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卫小枞以为攻击到此为止,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艾琳问,“你们俩发展到哪步了?”
卫小枞小脸一红,随即又失落到,“那个......本来就差临门一脚,现在被我...搞砸了。”
“展开说说?”
“我...我就是怕他有一天发现我不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觉得跟我在一起是个错误。”话已至此,卫小枞有点收不住了。
“嗯...你的意思是,你不跟他在一起,完全是为他考虑、担心他吃亏?是吧,大圣父?”艾琳表情仍旧笑眯眯的。
卫小枞:“......”
“你怎么能确定将来你不会对他先失望?”
“不可能!”卫小枞跟个脑残粉一样,描述了一番“他是如何优秀,如何耐心,如何对自己不设防,连保险柜密码都告诉自己......”的事。
艾琳看卫小枞的眼神都变了,皱眉问,“他真有那么好?”
“完美!”
“那你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扑哧——又中一箭。
“你们俩明明互相喜欢,也没有谁拦着不让你们在一起,但你就是不跟他在一起,非要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听听这对吗?”艾琳都把自己问笑了。
“龙虾鲍鱼你不吃,非要吃方便面,你还问我人活着到底是在活什么?我也想问问你,你在活什么?”
哇——好严酷的灵魂拷问。
“我!我我我......”卫小枞结结巴巴,瞪着眼睛伸出一根帕金森般哆哆嗦嗦的手指,“你你你...你好狠毒!”捂着胸口、口吐白沫状倒在一排塑料椅子上。
艾琳一阵笑,把喝光的汽水瓶拿回了吧台。
回来后俯身站在装死的卫小枞跟前又道:“我前公公退休金八千一个月,每天凌晨起来去小区垃圾桶捡破烂,家里堆得没地方下脚,为了抢个塑料瓶差点跟别的老头打起来。你这种勤俭节约、没苦硬吃的精神,跟我前公公不分伯仲。”
卫小枞诈尸地支起身子喷了口血,又倒了下去。
艾琳优雅落座,“对了,我前公公是建国前出生的。”
卫小枞装死都装不下去了,灰溜溜地坐了起来。
艾琳姐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卫小枞丧头耷脑的样子,“其实我理解你的意思,我也年轻过。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胆怯,生怕对方觉得自己不值得。”
可我是真的不值得......卫小枞心想。
“但我想说的是,”艾琳姐神情有些悲悯,“你只活一次。遇到一个互相都特别喜欢的人有多难得,你觉得错过他,你还有多大几率再遇到这样的人?”
卫小枞一震。
“假设你因为一时的胆怯,错过这个人,你往后的人生,会不会一直一直为此后悔呢?”艾琳姐问到。
卫小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不配和惶恐中,从来没有仔细想过,遇到俞杉意味着什么,错过俞杉又意味什么,也没有想过,人生能有几次与人相爱的机会。
“你怕配不上一个好人,所以退缩了,那么你往后的感情,都要退而求其次,偏要为了不自卑去选一些配不上自己的人吗?”艾琳姐姐犀利说道,“这和作践自己,糟蹋自己有什么区别?”
卫小枞要被骂傻了。
艾琳看着呆若木鸡的卫小枞,“他要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聪明、那么好,那他看上你,一定是因为看到了你身上值得的点,甚至是看到了你身上自己都不了解的点。”
“况且,爱情本来就是盲目的,即便他是眼瞎了选你又怎样呢?爱情——”艾琳失笑到,“爱情本来就是谁更眼瞎、谁更爱。”
“你现在看他跟个圣人似的,是因为你也处在爱情的盲目中。这世上没有圣人,以后时间久了,你可能还会嫌弃他某些不为人知的缺点,”艾琳姐挑了挑眉,“而且到了这份上,你觉得......你们俩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一记重锤。
卫小枞和俞杉的关系止于临门一脚,可实际上,卫小枞以朋友的身份,得到的一直都是恋人的待遇。
如果没人挑明过,这便宜占了也就占了。可两人之间早有过承诺,该擦的边也擦了......若卫小枞还打算佯作无知地让俞杉照旧对自己好,那也太太太不要脸了。
换位思考,自己的行为实在很像在耍人。
俞杉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选择现在出国,是不是也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相处了......
卫小枞感到心口像堵了块石头,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弟弟,你知道人和人的匹配与否,不是靠外在条件的,是靠双方需求。”艾琳说到,“或许他就是人生太完满了,就需要你这个缺口让他平衡一下呢?”
“呃......”卫小枞呆呆地眨了下眼睛。还可以从这个角度来想?
“傻小子,”艾琳抬手拧卫小枞的脸,“到底是谁教你这样一心为别人着想,把自己的需求置于脚底的啊?”
*
卫小枞的成长过程中一直缺乏长辈的引导和经验传授,他是一边努力躲避卫父卫母灌溉的毒液,一边自己摸索着瞎jb长大的。
等发现自己长成一副孤绝拧巴样子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掰正了。
艾琳,既像朋友,又像长辈。
她的话,帮卫小枞拨开了大片“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迷雾。她也不吝拿出自己淌过的水、掉过的沟来给卫小枞做参考。
卫小枞很识好歹,答应她后面红酒沙龙办起来,偶尔会去兼个职。
“俞杉也不在,不然正好再抓一个壮丁。”艾琳笑到。
“他?”卫小枞想到没想,“不行!”
俞杉?去给一堆大姑娘、小媳妇读诗?卫小枞是万万不能忍的。
“你激动什么?”
“呃......”卫小枞眼睛骨碌了两下。
艾琳的眼睛眯了起来。
“啊——”艾琳发出一声长叹,恍然大悟样,“啊——”
卫小枞脑袋开始发懵。
“弟弟,”艾琳突然严肃到,“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啊?”
“我这次来红市之前,有人跟我提你最近状态不太好,让我多注意一点。”
......什么!
“很不巧,我现在知道王熙凤是谁了。”
同样是透露一个信息,‘寻机公布’和‘当场露馅’,是两个概念。卫小枞好多年没脸红过了。
上一次这么社死,还是被俞杉捉住他约炮未遂的那次。
“他也没跟我说别的,”艾琳解释到,“你放心,你今天的话,没有你的允许,我也不会跟他讲。感情是你们俩自己的事,我不会乱掺和的。”
“......谢谢您。”卫小枞沉痛到。
“嗯,不客气。”
过了一会,艾琳感慨,“怪不得,俞杉这么关心你呢......”
卫小枞不愿睁开眼。
“我就说,他当初在民宿的时候怎么就老看你......唉,当时没往那方面想!”
卫小枞:“!”
“噗哈哈哈,王熙凤!”
卫小枞:“......”
*
俞杉走了快两周,两人联系很少。
上一次发消息还是在三天前。
俞杉:“你给张川做了内推?”
卫小枞:“啊。”
张川是俞杉同学会时,跟卫小枞打听毕升要不要商业分析的那个眼镜男。
卫小枞认为他跟橙调更搭,找了业内熟人帮他做了橙调的内推。一般想跨行业跳槽,除非对方主动挖人,否则,单纯从外部投递简历是很难得到面试机会的。
俞杉:“他跟我说了,想谢谢你。”
卫小枞:“没事的,他是你同学嘛。”
张川其实已经给卫小枞发消息谢过了,还约他有时间一起出来玩。
俞杉:“嗯。”
对话到这就没下文了。
卫小枞心里不安,但没脸多骚扰俞杉。
加上又到了季度述职的时间,卫小枞忙着开始整理表格,做ppt,一页一页的数据让他眼花,烦躁地吐了好几次,一度因为鼠标点不准陷入冻结反应。
最后是小圆看他实在心烦,主动帮他把ppt做完了。
小圆现在公司更不爱说话了,每天就是沉默地干活,她跟渣男和了好,但是肉眼可见的不快乐。
卫小枞真想劝她别饮鸩止渴了。但他终究是个外人。
张川在橙调的首轮面试通过了,专门发消息告诉卫小枞。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卫小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张川喜滋滋往自己已经干恶心的行业里跳。
卫小枞读书时候文理科都很好,但是他认为自己不适合按部就班的规矩生活,于是想走艺考,被卫母折腾了两年后掐灭了。如今回想起来,那是他最后一次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努力。
他大学的专业很偏,卫母背着他报志愿的时候,大概考虑的是面子好看,选了卫小枞分数范围内名头最好听的大学,因此也就不挑专业了。
到被骗回红市重新找工作的时候,身为应届生,专业还不对口,卫小枞是先在简历上耍小聪明获得面试机会,后面才过五关斩六将、煞费苦心地进了毕升。
他早已远离梦想,若是还按专业去就职,现在大概率连房租都交不起。
卫母经常羡慕别人家的孩子。
她看到别人在体制内风生水起,就怪卫小枞不懂人情世故;
看到谁谁空手套白狼捞到了偏门,就怪卫小枞不聪明、没魄力;
看到混艺术圈的办展览名利双收,就极尽辛酸无奈地跟人感叹“当初花了那么多钱送卫小枞去学这学那,最后他自己什么都坚持不下来,唉——”
艾琳说发心,说小心翼翼、不敢选择,最后只会临死之前发现自己从来没活过。
人能感受到自己活着的依据,就在于能够“遵从内心”、“主动选择”。
卫小枞在确诊了抑郁之后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抑郁症最大的症状,不是不快乐,而是失去活力。
什么是活力?是眼里的光,是心底的**,是伤心就哭高兴就笑,是好奇的触角,是鲜明的好恶,是存在感,是跃跃欲试,是灵魂完好无损、严丝合缝地长在身体里。
现在卫小枞懂了,自己没有活力,是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活过。
可是这世上不乏从小到大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人,别说职业,就连媳妇,都要娶婆婆喜欢的那个。
让卫小枞不解的是,明明都是过着无从选择、身不由己的生活,为什么那些人看起来竟然过得还不错?他们甚至看起来...像是幸福的模板。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