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枫桥率领一众刚招募的神武军,风风火火赶至雁门关战场。
他下马登楼,乱军之中,慕容策已经和阿勒卜一起作战,我方骑兵胡汉杂糅,但都换上了汉人的制式,在一众敌军之中,愣是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慕容策本就负伤,接连几日作战,算是耗着底子拼命硬干,那把长槊抡转起来,动辄便是血肉翻飞,十几个小兵纷纷倒在长槊之下。
飚出来的血浸染金发,在荡起的烟尘里,伴随着几声咳嗽,许枫桥便知慕容策快到强弩之末了。
敌军隐约有增兵的架势,翻山越岭,自山坳中,犹如一群野狼,浩浩荡荡朝关楼进发。
“他妈的,什么时候来这么多?”许枫桥双手搭着城垛,问一旁的李越川。
“十万大军……”李越川无奈,“咱们那点计策,打了几场下来,他们就学聪明了。神武军有暗号,漠北人也自己学了来。”
“哼,皮毛而已。”许枫桥紧了紧臂缚,戴好兜鍪,“他们的阵营,西北角有个缺口,我带一伙疑兵,把那边冲散。”走的时候,还不忘给鸣金小兵说了句话。
李越川:“你是想打破士气?”
许枫桥耸了耸肩,这时候他已经走到阶梯前了,“神武军专打漠北人,此一战名号打响,便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敌军不知我方虚实,对付起来更容易。”
李越川大喜,许枫桥有万夫不当之勇,如此一来,事半功倍。
想了想,如此一员猛将,出征时怎能没有陪衬?于是在许枫桥掂腰间那枚玉印的时候,李越川请来了几个吹笳的乐师。
胡笳和征战地,最是相配。和中原的乐器比起来,胡笳天性之中带着些许肃杀,让人一听恍若置身于无边风雪中,脑海里也只剩下金戈铁马。
一声令下,乐师奏《壮士歌》!
胡笳声里,边城落日,白草茫茫,许枫桥身着银鳞铠,骑着蹑影闯入阵中。霎时四周的刀锋纷纷朝他刺来,喊杀声震耳欲聋,几乎能击破耳膜!
“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
许枫桥的古雪流转其间,挑开了几个差点就要上前的漠北人,走势如游龙般不可制。血浆和断肢蜂拥而上,扭曲的面孔,和哀嚎声,让瞬息万变的战场更加扭曲狰狞。
许枫桥转而也用了长槊。
姚霁青和厉白杨在他身后,许枫桥的身影硬是开出了一条血路,一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血路。
血路上是起伏尸骸,马蹄铁踏着残肢断臂,噗嗤一声就把那些尸体踩烂,留下一个个血红的月牙。
“素骥鸣广陌,慷慨送我行。”
胡笳声悠悠,在喊杀声中不大分明。神武军无论是新人还是旧人,无一不心潮澎湃——身后是家国,面前是侵略之人,自然要往前,而不是把刀锋对准自己的家国!
许枫桥浑身似感受不到痛,在蹑影的铁蹄下,前面的漠北骑兵竟然开始躲他,有一两个还认出来他是谁!
“许枫桥!”
“姓许的!”
“他杀了我们以前的狼主!”
许枫桥顾不得这么多,自阵营中冲杀出来的一伙人马此后如百川归海般在他身后聚集,无一人遗失在军阵中。
慕容策喘息之余,在西北角看到了许枫桥,当即大喜!
西北角投放的兵力,并不是精锐骑兵,慕容策在一开始也想冲破那里,但他带的人被原先漠北兵马包围了起来,自己出去都成问题。再加上慕容策负伤,小腹使不上劲,现在只能发挥原先一半的水平。
再打下去可能就要肠穿肚烂!
行军打仗,阵型最忌被破坏,许枫桥这么一来,整个西北角的敌军大乱,敌军首领一声令下,中间、东北角开始往此处支援。
掎角之势被切断,两侧开始往中间聚拢!
“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
胡笳声越来越紧急,起伏高昂。
慕容策和许枫桥打着配合,一人在西北角吸引敌军注意,手起刀落,无人能上前,铁蹄更是冲击了不少血肉之躯。
慕容策则收拢部众,准备好夹击。正在这时,李越川也入了阵,长枪横在慕容策马前,“策,你先下去吧。我们汉人的山河,哪有你拼死拼活不要命的道理?”
“可我已经内附……”
“无妨,你的功绩,我都明白。只不过,我希望你还能在此战后横刀立马,而不是马革裹尸。”
李越川知道自己说话有时候挺晦气的,不过他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慕容策也知道自己不能逞强,便和阿勒卜整军退了下来。
与此同时,号角齐发,李越川身后的大周府兵列阵上前,结为却月之阵,士兵与士兵之间,仿佛组成了不可攻破的围墙,玄黑的兵旗随风猎猎作响。
府兵铁面之下,高头大马,一齐高喝,排山倒海!
李越川向前一甩马鞭,箭矢如雨落下,密匝匝朝敌营射去,所过之处惨叫声连连,将如蚂蚁般聚拢的漠北人打散。
如果这样就能打退漠北人,李越川做梦都会笑醒。
快三月的代州依旧刮着寒风,骑兵冲击下,大周府兵和漠北人打得有来有回。许枫桥在阵角,几乎是以一己之力,阻拦敌军士兵成型。
敌将吹着骨哨,在哨声下,漠北人的队伍有序地整合了起来!
许枫桥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种战法和列队……张又玄不至于把中原的兵法也给了漠北贼子吧!
犹如旋涡一般,被打散的漠北人,开始聚集在中心,将后背交给彼此,手执长矛,□□宝马汗气如蒸,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放弃了原本的掎角之势,换了另一种方式来突围。
许枫桥脑海里飞速闪过莫度飞教他的兵法——
……
“枫桥。”莫度飞在地图上列了几个棋子,“若是我聚拢在一处,你会怎么对付?”
许枫桥双臂抱胸,志得意满,“只有在回天乏力的时候,才会用这种阵仗吧?跟乌龟壳似的。”
莫度飞摇了摇头,“让你学《易》,你就是不学,知道什么叫‘否极泰来’么?”
许枫桥心想我还是知道的。
“可是你已经被我包围了啊。”许枫桥指着地图上已经将大半对方棋子包围好了的己方棋子,“用围棋的术语,就是断气了。”
“你再看看呢?”莫度飞将自己的棋子分成两股,渐渐变成了一个狭长的矩形,与此同时,手里最后一枚棋在后方突击而来。
他们平时下棋都会这样玩,你手里十颗,我手里十颗。莫度飞总会留几颗棋子在手里,被许枫桥看做是保守。
许枫桥擅长灵活走位,死地也能打出活路,那是唯一一次失败。
……
奇兵斜出,最是容易打乱军心,军心一乱,便难收回,这也是为何,有的队伍能以一当十,有的队伍数量占据优势,却只能丢盔弃甲。
打仗,打的就是人心,而人心又具备很多要素,头一个是粮食,第二个便是奖赏,第三个,可能就是鼓舞。
所以要击鼓行军,所以要有先锋,所以先登者重赏。
许枫桥习惯了做先登者,习惯了把自己的筹码一开始就现于人前,莫度飞屡屡警告他,这是兵家大忌。
许枫桥望着西边的山坡,那儿苍烟袅袅,群鸟惊飞——他完成这一动作、提起警惕、带领姚霁青往外突围,只用了不到一瞬!
此时李越川在阵中兵车上执帅旗,副将在身边护卫,旁边便是战鼓。
“许大帅这是……”副将被这不讲道理的举动震惊到了,联想到许枫桥原本的来历,不禁助长了原本就有的怀疑,“殿下,他该不会是要回漠北了吧。”
李越川被这突如其来的糊涂话啐了一脸,“你还挺会想。”
为了平息人心,李越川展开帅旗,自左向右,平整划开,霎那间,兵车一鼓作气往前,碾着漠北人的尸首,骨肉咯咯作响,极致的暴力下,是不可阻挡的攻势。
代北大营和神武军留下的士兵奋不顾身地往前冲,砍下无数人头,前赴后继,到处都是刀剑刺破血肉和鲜血迸发的声响,群乌在军阵上盘旋,瞅准时机会时不时叼几块残肉或断肠飞走,几棵山路边的枯树,此刻也被血浇透,像涂了层漆似的。
血流遍野,毫不夸张。
留在此地的漠北人,好像已经没了刚才的势头,见李越川推出器械,底气少了一半。
李越川算算时间,忽觉不妙。
每次行军都有规定,一般到这种战况——即漠北人势头渐弱,节节败退,我军一般会鸣金收兵。
因为穷寇莫追是许多边关将领心照不宣的事实,你再追下去,容易被人引得迷了路,也不一定会有什么斩获,毕竟漠北人就是因为牛羊冻死、草料稀少、实在活不下去才来抢的。
李越川不是不想议和,而是现在,两方杀得脸红脖子粗,哪有可能议和?
而且漠北人绝对不会和打不过的对手入席谈判。
战局瞬息万变,你下令追击,就一定能保证胜果?万一是诱敌深入呢?
眼前骑兵入阵出阵,马蹄扬起尘烟,李越川被风沙迷了眼,耳膜被马鸣声和嚎叫声震得发痛。这时,负责击鼓鸣金的小兵,已经默默走近了金鼓——
李越川,你想不想赢一次,彻彻底底,大胜一次?不为什么皇帝老儿,也不为什么宗室藩王,就为了自己!
当年曲江案,你说什么话都没用,他们把你当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你也把自己当孬种,连带着手底下这些倒霉蛋天天吃沙子守烽堡。
他妈的。
李越川啐了一口,拔刀出鞘,想对那小兵吩咐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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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第 1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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