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杉做的早饭简单粗暴。一盆水煮蛋,热了一篮子超市买的鲜肉包,几瓶灌装果汁。和老夏、艾琳在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卫小枞是真饿了,狼吞虎咽了四个鸡蛋和五个拳头大的包子,小果看得生怕他噎死。
“不知道的以为我是什么厨神转世呢。”俞杉慢条斯理剥着蛋壳。
卫小枞拧开一瓶果汁顺了顺气:“哥,请问您这几样,哪样需要一丁点厨艺?”
饭后,熬了通宵的小果和卫小枞都回房间补觉了。
晚上,艾琳和老夏又做了大餐,几人吃得心满意足,说说笑笑。
饭后,还放了音乐跳舞。艾琳大学读的是体育舞蹈专业,自称十几年没怎么跳了,但是南美探戈还是很见功底。卫小枞靠小学兴趣班的底子跟艾琳姐姐跳了几曲简单的。老夏还搬出手风琴给伴奏。
小果让卫小枞教她跳舞,把相机塞给俞杉让他拍照,然后把卫小枞踩得龇牙咧嘴。
卫小枞感到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他从来没能和几个陌生人能这么迅速地投机并相处舒适,氛围快乐温馨得如同电影画面。
小果戏瘾发作,放弃华尔兹拽着卫小枞领到老夏和艾琳面前,做作地行了一个半蹲礼,道:“亲爱的爸爸妈妈,这就是我的未婚夫尼古拉斯·卫。”
又回头对卫小枞一本正经介绍:“卫,这就是我的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德古拉伯爵和伯爵夫人。”
然后指着俞杉:“这是我的表哥兼前任未婚夫,威廉伯爵,你们两个可千万千万不要为了我而决斗哦!”说完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卫小枞。
“我被你雷得想死,伊丽莎白·果。”卫小枞嫌弃地扒拉开小果。
这就是20岁的脑回路吗。
老夏和艾琳姐姐哈哈大笑。俞杉一脸惨不忍睹。
正热闹着,俞杉去吧台后面拉出个行李箱,对众人道:“差不多了,我就先去机场了。”
“哎,是,没注意时间。”老夏看看墙上的挂钟,起身帮俞杉拿东西。艾琳和小果也并不吃惊的样子,跟着把俞杉送到外面。
卫小枞楞了,俞杉这是要走?木着脸跟在人后,看着老夏把俞杉的行李箱搬到车上。
俞杉进了驾驶座,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对众人告别:“你们回去吧。”
“行,到了发个消息。”老夏嘱咐。
艾琳和小果也各自说了几句。
俞杉看向卫小枞,道:“回红市有空一起吃饭。”
卫小枞迅速挂上笑:“没问题!有空约。”
俞杉点点头,关上车窗,开车下了山。
就走了?卫小枞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汽车下山的尾灯,卫小枞仿佛被兜头浇了盆凉水。俞杉的离开提醒了他一个事实,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这个意外到来的民宿,还有这些人,像一个暴风雨中的安全屋,和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他能够短暂地逃离,只需在意当下的快乐。
然而,很快他就又要回到熟悉的生活中去,上班,下班,加班,偶尔回家看看猫,还不再有关郑光曾经让人感到窒息现在却想拼命挽回的陪伴。
卫小枞迟来地被一种被抛弃的恐惧攫住了。
*
又住了一天,卫小枞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老夏开车,艾琳和小果一起把卫小枞送到了机场。小果还哭了一鼻子,几个人约好以后到对方的城市玩。
进了候机室,收到一条微信,老夏的。
点开一看:“见你心事好像很重,大家都是朋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正处在离别愁绪中的卫小枞一下子感动了。他没想到老夏这么细心,注意到了自己的异样。他还没有当面戳穿自己,而是默默发了这么一条消息。
小果跟卫小枞说过,老夏早年有一个儿子,六岁的时候得病没了,他老婆看到他就想到儿子,太痛苦就离婚出了国。往后十几年,老夏都一个人这么过,有空的时候就去庙里做义工,还捐助了好几个失学儿童。
老夏身上从不见阴霾,总是平和而慈悲,包容和照顾着所有人。卫小枞给他回消息:“谢谢哥!我的问题不大,能自己处理,这几天高兴的时候更多!”
鼻子一酸,又上头补了一句:“哥,你就像父亲一样温暖!”
极少直接表达情绪的人,发完这样的话简直羞耻爆表。卫小枞纠结地想撤回,心一横又算了,发都发了。
他戳开仙君的微信,又道谢了一番,说她介绍的民宿好,人也好。
住在民宿这几天,卫小枞很清楚,这个所谓的“试营业”,其实是根本不对外开放的,更像是几个朋友趁正式开业之前聚一聚。要不是仙君介绍,自己根本就无法加入。就算是以后正式营业过来住,那遇到的也不会是这些人,这个氛围了。
仙君消息回的很快:“哈哈哈别客气!”又发,“我让俞杉给你打折了哦,他有照顾你吧?”
什么?
俞杉?
“照...顾了?等等,民宿的老板是老夏吧?”卫小枞不解问仙君。他从入住到结账都是通过老夏的微信啊。
仙君回复:“是啊。俞杉也是投资人之一啦。”
我去,这民宿到底几个老板。
卫小枞怀疑地打开老夏的微信,刚刚那条羞耻的消息老夏还没回复。他感觉自己可能不小心搞错了什么,谨慎地又跟仙君确认:“你给我推送的微信是老夏吧?”
“是俞杉啊。”
卫小枞如遭雷击。他颤巍巍点开"老夏"的头像,是净水寺庙宇的一角屋檐,昵称是“万相本无”,朋友圈里只有半年前发了一条顶礼某位大和尚。
你跟我说这是俞杉的微信?
卫小枞又打开民宿的群成员列表,一个个查看。
"果不其然"是小果,"Eileen"是艾琳姐姐,"WXC"是我自己,老夏是……"夏树里"?
卧槽?
这我都没发现?我这几天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啊!
卫小枞想土拨鼠尖叫。该死的俞杉!叫什么“万相本无”!
我刚刚都给他发了什么!!
卫小枞垂死挣扎,给仙君发:“俞杉也信佛吗?”他不是个科学卫士吗!
仙君回复:“啊,这个你问他自己吧。”
卫小枞脸都要裂了,不死心地翻看聊天记录。从第一条开始看。
“房卡给你放吧台了,冰箱里有吃的,一切自便。”后面甩了一张房卡照片和一个付款链接。
......这语气确实不像老夏......所以是自己见到老夏后乱对号入座了?
卫小枞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艾琳姐姐早上给做的姜茶平复思绪。
那刚刚是俞杉在关心自己?他怎么知道自己走了?
啊,小果刚才在群里发了送机照。作为老板,知道客人走了,迎来送往一下,说说都是朋友之类的客气话......我还差点感动哭了!还上头的叫爸爸!啊!
仙君语气间和俞杉倒是挺不客气,他俩之间是不是有点什么......
卫小枞揪着头发,一片凌乱。
*
傍晚,卫小枞回到家。
出了电梯翻钥匙。拐角的安全门开着,呼呼往走廊里灌冷风。卫小枞下了飞机就打车,也没顾上加衣服,哆哆嗦嗦的进楼道去关窗户。
刚走到楼道口,一片被风刮起的硬纸板拍在了卫小枞腿上,这是......卫小枞弯腰抓起这片从快递箱上撕下来的纸板,下面有一行很丑的小字,“等某人起床专用”。
像被北风扇了一巴掌,卫小枞钉在原地。
卫小枞家在南城,公司在北城,平时都在公司旁边租的公寓住,周末休息才回家。
他补觉的时候睡到几点没谱,而且起床气严重,不许人打扰。关郑光为了多和卫小枞待一会,就总是过来等他起床,然后再一起出去约会。有时候,卫小枞睡到下午才起来,关郑光就这么垫一片纸板坐在楼道里打游戏等他。
开始的时候,关郑光还发消息催,等急了就打电话。卫小枞被吵醒大发雷霆,叫关郑光滚,骂他能不能做点自己的事不要一天到晚只盯着自己。后来关郑光再也没催过。
卫小枞弯腰捧着纸板,缺氧一般拼命吸了两口气才直起身。关上窗户,在楼道转了一圈,把那片纸板藏在了消防栓后面。
进了家门,卫小丫开开心心跑到门口来迎接,走一步跟着蹭腿一步,小尾巴翘得高高的,激动的叫声都劈叉了。卫小枞凄凉的心灵得到了极大安抚,边脱外套边哄猫:“乖宝,等爸爸洗完手再抱你。”
卫母从房间里出来,刚洗完澡,头发上包着浴帽,道:“回来啦。”
卫小枞抽了张消毒湿巾正在擦行李箱,抬头就看到卫母身上的大t裇:“你干嘛穿我衣服?”
“你的衣服宽松啊。”卫母有点心虚地解释。
卫小枞不用想就知道卫母又在自己房间翻箱倒柜了,他不想找事儿,压下不适道:“行,这件衣服送你了。”
卫母脸色一垮:“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我是你妈,你是我生的,我穿你件衣服而已,跟你妈摆什么脸色!”卫母声音尖刻起来。
卫小枞深吸一口气,没有开口。把箱子推到自己房间,进卫生间洗手。
卫母跟在后面:“大过年把你妈一个人扔家里,回来就这种态度,你知不知道谁是一家之主?”
“我说什么了吗?我衣柜的衣服你随便穿啊。”卫小枞面无表情,抱起卫小丫去称重,看体重状况稳定,又去查看它的小碗和猫砂盆。
卫母最爱在家强调自己的家庭地位,餐厅里她的固定座位别人不能坐。
这规矩以前没有,起源是有一次卫小枞回来太晚,煮了夜宵饿得就近坐在她的惯常椅子上吃,被卫母发现后,厉声质问卫小枞是不是想“篡位”。
卫小枞听说过有些中老年妇女喜欢在家做“老太君”,晚辈的大小事都要插手,搅得家里鸡飞狗跳。卫母这样的,大概是想在家里做女皇。
他过年出门,先谎称出门的机票酒店都是公司报销,又给卫母发了个大红包,才得以出行。因为卫母一向认为卫小枞花自己的钱就是在花她的钱。
“我要洗澡了,你回避一下。”卫小枞站在浴室前说。
“没理了就跑是吧?你都26了,卫小枞!还住在家里,住着妈妈的房子!但是,对你的母亲,你没有一点尊重!”卫母不依不饶。
“讲理是吧?”卫小枞咬牙道:“你也说了,我26了,我不是少年儿童了。换个性别,女孩长到10岁就不能让爸爸洗澡了,我是个成年男人,我贴身穿的t裇被你拿来洗完澡贴身穿,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卫小枞的直白让卫母一瞬间有些窘迫,随即转化为加倍的张牙舞爪:“你80岁也是我儿子!一件衣服,让你说得这么难听!”
卫小枞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闭嘴忍耐避免事态扩大,但是面对卫母,他的神经就十分脆弱,烦躁像核弹爆炸一样,让卫小枞不反击就要自燃了,他的话忍不住冲出口:“不想让人说得难听,自己就不要做难看的事!”
“你说什么!!”卫母爆发出一阵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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