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老小区拆迁，分配了几套安置房，还赔了些钱。刘阿姨和关情商量着要搬到同一个小区，继续做邻居。关情没什么意见，表示都可以。新小区距离现在的家有些远，搬家也搬了好几天，终于安顿下来。陈观里里外外地帮妈妈打扫收拾，忙得脚不沾地。饭点的时候，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气氛温馨而热闹。
陈观和许春朝坐在一起，讨论着吃完饭一起出去转转。几年下来，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特别熟悉，两家人的关系也非常好。许春朝没有爸爸，许父再婚后，许春朝一直跟妈妈刘黎生活在一起。某种意义上，两家的情况特别相像。刘黎是个非常坚强且内心强大的女人，这几年一直特别关照关情和陈观。关情并不擅长厨艺，性子也越来越沉默，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身子骨也一天天变差。刘黎空闲时候会拉着关情一起逛街吃饭，给她洗脑：“女人无论怎样，心态要好。”
早些时候，两人在一家工厂打工，现在有了些钱，刘黎就想拉着关情一起开个花店。关情说：“都行，刘姐考虑好了就行。”关情文化程度不高，两个人里刘黎是主心骨。毕竟孩子大了，花销也越来越大，死工资肯定不行。刘黎风风火火地找门面，没几个月就在小区门口盘了个店。
陈观今年高一，许春朝比他高一届，两个人在同一所高中念书。因为学校不远，他们并没有住校，放学就约着一起回家。
“哥，明年你就高三了，有想好考什么学校吗？”陈观手里拿着一瓶水，端端正正地抱在怀里，跟许春朝并排走在一起。
没有听到回答，陈观转头看向许春朝，发现他正低头看手机，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侧脸在路边街灯的映照下，忽明忽暗。傻兮兮的蓝色校服外套拉链拉到嘴巴上面，显得皮肤透白。陈观拽了一下他：“前面有人。”
许春朝反应慢半拍地“嗯”了一声，抬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陈观重复了一次，不再看他。
“我没想好。”许春朝声音有些含糊，话音一转，看向陈观，“我们其实可以上一个大学。你呢？”
陈观眼神有些分散：“我……我可能会留在这里吧。”
许春朝不说话了。他其实多少知道为什么。陈观妈妈最近状态越来越差，话越来越少。陈观有时候跟他说：“我经常觉得家里就我自己。”许春朝能见到关情的机会不多，他不怎么去陈观家里。偶尔几次去陈观房间找他，路过另一个房间的时候，都能看到关情在床上躺着，床头柜放着一个坛子。陈观说那里是他爸爸。许春朝觉得很诡异，所以再大一些，他便有些抵触去陈观家里。
“今天去我家睡吧，我俩讨论讨论。”许春朝跟陈观一路走到家门口，开口道。
陈观回家说了一下，照例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他开门看了一下，关情半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他爸的骨灰坛，嘴里念念有词。陈观眼里翻涌着一股无力感，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退出去，转身把门带好。他低头看着鞋尖儿，眼眶有些发热。
等陈观洗完澡收拾好，穿着睡衣去许春朝房间的时候，许春朝已经乖巧地躺在床上玩手机了。
许春朝的房间跟他的房间是一样大的，但跟他冷清的房间不同。许春朝的房间有一台大大的电视机，柔软的似乎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带着极具个人色彩的蓝色窗帘。窗帘拉开的话，还有一排小多肉。床的一边靠墙是一张可以足够两个人念书的书桌，桌子上杂乱无章地放着书本、动漫、各种陈观房间没有的小玩意儿。
陈观掀起被子躺下，许春朝把手机放下，转头看向陈观：“跟你妈说了？”
陈观微微点头。床不大，堪堪足够躺下两个发育良好的少年。陈观伸脚别住许春朝乱动的腿，看向他：“别动了。”
许春朝挣扎坐起身，表情严肃：“有女孩子跟我表白，我今天收到情书了！”
陈观愣住，侧脸抬眼看向他。他听到这个消息其实一点都不奇怪。许春朝长得高又白，脸又小小的很精致，跟小时候比，就是等比例长大。脾气又好，称得上没脾气。有人喜欢他不奇怪，他比较好奇许春朝的想法。
许春朝捏住陈观的脸：“观观你呢，都没人给你写情书吗？我从来都没听你说过。”
许春朝嘟囔了几句，盯着陈观。
陈观把许春朝的手拿下来，回答：“没有。”
他不是个讨人喜欢的类型，性子闷，不爱说话。
“怎么会呢？我们观观这么帅，是他们没眼光。我要是女孩子，第一个给你写情书。”许春朝义愤填膺，嗤之以鼻，夸得陈观天上有地上无。
陈观无奈，捂住他乱说的嘴。许春朝“呜呜呜”地乱叫，感受到掌下有些闷热的气息，陈观把手收回来，藏在被子里，手指捻了捻指腹残存的温度，开口：“别闹了，不是要讨论学校吗？”
“你手劲儿忒大了，脸疼得很，不想说了。”许春朝揉揉脸抱怨。
“那就睡觉，有的是时间说，时间还早。”陈观扭头躺好，闭眼静下心。
许春朝见陈观闭眼，又想到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就没再说话。许春朝本来就不是个爱闹腾的主儿，只是想逗陈观开心。他也没说错啊，陈观长得不差，除了不爱说话，站在一边哪怕穿着校服都像拍广告的模特儿。
有时候他放学早，去陈观班级门口等他，看到好几次有小女生偷偷看陈观。陈观不是睡觉，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许春朝莫名有些为陈观发愁——破碎的妈妈，沉默的他。
许春朝长叹一口气，恨恨锤了一下在旁边呼呼大睡的陈观，一报捏脸之愤，转头伸手关灯睡觉去了。陈观侧身，睁开眼睛，神色迷惘，没有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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