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江边等待日落的时候,霍又春接到姐姐的电话。
电话里姐姐告诉她,“外公和舅舅一家知道你来江夏。不过因为妈妈依然很生气,并不打算让大家见面,于是扯了谎,说你只是路过,见过外婆后已经飞走了。你万一接到外公和舅舅的电话,千万别穿帮。”末了,霍见春询问她和富一宗要不要跟丁剑阁的高中同学们一块吃小龙虾。
“不去。”霍又春拒绝,“你俩下午去哪儿了,怎么遇到他的同学?”
姐姐在电话那头说,“一块看了个创业项目。丁老板要投天使轮。”
霍又春问道,“啥?他是来出差的?你真成他的小助理?”
富一宗凑过来,全神贯注地偷听姐妹俩的电话。只听到电话那端说,“也不全是。晚上回酒店给你解释。你俩不来算了。他的一位高中同学还说跟你之前见过面,聊过储能项目呢。”
霍又春又问,“苏博士吗?”
“对,叫苏元清。”
霍又春改变主意,“你把地址发我。我们晚些时候过去。”
富一宗抬眼盯着霍又春,等着她解释让她改变主意的人和原因。只是霍又春回瞪着他,偷听私人电话还好意思用目光谴责自己。
两厢僵持了十几秒钟,富一宗率先败下阵来。他没忍住,放低姿态主动询问,苏博士是谁呀?言语中的酸味可以瞬间将眼前的江水淹没。
霍见春也收回自己较劲的眼神,答道,“上次出差见的氢储能项目负责人,也是丁剑阁的高中同班同学。山溥在机场见过他。”
富一宗想起来,山溥曾经提过。那次如果不是自己爽约,他也能见到。他讪讪岔开话题,“哦,看来丁老板没少帮衬老同学。先富带动后富,手拉手实现共同富裕。”
“走吧,吃饭去。”霍又春没理他,扭头转身准备找自行车。
“多待十几二十分钟,看完落日和晚霞。”富一宗侧身拉住她的胳膊,上前一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将人重新拉回观景位。他从霍又春身后拥抱着她,她半倚在他怀里挣脱不开。
“我过去的失约让你很焦头烂额吧?”
“嗯。”
“你以后可以站着不动,也可以四处走走,换我去奔赴你,去赴约。我对着江水和太阳保证。”
“太阳马上要消失了。”
“不会。江夏的太阳消失了,还有马德里、巴黎的太阳,还有伦敦和纽约的太阳。”
“别处的?”
“我们记忆里的太阳。”富一宗说。
俩人不约而同地在记忆的角落里寻找曾经旅途中的无比璀璨的落日,伦敦、巴黎、爱丁堡、马德里、纽约、港岛。以前的高光时刻似乎都比此时的逊色。落日消失在城市的天际线之后,天空和江水里的一抹红也慢慢被黑暗吞噬。
人生海海,一切华彩都会黯淡。江水滚滚,大不了重新来过。
余晖散尽,霍又春这次不等他,扭头直接离开观景台。满腔期待重新来过的那位迈开大长腿,追上来问电话里听到的另一件事。“舅舅家出了什么事?他们想要帮什么忙?我能帮的话,就帮了。别让妈妈左右为难。”
富一宗跟丁剑阁身份不一样,说得太笼统肯定不成。霍又春想想后解释说,“跟你无关的忙,花钱就能解决。妈妈不是为难。舅舅惹恼了她,她是在等舅舅跟她道歉呢。”
富一宗的目光粘在她的脸上,心想肯定不止是花钱的事儿。霍家人对待亲友一直很大方,从不吝啬。他确认道,“妈妈怕舅舅求到咱俩头上?你表妹念书要花钱?还是其他事情?”
霍又春说,“差不多吧。舅舅如果找你给萌萌安排工作的话,你只管拒绝就是了。”
富一宗回想起过去这些年霍家爸妈怕家里亲戚给他添麻烦,一直担任着信息隔离带。他甚至没有霍家舅舅的联系方式。虽然添加有霍家外公外婆的微信,两位老人家从来没有主动打扰过他。他从婚姻中获益颇多,却承担了很少的义务。他之前还说又又不愿意融入富家,他又何尝不是没有完全融入霍家呢。
俩人没有找到自行车,富一宗手机里没叫车软件。他在霍又春约车的时候,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说,“我记得表妹的学校很好,如果专业对口,安排工作也不是不行。举贤还不避亲呢,更何况只是一份工作。”
霍又春抬眼拒绝他,“不用。家里会送萌萌出去留学。”
富一宗没再出声,而是朝她的方向移了移位置,贴着她的半边身子跟霍妈妈发消息。工作岗位他可以提供,出国念书的学费也可以赞助,只不过一切要以霍妈妈的决定为准。
晚饭,原本丁剑阁打算拒绝的。庄晓民鸡贼,绕过他直接找霍见春。
霍大姑娘不太会拒绝人,稀里糊涂便答应了。她答应后有一点后悔。苏元清解围说,没关系,安静吃饭就成。他顺便说了自己跟她妹妹的渊源。霍见春说,妹妹也在江夏,我问问她要不要一起。
就这样一个饭局攒成了。丁剑阁提醒两位老同学,待会儿不换名片,不加微信,不喝酒,只是朋友聚会局。庄晓民原本想叫自己媳妇陪客,也被丁剑阁制止住。理由是霍家两家姐妹在饭桌上可以相互为伴,也各自有伴。
庄晓民低声问苏元清,怎么回事儿,什么来头。
苏元清回他,老丁如今的身家,你觉得他的朋友圈能弱到哪里去。咱们因为同学交情沾到光,别多想,也甭扯后腿。
他们等待大约一个小时,包厢门才被再次推开。姗姗来迟的俩人进门道歉说在城市里骑行走远了,往回赶的时候又频繁遇到红灯。
霍又春笑着跟苏元清打招呼,之前确实没想过能在江夏遇到。她转身把苏元清介绍给喝过醋的富一宗,惹得富一宗朝她眨巴眼。这番表情配上毛栗子发型,富一宗倒是给苏元清留下了活泼生动的初印象。
“苏元清,我高中同学,你们都认识了。庄晓民,也是我高中同学,华科副教授。”丁剑阁负责控场,“新来的两位,富总是我合作伙伴。富总太太,霍博士,是阿春的妹妹。先坐下吃饭,边吃边聊。”
男人们开始寒暄聊天讲宏大叙事,姐妹俩低头说着小话。
富一宗的话并不多,他一边倾听一边剥虾。剥完半碗后将自己的碗跟霍又春面前的碗互换位置,换完后,还抬眼瞟了苏元清一眼。
霍又春拿筷子敲他手背,讲不讲究呢,没有这样设置假想敌的。一番动静惹得满桌围观,她淡定地说,“我自己来,别剥夺我扒虾皮拧虾头的乐趣。”
丁剑阁也笑笑,在霍见春伸手捞第四只麻辣味小龙虾时截了胡,顺手还她一只清蒸的大红虾。
庄晓民和苏元清低头看向各自的碗碟,突然觉得这顿晚饭他俩出现的不太合时宜。尽管原本做东的人是庄晓民。
一顿饭吃得还算圆满,当然,结束得也早。
四人上车回酒店,霍妈妈打来电话说她晚上去霍外公家住,顺便要把心结解开。叮嘱姐妹俩跟女婿自行安排活动,也别操心舅舅家的事情。霍妈妈的处事原则是一辈儿人只管一辈儿人的事儿,越辈了就是长臂管辖,终究会惹人厌烦。
丁剑阁避免回酒店后自己落单,于是提议玩些晚间游戏,比如麻将。
“不跟川渝人玩麻将。”富一宗拒绝,其实是他跟霍又春都不会。
“德扑呢?”丁剑阁问。
“我不会。”霍大姑娘说。
霍又春提议说,“桥牌吧。我姐玩这个很厉害。”
霍见春得到妹妹夸奖,不好意思地谦逊起来,“一般好啦。南山苑邻居一家三口玩得好,三缺一的时候,总叫我去凑数。”
“一家三口?孩子多大?”丁剑阁皱眉问道,上下打量霍大姑娘。
霍又春闻言憋笑,朝姐姐挑眉。霍见春瞪丁剑阁一眼,呛声回道,“跟我爸年纪差不多大!”
这件事情要一分为二看待。那家老爷子八十岁出头,儿子和儿媳跟霍大强年纪差不多。夫妻俩有俩儿子,大儿子结婚不在国内常住,小儿子也被公司外派去海外。这么一来,家里常驻人口确实是一家三口。
霍见春经常去玩桥牌是为了锻炼脑子,避免霍大强说她越懒越笨。只是两家自从成了邻居,那家人从爷爷到叔叔阿姨都很喜欢霍见春,起初是想撮合小儿子跟霍见春,奈何俩人处成了闺蜜。不明说下一辈的事情,一方面是避免麻烦,另一方面也是尊重别人的**。
四人在丁剑阁的套房里支起牌桌。牌桌上,霍见春既是教练也是选手。平日里,她在三个聪明人面前那点隐隐的自卑也消失了,没一会儿,在初学者面前迅速自信心爆棚。“我觉得我可以去打比赛啦,走出南城,冲出国门,闪耀亚洲。集中训练后,万一下下届亚运会,我能代表国家打比赛呢。”
没有人当真,她自己也是一时亢奋,说说而已。
果然,霍又春扶额汗颜,富一宗在一旁偷笑。反而是丁剑阁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似乎在思索她参加竞技比赛的可能性。事实上,刚才那局偷偷放水的也是他们队。
“好啦,继续!”霍见春继续洗牌。
丁剑阁说,“重新组队。咱俩一组。”
如此又玩了一个多小时,霍又春有意放水,富一宗是早就困顿不已,俩人当然是惨败。
霍见春抓人复盘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刚才赢得轻松纯粹是依赖过往的经验,擅长算牌的人在牌桌上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重新沮丧起来的霍见春见身边的人陆续站起来,她打算叫住妹妹,无意识地喊成了新队友的名字。“丁剑阁,今晚我跟你一起睡。”
一旁的丁剑阁还没来得及偷乐,只见打瞌睡的小富总猛地抬头睁眼,更别提霍二姑娘凝固住的表情。他连忙俯身准备拉住霍大姑娘。
“行不行啊?”霍大姑娘还在低头整理扑克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喊错名字。她没得到回应又问了一遍,顺手把整理到一半的扑克牌塞到准备拉她起身的丁剑阁手里。
丁剑阁偷乐的笑意满的都溢出来。霍又春的脸色越发难看,富一宗握住自家媳妇的手腕,赶紧破局,“姐,你喊错名字了。我跟又又送你回房间。”
“啊?啊!”霍见春茫然抬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愚蠢犹如一颗炸弹轰的将疲倦困顿羞赧无地自容炸成一坨浆糊。她跑着躲进妹妹怀里,“天呢,要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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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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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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