公子,大理寺有请。”

稍缓片刻后,烦躁的怒斥声,音色略显了些稚嫩和不耐烦:“说了不开。”

左青听在耳里,转头吩咐身后的手下,下一瞬,咣当一声,不过几回合,门被踹开了。

李弦卿朝院内看过去,庭院里布局工整,周遭种植着绿柳,正中间站着个人,身形颀长,神色冷寒英,眼底里的闷闷却怎么掩饰不住,只见一眼便知是萧郁。

李弦卿收回了目光,轻描淡写道:“再说一次,不开门本官就踹。”

萧郁抬腿提袍向这里走过来,瞳孔聰胧,语气有些怪异:“你们大理寺的人就是这么没有素质的?总不能,没有素质的都在大理寺了吧。”

李弦卿不疾不徐的反驳道:“不是,但本官是,”手指熟练的从腰间取出令牌,伸手在他眼前刻意晃了几下,“大理寺卿,李弦卿,有什么事等查完再说,我们尽量动作迅速点,不会打扰了你吞花卧酒的。”

萧郁别过头,依然是不善的嗓音:“有什么快点问。”

李弦卿一副容与样,按了按太阳穴,才开口询问道:“你附近的王轮一家的女儿,遇害时你是否在那儿,或者简单来说,在不在那附近?”

萧郁轻应一声。

李弦卿抿了抿唇,觇视了他一下,乜眼道:“继续,说明那日你所见的情况,以及理由,”又令随从提笔而记。

萧郁摸了摸腮帮子,闭眼停顿了下,再次睁眼道:“那日我从酒楼吃完饭回家,却看见王轮家的院门没锁,紧接着就是一声嚎叫声,我心下一惊,担心出了什么事连累着这附近的我,毕竟当时这巷子里的人都讨生计去了。刚推门进去,踩在了院子里的苔芜上,就听见脚步声,是王轮收摊回来了。”

他说完后,双眼盯着李弦卿含笑道:“李大人,这就是我的全部叙述了。”

李弦卿没理会他,再一次重新品味了刚刚的话后,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厉声道:“你在说谎。”

萧郁脸色一僵,轻微的变化后,又批评地说:“我怎么说谎了?还是你们早就给我定罪了,如今过来探查不过是走个过场?”

李弦卿沉默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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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女扮男装身为书生时,曾拜了一位大儒为先生,他教导着为官,为人,为子,只有一样,是偶尔破例所说——那就是破案。

他声音苍老,语气却洪钟有力:“当一个嫌疑人说的话没有什么破绽漏洞时,你更要去审谛他的动作,还有,清白人在被怀疑的第一时候都是想着自证,很难能够完整的叙述自己的经过。”

彼时,她胡乱的应了头,却未尝想过,自己会成为大理寺卿,会成为执掌百姓清名的“包丞”。

书上所言,又非实,又或虚。

只是先生所言,早已随杏花村的山体崩塌,而沉寂在地底下,人们逃到汴京的乌衣巷。

再次来到这里,也是物是人非,故人早逝。

李弦卿想了想,这于他来说过于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绝不能说的。她嘟囔了几句,方才冷冷道:“萧公子,还望说实话。若不浪费我们的时间,食顷之时便可结束。”

萧郁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弦卿,半晌向左侧走一步,露出条过道,抬手示意:“请,里面聊。”

左青表情俨然,纵使这不符合规矩,可为官多年,不能说之情,早把规矩破了。

他催促了李弦卿一下,寻了个由头和李弦卿一同进入了堂屋内。

“刚刚也只是不太信任你们罢了。”萧郁声音有些高昂道。

耳边传来的话语吐气声,弄得李弦卿皱眉下意识想退后些,却又忍住别过脸道:“萧公子,还真是多虑了。”

萧郁注视着李弦卿冷冰冰的脸,哼笑了下:“像李大人这样的好官员,也不知道谁家的闺阁女子有这等福气。”

“别浪费时间。”李弦卿看了眼堂屋的装饰,嘴上说着打断萧郁的赞赏话。

赞赏话听多了,就成了害耳朵的刀刃了。

萧郁噤住了声,眸色有些冷然,推开抽屉,拿了几包糕点拆开道:“要不要吃点?”

李弦卿一口气闷在胸口,扰得人心痒痒,话堵在嗓子眼,却抬眸看着萧郁那张清透的脸,又无话可说,彻底憋在了一起,只能手不停的摩挲着袍子。

左青看在眼底,暗骂这纨绔薄媚郎之徒,尽做浪费时间之事,却又好声相劝道:“大人安心些,兴许这几日大理寺内的琐事不多,刚好可以好好查这桩案件。”

李弦卿也不知是不是散了些,总觉自己性子急,默不作声的坐在了堂屋的椅子上。

简言的答案不顺心,半日的操劳已然前胸贴后背,左青低头拿了块糕点,简单查看有无下毒后,就吞咽着费劲嚼清楚字儿道:“萧公子在担心着什么?大可如今坦率的对我们说。”

李弦卿先望向他手上半块未吃完的糕点,嫌弃的提醒说:“你净手了吗?”

“没有。”左青盯着糕点半晌,如实回答。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拂面而过,沈笛清抬手扫了扫跟前的空气,莫须有的一如既往道:“萧公子。”

又心下里埋怨了几声,没规矩。

萧郁拼命憋着笑声,嘴角抽搐缓道:“跟杏花村有关。”

李弦卿瞳孔猛地紧缩,脸上却还是不显,一如既往的平和。

杏花村,位于山岭间的村落,村民多淳朴老实可供行人借宿。

不过在十几年前,村中有人得高官爵位不出半年造反获罪,村庄也一同受了牵连,好巧不巧,过了些时日就遭遇了山体崩塌,村子里的人幸存的所剩无几。

——是老人口中的“无人村”“**”。

汴京城里的人,都只知李弦卿出身寒门,祖籍在林成府那里,再怎么多的调查,也就只能到这儿。

李弦卿手握紧了杯盏口。

可她的娘家,是杏花村的。幼时曾随母亲在那里待过些时日,自后便拜了先生,待在村庄里几年后就隐了踪迹,回到了父亲家,贯籍就隶属于林成府了。

杏花村那事儿极为不妥,很悬,在景帝登基的十年内,贯籍在杏花村附近的官员,基本都是遭遇祸端,要么就是通敌叛国。

此时,李弦卿科举时的籍贯已经成了林成府的居民,所幸算是躲过一劫,无人可知她的稚童时的生活。

薄田仅数亩,而不免荒芜;

世乱多豪彊,兼并恣狂图。

左青摸了摸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一面垂眼观察着墙角有无偷听之人,一面心下暗惊,快言接道:“所以,此事与它有何关系?”

萧郁长舒一口气。

面色苍白,二十岁的少年人模样,竟显得有些许憔悴,伸出手来指尖沾了些窗檐边上前几日的雨水珠,在桌子上的卷册上勾勒着字。

李弦卿低头紧盯着。

只见他的手指一停,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了,这就是缘由。”

那纸上只是赫然写了个“官”字,左青霎时不出声,踌躇着是否同李弦卿商议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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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稍微细想下,就是朝廷所属的命官,各地的州府。

可再联想时,就是上到玉殿里的天子,以及各党派背后的不明贵人,那都不是大理寺所能管的。却接了击鼓鸣冤的事,若是稍有不慎,就是革职处理,接受着乌纱帽脱掉的风险。

这就是大理寺官员的苦,既要维护百姓的正义,又要保护贵人的权力。

萧郁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说道:“我去取茶叶,请二位喝茶。”

随着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后,李弦卿不变的脸终于动了下。

“所以你说……”左青支着下巴的臂膀一歪,“也真是够倒霉的,这桩案件,可就是非常棘手了。”

自己为大理寺少卿多年,辅佐了多任的大理寺卿,偏偏在这任时,遭遇了多年难见的击鼓鸣冤,以及是否会祸临己身的风波。

李弦卿看向不远处萧郁忙碌的身影,声音刻意压低了些,“有时候的倒霉,也会有幸运的一部分。”

左青唇抿一线,肃声道,“所以这案子,牵不牵连杏花村的那事儿还不确定,要真是管那就是同整个世家对抗了。”

坊间的传闻,极大部分都是真实的。更何况当年轰动全国的杏花村一事,曾言算命先生道,“那只是屠宰开始前的准备。”

所以,这个准备的虚言,一准备就准备了十年之久,久到人人都忘记当初随时担心的自然灾害。

李弦卿敲了敲杯盏边缘,清脆的响声阻断了他的下一句。

“可以够了,言多必失。”

吐字平缓,又极为寡淡,仿佛若刚的谈话未果。

烛火间隔的二人面对坐着,木质椅子不太稳,咯吱咯吱的响音,一声又一声,突如的剩内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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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多必失。

李弦卿在刚任为朝廷官员的那时候,曾有意的拉拢其他官员,例如都察院的御史们,却被有心之人抓了把柄,险些落得个自立党派的名声。

自此,吃一蛰长一智。

她行事开始变得小心翼翼。更何况女扮男装这种欺瞒君主的事儿,她不得不每次都做好准备,为何在天子脚下繁荣的汴京城内,也要处处压低着女子一头?

为官的道理,是只准男儿身,却从不允许有才干的女子,入朝为官。文帝元年时,约有一道律法,严格限制了闺阁女子的自由。

尽管景帝废除,却还是留存在小门小户的家中,以家风家训高高在上的供奉,这让特意颁布的法律都成了笑话。

李弦卿看着不远处的萧郁,侧面望过去,只窥得他一截指骨垂下,什么都窥探不到,适时才脸色阴沉的移开了视线。

左青顺着目光瞧上几眼,语气中略有沉沉之意,话锋一转而说:“李大人,仕途入的太浅还是别管这档子事儿。”

李弦卿跋前彘后间,双眸翕辟时,萧郁的手托着热腾腾的茶水,轻轻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大人可还想管?”萧郁坐在李弦卿的身侧,声音有些惙然。

距离太过于狭小,李弦卿注意到了他的承权的下方,有一枚红豆挂在脖颈处,被圆领袍隐隐约约遮盖着,她不动声色的看向另一边,恍若未闻:“所以萧公子特意留本官二人在此,是为了警示我们,好给大理寺一个下马威么?”

萧郁眯了眯眼,狭长的眼角垂了下去,攒眉笑道:“怎么会,只是担心李大人不清楚局势而已。”

声音清澈,却又刻意压低了些威压夹杂在其中。

李弦卿喝了口茶,心神安定后,冲萧郁扬了扬嘴角,眼睫抵挡住了情绪,“萧公子,对杏花村有所了解,也是要按照规矩大理寺亲自审判的。”

萧郁随手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掏出一个琱珉,怕磕损而特意极为轻的放到李弦卿的面前,声音款款:“他人都说李大人三元榜首,唯好美玉,那就请,李大人好自为之,将这枚璞玉精心打造。”

逡巡时,李弦卿将琱珉托在掌心,掂量了几下,诧异的眼神替代了不自在,“萧公子真是好眼光。”起身有意朝左青看了一眼,等人一同而起被裘而去。

萧郁盯着二人并肩的背影许久,才缓缓起身合上了窗棂,如春遇催花雨,消之即散,只是司春的气息,更能残留回声。

他摸了摸空旷旷的布袋子,哑然失笑。那是上好的玉石,特地从高丽一带运过来的,品质透光上佳,这人竟也不知道推拒些。

突如其来的失去了一枚至爱之物,让萧郁这个向来赠人礼的人,头一回体会到了后悔之情。

想着,他手摸到了窗檐上,摸了一掌心的水珠,他蹙眉慌乱掏出帕子擦拭着,“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这三元榜首怎么也是个倔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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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弦卿走到院门口,回头又看了关的严严实实的屋子,掌心还握着那枚璞玉,手感尚可,她低下头将它藏在袖子里,没忍住轻斥了声:“他怎么这么有钱,但随船队出海也并非是个易事,此玉应来自高丽那儿,品质上乘,当见面礼赠予陌生人,这人身份还得回去好好下手查查。”

她一边酝酿着,一边加快了步子跟在左青身后,袖子应有东西在里,下意识的端了起来。

风势愈来愈大,她小心翼翼的捏紧了袖子,又重新细想了遍案件,对大理寺卿而言,最糟糕的状况莫不是得罪簪缨世家,而是人人都说假话,掺杂了虚伪的言语。

嫌疑人,报案人都说着非真非假的言论,这起案子,倒成了鉴别真假美猴王。她拧眉思索着,走到了王轮的院子前。

院门敞开着,从柴扉的缝隙中,只瞥见了王轮一人,他神色复杂,背对着李弦卿,用手不知在比划着什么。

李弦卿看得入了神,头顶的光影渐渐黯淡了下来,突兀的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瞬间的反应,让她不自觉的避开了头颅。

还未转过头,就闻身后左青的声音,“站在这里作甚么?还要回大理寺梳理案件。”

李弦卿回头应了下,又回头看去,王轮已经入了屋内,院内空落落的,她重新开始观察着左青。

他神色有些细微的情绪变化,又一次开口道:“快点吧,瞧瞧都什么时候了,马上都快傍时了,大理寺的兄弟们还等着过几日的灯会好好歇息会儿。”

李弦卿没有应声,只是脚步朝着大理寺走去,余光却一直紧紧看着身后跟上来的左青。

左青是大理寺卿,他家境富裕,最先靠着几两碎银在偏远的州府买了个小官职,后一路晋升,在宋诀平叛之后,就被新帝嘉赏入汴京城,隶属于大理寺。

只是此后经年,职位都一直是大理寺少卿,尽心辅佐历任的大理寺卿。她开始回忆起刚上任时的日子,她同左青交涉不是太多,一来年龄差太大,二来又担心引起他多年未升的怨恨。

然此,一直都没怎么跟左青有过几句话,这次查案,本该是另一位大理寺少卿同来。她曾被先生点评性子多疑,如今却是彻底改不回了。

她的手习惯性的摸起了袖子间的玉石,听着玉石碰撞的清脆声,思绪才能缓上一缓。

左青不知何时将身子贴近了些,他的身形很高,低眸俯视着她袖子里那枚来自萧郁的东西,温声道:“萧公子所赠送的这个,应当是枚好东西吧?听着声音也贯清脆,没什么杂声。”

李弦卿收了玉石,凤眸眨了眨似狐疑着看他,面容上还是淡漠的神情,“一介草民能有什么好东西,左少卿也许是慌神听错了,这不过是从土矿里弄出来的杂石,近年巷子里贩卖这种的不少,都以次充美,鉴别可要看色质。”

“那也怪我本身对玉石这一类,了解的不够通彻,只是像话本子里那样认为,声音清脆便是好石,竟忘了还有色相一说,在这方面倒是不如李大人懂的多,知晓的更全面些。”左青丝毫没有被反驳后的恼羞成怒,声音更是温和。

李弦卿撇了撇嘴,没有放过这个话题,所幸一股脑的说了下去:“本官也只是当初荣获三元榜首时,得陛下所赠一枚,那才是上好的东西,自那时便一直痴迷于这类的东西,平常消遣些,日后也能当个予夫人的物件,讨人关心。”

左青脸色变了变,却是率先一步同李弦卿的距离远了些,没有再接着她说下去这个话题。

其实李弦卿还为书生时,就已经痴上玉石了,只是那类的研究把玩,都极需大把的银钱,她那时可连一日三餐都还要夹紧腰包,精打细算,唯恐连入书院的钱都拿不出来。

直到她入大理寺,真正当上宋朝的官吏后,每月的俸银也足够购买那些稍微次些的玉石了,这一类小众的爱好,才被她重新从自己旧的灵魂碎片里拾起,一点点的补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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