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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阳春楼

永徽二年,阳春楼建成,天子特设其为招待外宾之所。值每月一巡检,天子携六部尚书、侍郎巡视阳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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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正鸣,夜空中还缀着零星的,浅浅的星星,府中已点亮了一盏盏灯。

今儿天子携官臣巡视,刑部尚书于天未明时起身,赶着天刚破晓,乘车赶去了皇宫。

人走后不过多久,江稚鱼也梳洗罢,打着哈欠进了膳房。

尚书夫人瞧这父女俩一个起得比一个早,不禁嗔怪道:“你阿爹急着去上朝,你早起做甚?”

江稚鱼耷拉着眼皮,只“啊”了一声,并未答话。

她暗自腹诽道:确然起早了,好困好困。

夫人挑了只大包子夹到她碗中,说道:“觉得困倦,吃完早膳再回房睡会儿。”

江稚鱼点点头,咬下一口热腾腾的包子,待饥饿的肚子舒服了些,才慢悠悠开口:“去探望秦氏。”

夫人手一顿,眼里流露出不赞成的目光,她略微思索一番,语重心长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关怀秦氏,你阿爹既已还秦家公道,此后之事便与我们无关。阿鱼,人可心善,却不能愚善,秦家人有手有脚,完全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耕耘重振家业。你总是为秦氏提供物资,反倒使得他们想着不劳而获,庸庸碌碌,实在不可。”

一席话毕,江稚鱼微微低下头,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

夫人低低叹息,一道秀丽的秋波眉皱起了波纹,她觉得江稚鱼太过心善,管得太宽,如此下去,必定吃亏。

今日给予秦氏帮助,明日秦家人或许便恩将仇报,往她身上捅刀子。

“阿娘,我只是想向他们证明阿爹是个好官。您说的我记住了,今日便去最后一次,往后我不会再管秦氏。”江稚鱼不是不明白其中道理,是她操之过急了。

尚书夫人舒缓了神情,温言道:“你阿爹为人如何,不需要我们去向旁人证明,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心里自有判断,你只管好好念书提升自己。”她又舀了碗羹汤推到江稚鱼手边,“光吃包子噎人,喝点汤。”

江稚鱼立即尝了一口,笑眯眯夸道:“阿娘厨艺渐长,可以当厨子啦。”

夫人心情好了些,也随之而笑:“吃你的去,早些忙完早些回来。”

用完早膳,江稚鱼回房补了个回笼觉。

及至辰时,红日彤彤,朝霞透过窗楹,穿过轻薄的纱帐,刹那间照亮了视野。

江稚鱼不适地眯了眯眼,正欲起身,丫鬟便端着水盆进来了。

“小姐,我猜这会儿你该起了,果真醒了。”侍奉她的丫鬟名唤韶华,年纪小她两岁。

江稚鱼坐在榻上发呆的一会儿,韶华已为她净了手,眼里开始慢慢恢复清明,她反应迟缓地应了声,随即便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匕首。

江稚鱼似是想试试手感,遂对着虚空耍起了招式,让韶华看得目瞪口呆。

她细细打量起自家小姐来,少女十七八岁年纪,面凝鹅脂,唇若点樱,上着花缬碧落蓝衫子,下着海波纹莲红裙,乌黑的长发绾成低垂的灵蛇髻,簪上一根竹节羊角簪,一支黄粉色珍珠缠花发钗点缀发间,手腕上戴着只藕粉色和田玉手镯,犹如清水芙蓉般清丽可人。额边几缕碎发慵懒的垂落下来,带出几分飘逸灵动,偏偏却喜欢舞刀弄枪!

做个温柔端庄的大小姐不好么?!

韶华木着脸道:“小姐,您这是出门打架么?”

江稚鱼边走边把玩着匕首,面色如常道:“你怕什么,匕首用来防身罢了。”

韶华嘴角一抽,讪笑道:“可长安城内有哪户人家像小姐这般拿在手里玩的呀!刀剑无眼,小姐还是小心些。”

“好。”江稚鱼表情淡淡的,却是凑到韶华面前,蓦地拔出了刀鞘,韶华浑身一个激灵,猛然闭上眼,迅速抬手捂住了手,急急喊道:“小姐莫吓唬我!”

江稚鱼“噗嗤”一笑,把匕首收好塞进了荷包。“好了好了,该出发了,走罢。”

另一边,天子与官臣皆身穿常服,先后巡察了知县、知州,随后又体察了民情,一路走来,官宦无怠惰之态,相比上月的情况,高宗较为满意。

众人暂时留在百姓家中歇脚,品茶论道,舒缓身心。

高宗说道:“如今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但不能有丝毫懈怠,部下官吏且勤政,尔等身为上司,更应鞭策自己,以身作则。”

话锋一转,高宗道:“江爱卿,令爱蕙质兰心,胆略兼人,不知可你有想法,令令爱入宫陪伴公主左右?”

刑部尚书眉毛狠狠一抖,忙接下话:“小女爱舞刀弄枪,何来蕙质兰心一说,陪伴公主身侧恐怕不妥。”

这丫头在外又做了什么,竟引得陛下注意!

众臣纷纷向刑部尚书投去好奇的目光,众所周知,江氏只育一女,此女不同寻常家闺阁小姐,整日往外跑,替她父亲做这做那,不少同僚打趣刑部尚书下属手脚慢,不如亲闺女勤快。

江家小姐虽在外抛头露面,但他们却从未见过面,一时不禁好奇江家女郎是何等姿色,竟被天子点名。

高宗瞧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俊不禁道:“爱卿莫紧张,前阵子公主顽皮偷偷溜出了宫,路遇宵小之徒,令爱助其化解危难,又将公主平安送回了宫。公主同朕提了嘴,朕觉着公主挺喜欢江家女儿,便思虑着不如将她招进宫来。”

使不得使不得!丫头片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思想尚未成熟,哪担得起!刑部尚书抹了把汗,讪笑道:“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小女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怕是不愿入宫。”

“考取功名?”高宗眉角扬了扬,眼里竟蹦出些许兴味,“女子参加科举考,倒是从未有过。令爱志向远大,奇女子也。科举考招揽天下有才之人,倘若令爱才智过人,不妨一试。”

刑部尚书眉毛又是一抖,压下心底的惊异,点头称是。

众人也露出惊讶的目光,陛下竟然同意了?!虽说科举考招揽天下贤才,可女子常怀妇人之仁,为官是否不妥?

暂且不说这个,她未必能考上罢!

在座各位除了礼部尚书,其余尚书、侍郎皆面露不赞同。

礼部尚书摸了摸胡子,笑问:“江尚书觉着如何?”

刑部尚书摇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倒希望小女只做个大家闺秀。”

礼部尚书似是觉得好笑,又不好意思嘲笑,只叹道:“愚矣!无才便无知,精神不得养,则人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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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稚鱼方进入房门时,只见秦氏哄着小儿吃食,她将装着蔬果的篮子放在柜台上,对秦氏颔首,莞尔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秦氏吩咐了小儿几句,便急急迎上来,携住她的手将人往里屋带。

“江小姐先坐着,我去给你煮茶。”

江稚鱼“啊”了声,心底顿时升起一阵尴尬:这也太客套了。她从嘴角扯出一抹笑,眉毛却微微蹙起,“秦大娘,不用了,我过来瞧瞧幼浮,待会儿便走。”

幼浮便是秦氏小儿,年仅九岁。

秦氏眼愣了愣,余光迅速瞥了眼窗楹,讪笑道:“小姐每次来都送些东西,我却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唯有以茶待客。幼浮知小姐喜吃甜食,我特地做了些点心,我看天色也将近午时,小姐若无急事,不妨留下用膳,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江稚鱼微微蹙眉,心里踌躇道:若我离去,倒是像嫌弃秦家,秦氏又如此热忱,叫我不好推辞。还想同她说忙于科举考,往后不会再来了,那便更叫她不悦了。

也罢,只吃个午饭。

江稚鱼点头道好,却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秦氏立即喜笑颜开,扭头对韶华道:“韶华姑娘,我年纪大了,口味与你们有所差异,可否劳烦你与我一道做饭?只需你尝试味道,其余我来便好。”

韶华觉得没什么,遂撩起衣袖,跟着秦氏去了厨房,“秦大娘,我平素也为小姐做菜,洗洗菜什么的是可以做的。”

“好嘞!”秦氏口上应道,又回头瞄了眼窗楹,眼里隐隐露出点急色。

幼浮喜爱诗文,江稚鱼便又带了《诗经》过来,闲暇之余同他讲讲诗文。

白驹过隙,眨眼间便到了晌午。

秦氏先端着一盆菜和一碗汤进来,她将碗筷放到江稚鱼手边,道:“小姐尝尝酒酿圆子汤,韶华姑娘尝了也觉着不错。”

江稚鱼唇角弯弯,拘谨地捧起碗尝了一口,小汤圆软糯甜腻,加了些酒进去正好化解了甜腻,唇齿间充斥着酒香,江稚鱼觉得好闻,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喜道:“好吃,大娘的厨艺真好。”

秦氏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堆笑道:“小姐喜欢便好,膳房里还有几个菜,我先去做着。”

“好,辛苦你了。”江稚鱼把勺子递到幼浮手中,温言道:“小幼浮,你也来吃饭,酒酿圆子当真美味。”

幼浮面上也带了笑,“姐姐喜欢便多吃些,我同阿娘二人吃不完哩!”

出了门,秦氏悄悄巡视四周一番,确定四下无人,才从怀里取出一个哨子,轻轻吹响。

收到讯号,一蒙面黑衣人翻墙而近,迅速溜进了膳房。

秦氏看着这一幕,心跳忽然加快,心底也生出了几分紧张和慌乱。

一定不能搞砸了。秦氏闭了闭眼,用清水洗了把脸,才使自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进了膳房。

韶华正炒着菜,全然不察黑衣人的靠近,黑衣人手拿一块方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韶华口鼻。

弹指间,韶华如雷轰顶,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来不及多做思考,韶华眼一闭,故意软了身子,直直地向身后倒去,身后的人似是不想闹出动静,轻轻将她放倒在地。

黑衣人方转身,秦氏迎面而来,道:“大人,可以动手了。”

黑衣人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秦氏犹豫了一秒,忽然拦住他,面露不安:“大人,您要将江小姐绑去何处?”

绑架官家小姐不是小罪,倘若失败,官府追查起来,她秦家必死无疑。

黑衣人目露不屑,嗤笑道:“呵,阳春楼,你大可放心。”

躺在地上的韶华天灵盖已是混沌一片,她极力稳住呼吸,手却仍颤抖着,心底燃起了一片熊熊怒火,她不明白,江家待秦氏不薄,秦氏竟如此忘恩负义,哉害小姐!

“那丫鬟,你处理好。”

“是。”秦氏面上恭谨,心里却升起一抹快意,趁低头之际微扬了扬嘴角。

江稚鱼吃了小半碗酒酿圆子,忽觉一阵晕眩之意,眼前的事物有一瞬间的模糊,她晃了晃脑袋,正欲开口询问幼浮,话蹦到了嗓子眼,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江稚鱼眼眸流露出一阵慌乱,心底陡然升出不过的预感,不对劲,不对劲……普通的米酒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她二人在膳房待了许久还未出来,一定有问题。

幼浮不喜甜食,并未吃酒酿圆子,他并未发现江稚鱼的异状,自顾自的剥着花生米。

江稚鱼只觉得身子有气无力,脑袋一片昏沉,她扶着桌子勉强站起来,手伸进荷包里紧紧握住匕首,眼眸深处渐渐迸发出冷意和杀意。

鸿门宴!江稚鱼在心里咬牙切齿道,秦氏……胆敢算计我!糟了,韶华!江稚鱼面色沉下来,眉毛拧到了一起,双手微微颤抖着,怒火在胸中翻腾,霎时间,她的脸从耳根到脖颈涨红了一片。

江稚鱼踉踉跄跄地跑出院子,却不料院子已被黑衣暗客团团围住,进退不得。

以一敌十,恐怕是逃不走了。

为首之人步步紧逼,江稚鱼死死盯着他,用力拔出匕首,猛地朝他刺去,黑衣人似是没料到面前看着纤细柔弱的女子会武功,一时有些愣神,幸亏他反应快躲过了一刀。

黑衣首领对下属做了个手势,以示不准动手。

“有意思。”他冷笑一声,“让我看看你中了药还能跟我过几招!”

江稚鱼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了一句疯子,便立即准备出招。她往后退了两步,却不知身后何时多了一人,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一掌劈下。

一阵晕眩感袭来,江稚鱼瞳孔一缩,身子顿时失去了重心,直直的向地面倒去,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立即送去阳春楼。”

彼时,阳春楼,主客司郎中屋内。

少年端坐于桌案前,朱红色圆领袍衫袭身,只衣袖处与下摆挽着团花纹样,腰系蹀躞带,黑发半束,耳垂上还缀着一只绿篱苍兰耳坠。

少年的轮廓,却有一双沉静幽深的眼,叫人看不清、摸不透他的情绪。

小斯敲了敲门,轻声道:“大人,员外郎正候在门外。”

少年放下手中公务,平淡道:“何事?”

小斯挠了挠头,干笑两声,道:“员外郎唤您去用膳。”

他眼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已到晌午,他同许成韫约好了要去吃湘菜。少年的面容浮现一抹尴尬,他清咳一声,合上公文,随小斯出了门。

“走吧。”

许成韫懒洋洋地靠着门,双手抱臂,满脸木然,见到兰恩宁便忍不住吐槽道:“你整日埋头躬身行,也不怕屁股生痔疮!”

兰恩宁被这话逗笑了,“并不会,你一向不善吃辣,确定要吃湘菜么?”

“吃!当然要吃!”许成韫顿时便不服气了,就算吃到流眼泪鼻涕他也要拿下湘菜!许成韫是湘菜的忠实爱好者,每吃一回便哭一回,哭便罢了,还要叫喊,叫兰恩宁在一边瞧着好生尴尬。

两人寻了一家湘菜馆,兰恩宁吃时神色自然,吃相优雅,并未任何不适,反观许成韫,边拿着帕子抹眼泪边赞叹“美味”。

“兰兄啊,为何你同叶兄不怕辣?”许成韫哭丧着脸问道,模样可怜极了。

“你忘了,我阿娘是胡人,我自幼便随她一块吃辣。至于叶兄,可能生来如此吧。”兰恩宁摇头叹气,“你这副模样着实惨。”

二人用完膳闲聊了一会儿,兰恩宁便准备回阳春楼,许成韫家中有事,早早向尚书呈交了假条,于是二人分道而行。

未时,和煦的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兰恩宁驻足观看良久,柔和的光线,照得身上、脸上,暖烘烘的,他忽觉困意,心里想着小憩一会儿,不知不觉中加快了步伐。

阳光洒在脸上,有些刺眼,床榻上的人皱着眉头,鬓边沁出些许汗珠,仿佛正忍受着什么苦痛。

韶华,韶华……快醒过来,韶华有危险!

江稚鱼用力咬了口舌头,疼痛感袭来,她挣扎着坐起,眼前光景模模糊糊映入眼帘,灰蓝木帐,袅袅熏香,房内的素净装扮,显然是男子的居所。

秦氏竟把我送到了男人的床上!江稚鱼在彻底昏迷之前恍惚听见了“阳春楼”三字,她如今可能身处阳春楼。

但阳春楼是陛下亲设的,接待外宾的重要之地,怎会任凭歹人胡作非为!

若我现在逃出去,定会被侍卫抓起来,到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秦氏究竟想做什么,她有法子送我进来,看来其背景不简单,难道是阿爹官场上的宿敌或仇人蓄意报复?

江稚鱼正思忖其中关系,屋外蓦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立即拔下玉簪,屏息凝神。听这脚步声,步伐沉稳,却带了点轻松,有些难判断来者是何年纪。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稚鱼紧绷着背脊,警惕地盯着门口。

“吱呀——”

只见来人额头丰隆,眉如苍翠;骨重神寒,神气娴雅,一双瞳人剪秋水,生得真男子,怎么瞧也不似鼠雀之辈!

江稚鱼怔住,腹诽道:少年郎……还是个胡人?此房间的主人?

兰恩宁一只脚方迈入房门便迅速退了回去,眼底浮现一抹疑惑的情绪,眉头也微微蹙起。

二人目光相触,许是江稚鱼眼里的防备与警惕太过强烈,兰恩宁默默收回手,微缓和了面色,沉静问道:“姑娘是何人?何故在我房中?”

闲杂人等不准入阳春楼,她如何进来的?又为何偏偏在他的榻上?

江稚鱼仔仔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一点儿作伪的痕迹,不禁懵住了,难道他们都被人算计了?无奈她被下了药,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着眼睛。

待她出去了,她一定要报官,替自己和韶华讨回公道!秦氏,你对我不义,那便别怪我不仁!

兰恩宁将她的情绪尽数收进眼底,脑子飞快地思考着。阳春楼内有人欲想陷害我。是谁有那么大能耐把人送进来?现在不是找内鬼的时候,看她的气质与衣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若是官场中人便麻烦了,要尽快将她安全送回家,早些避免祸事。

瞧她的样子似是不能讲话,是生来便哑,还是被人喂了哑药?

兰恩宁肃穆道:“这位姑娘,我将门开着,你不必怕我对你做什么。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第一,你可是被人劫来的?”

江稚鱼点头,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聪明人,不用我费力气解释一番。

“第二,你可有被人喂了哑药?”

她用力点头,眼里的光明亮如星。

好生聪慧的郎君!

兰恩宁心中了然,徐步朝她走来。

江稚鱼心底的防线立马又搭建起来,她攥紧了藏在身后的玉钗,忽地敛起眸光,再次看向少年时,已目光冷冷。

而另一边,韶华从秦氏手里逃出来,一路狂奔到了阳春楼,阳春楼是何等重要之地,她一个丫鬟去报官,官府定不会相信,只要她在门口大闹,引得礼部尚书、侍郎注意,她家小姐便有救了!

所幸上苍庇佑,韶华赶到阳春楼时正巧碰上了自家老爷,几乎是跪在刑部尚书面前哭诉。

众人包括韶华在内不知天子携六部巡视,听闻白日青天下有歹人绑架民女,四周顿时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刑部尚书和礼部尚书。他宝贝女儿被人劫了,竟还是阳春楼中人所为!王法何在!

礼部尚书执掌阳春楼,其独子兰恩宁亦在其中,若真是阳春楼中人所为,所有人皆受牵连。

刑部尚书面容严肃,愤愤道:“陛下,此事兹事体大,还望陛下派人查清。”

什么?陛下?!韶华不敢置信地抬头,心底一阵茫然和委屈,完了,闹到了天子面前,小姐的清誉毁了!

礼部尚书亦正色道:“陛下,此事是臣失职,臣甘愿受罚,还请陛下派人查清来龙去脉,还江家女郎一个公道。”

高宗脸色微青,吩咐李木山道:“李公公,带人进去查。”

“遵旨。”

“谢陛下。”礼部、刑部尚书齐声道。

高宗瞥了眼礼部尚书,心中不是滋味,礼部尚书向来鞠躬尽瘁,洁身自好,是难得的贤臣,眼下却在他的管辖地出现了这等恶劣之事,又偏偏是刑部尚书之女被劫,恐怕有人心存歹念,企图挑拨是非。

李木山随侍卫一间一间的搜过去,待查到主客司郎中房间时,他整个人呆愣住了。

房门开着,主客司郎中人坐在榻上,而他身后却多了个女子,那女郎将玉钗抵着兰恩宁脖颈,眼神冰冷无比,只要她稍一用力,那玉簪便能刺入他脉搏。

李木山大惊失色,手微微颤抖着指向兰恩宁:“抓起来!抓起来!抓起来!”

竟是礼部尚书之子!

李木山顿时想掐人中,天子对叶乔生、兰恩宁、许成韫三人十分看重,兰恩宁却做出如此恶劣之事!

“看来有人算计我。”兰恩宁苦笑一声,任凭他们绑了去。

江稚鱼一脸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兰恩宁被抓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所以她是被人利用了?!

李木山搀扶着江稚鱼下了床,安抚道:“江姑娘放心,陛下与六部尚书、侍郎皆在场,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江稚鱼顿时悟了,难怪今早阿爹起这么早,原来是随陛下视察,但此事闹得如此大,恐怕难以收场。那兰恩宁遭人陷害,可谓与我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与他爹皆是官场中人,此事不好查。

礼部尚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侍卫押来,差点一个踉跄,幸亏刑部尚书死死抓住了他胳膊。

高宗脸色微变,眉间隐藏一丝怒意。

江稚鱼随后而来,对天子行下半礼。

韶华欲上前,却被刑部尚书拦住了,她心底一急,跺了跺脚,不情愿地咬住了下唇。

刑部尚书紧紧盯着爱女煞白的脸,心间一阵阵疼痛,温声问道:“阿鱼,究竟发生了何事?”

江稚鱼蹙眉,向兰恩宁投去求助的目光:拜托了拜托了,我如今是个哑巴。

高宗亦看向二人,问道:“兰恩宁,你作何解释?”

那江家女郎衣着得体,穿戴整齐,唯独脖子上那一道红印格外突兀,看来只是被人劫了,并未受辱。

兰恩宁眼眸平静如水,丝毫不慌不乱,冷静道:“禀陛下,臣同员外郎一并外出用膳,此后我一人回阳春楼,发现江小姐在臣房中,臣不曾逾矩,亦不曾碰江小姐一丝一毫。但江小姐被歹人喂了哑药,暂且无法说话。”

李木山回忆了一番方才所见情景,郎中的房门敞开,江小姐穿戴整齐,确然不像行不轨之事。

高宗道:“江家女郎,他所言是否属实?朕在此,你只管点头摇头,无需顾虑。”

江稚鱼颔首,目光坚定。

高宗又问:“兰恩宁可有欺辱你?”

江稚鱼摇头,不过方才情急之下挟持了他,他应当能理解我的吧?

刑部、礼部尚书悬着的心同时落下,刑部尚书抹了把汗,差点老泪纵横。

“李公公,拿纸笔来。朕问你,你于何处被绑?何人绑了你?”

江稚鱼面色一顿,眼眸迅速划过一抹犹豫之色,提笔写道:西市,蒙面人。

韶华一愣,不解地看向江稚鱼,小姐为何不供出秦氏!

礼部侍郎噗嗤一笑,道:“陛下,我瞧江小姐神色有异,恐怕郎中所言不能使人信服,不如给江小姐验个身。”

验身?!他疯了!刑部尚书朝他投去不善的目光,让女儿家当众验身,简直是侮辱女儿家的声誉!

“侍郎慎言!”刑部尚书怒目圆睁,急急喊道。

他搞什么鬼!礼部尚书甚觉荒唐,好歹也是读书人,竟说出这种话!

韶华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瞪着礼部侍郎,若不是因为天子与众官吏在场,她一定要冲上前揍那老头一顿!

众人面面相觑,都微微变了脸色,江稚鱼却神色淡然,甚至敏觉得捕捉到了一丝什么。她眼眸微微眯起,毫不客气地打量起礼部侍郎,这老头故意挑刺,是针对礼部尚书父子呢,还是针对阿爹?

没做过便是没做过,验个身罢了,只要没有人捣鬼,她便没什么好怕的。至于何人绑了她,看在幼浮的份上,她暂且不供出秦氏。

兰恩宁仍然平静地垂手站立,定定地盯着礼部侍郎,淡定的神色,一双乌黑冷澈的瞳仁中并未泛起一丝涟漪。

此人有怪,既然江家小姐也能看出些许端倪,在场的聪明之人也应该心中有数。

“侍郎大人,让女儿家当众验身实在不妥,倘若今日在场的是大人之女,大人可否会如现在这般,要求自己的爱女验身?”

礼部侍郎一噎,正欲辩解,兰恩宁却不给他机会。

他又对天子道:“陛下,臣没做过的事便是没做过,倘若有一句谎言,臣任凭处置,即便是要取臣的性命,臣亦问心无愧。”

江稚鱼面色一变,眼底浮现出一抹担忧,立即执笔写道:陛下,臣女对天发誓,臣女和郎中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既然难以服众,臣女愿意验身。

高宗微微挑眉,兰恩宁是何品行,他心中自有数。

“不必如此为难江家女郎。绑架一案交由知州追查,至于兰恩宁,暂且委屈你屈身于狱。”高宗眉间有了几分倦色,朝李木山递去一个眼神,李木山立即扶起了高宗。

“臣遵旨。”兰恩宁垂下眼睫,心中思虑着:要想办法通知许成韫,让他一一查探侍者、侍卫的家世背景,揪出内鬼。

礼部尚书松了口气,悄咪咪拍了拍胸脯,心道:幸好幸好,倘若恩宁出了事,我实在无颜面去见爱妻。

江稚鱼又呈上一张纸:陛下,臣女恳请陛下允许我随知州一道查案。

高宗“哦”了声,略微思忖,竟是允了。

此女确然不一般,不哭不闹,异常镇静,他倒要瞧瞧,江家女郎有何能耐。

江稚鱼顿时喜笑颜开,弯身作礼。

“众爱卿辛苦了,今日便到此结束。”说罢,侍卫护着高宗离去。

兰恩宁随李木山离开,江稚鱼的视线紧紧跟随着,他似是感受到了炽热的目光,扭头看向江稚鱼,她眼里盛满了担忧,就差把“我担心你”写在脸上。

心尖似是被什么挠了一下,他茫然的收回了眼,并未回应她。

兰恩宁挑了挑眉,不禁奇怪,这位素未谋面的女郎为何如此担忧自己。

礼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同时瞅瞅兰恩宁,又瞅瞅江稚鱼,前者摸着胡子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后者则是气呼呼地把人拉到身前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其他伤势才彻底地放下了心。

韶华整个人扑到江稚鱼哇哇大哭,“太委屈小姐了!那秦氏实在可恶可恨,一定要将她抓起来绳之以法!”

对了,趁秦氏还未逃出长安城,要赶紧将她抓住。江稚鱼连忙落笔:爹,劳烦你调遣刑部司侍卫,立即去抓秦氏,是她哉害我。

刑部尚书眼眸一沉,胸膛剧烈起伏,但此时不能发作,他便只好硬生生按下怒意,“为父知道了,韶华,你同我讲清楚事情的经过。”

江稚鱼拍拍韶华脑袋,做了“嘘”的手势,韶华会意,抽噎道:“老爷,此处不方便说,我们回府上说罢。”

礼部尚书耳尖听到了“秦氏”,于是悄咪咪地凑了过来,岂知被刑部尚书一巴掌推开:“老家伙,你最好同我保持距离,我正气头上,难免忍不住动手。”

礼部尚书“嘁”了声,义正言辞道:“我儿绝不会行如此恶劣之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江稚鱼颔首,礼部尚书一下子便有了气势:“看吧!老夫所言属实!”

刑部尚书赏了她一个板栗,愤愤道:“点什么头,回家再收拾你!韶华,你去请长安城最好的郎中来!”

站在一旁的礼部侍郎瞧见这一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冷哼了声便甩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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