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遥离开医院后,去了于国梁家,师母岳淑真做了一桌子的菜,边遥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
曾君杰看到她,摆放碗筷的手一顿,朝她招了招:“就等你了。”
边遥去厨房洗了下手,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个香辣虾,尝了下,好看的凤眼亮了下:“师母,你做的香辣虾真的一绝。”
岳淑真笑得温柔宠溺:“你啊,这么多年,口味就没变过。”
边遥是深城人,深城地区口味偏清淡,除去钟爱的肠粉,边遥很喜欢吃辣,也能吃辣,岳淑真第一次和她吃饭的时候,还调侃她,上辈子怕不是个川渝人。
于国梁看她吃的那么香,也偷偷地拿起筷子,筷子还没出动,就被岳淑真抽走了,将一碗青菜粥放在他面前,一脸的威严:“你呢,只能吃这个。”
于国梁看了眼没滋没味的粥,又瞥了眼岳淑真,敢怒不敢言,认命地喝起了粥。
边遥看到这幅场景,突然笑了出来,在车间里叱咤风云的汽车总工程师,也就师母能治他。
于国梁听到笑声,以为是嘲笑他,老顽童一般地瞪了她一眼。
边遥炫耀般的把一盘香辣虾都挪到跟前,笑着跟岳淑真说:“还是师母最疼我,全是给我准备的。”
这也不是假话,在座的除了她,没人能吃辣了。
于国梁像个小孩子一样和小辈争起了宠:“我老婆那肯定最疼我,你啊,可别自作多情了。”
这恩爱秀的,老婆、孩子常年都在国外的曾君杰听不下去了,“老于,你可闭嘴吧你!”
于国梁瞥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笑了下,不再这个话题。
余光扫到边遥,突然想到什么:“听说,你和梁承均分手了?”
边遥夹香辣虾的手顿住,不懂,话题怎么就跳到这了。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却像是已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提起时,已经能够平静以待,她将香辣虾夹到碗里,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我早就说了吧,梁承均这个人长得是不错,能力也不错,但感觉就是不太靠谱。”于国梁像个老父亲似的,本着自家人天下第一好:“他啊,是真的配不上你。”
岳淑真也附和:“你老师前面的话就是马后炮,但后面一句话是真的,是配不上。”
边遥心里微暖,知道老师师母是在安慰鼓励她,笑着附和:“确实。”
自信张扬,毫不谦虚非常赞同他们的话,至于那句长得不错,在没见沈云铮之前,边遥十分赞同,但是见了沈云铮之后,突然觉得前男友那张脸好像......也不过如此。
边遥脑海里浮现出沈云铮那张脸,嘴角渐渐浮起一个弧度,直到于国梁再次说话,才打顿边遥的思绪,她这才回过神,意识到刚刚脑子里想了什么。
外放的边遥很少因为什么不好意思,但是,在此刻,边遥轻咳了声,莫名地心虚、发热。
“既然已经分手了,要不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于国梁说到这个,又是一身劲:“你师母朋友家有个孩子......”
还没说完,边遥就给打断了:“我暂时不打算再谈恋爱了,再说了,我谈恋爱了,谁给你们卖命打工?曾总,你说是吧!”
于国梁谴责般地看向曾君杰,你这个资本家,现在都这么万恶了?
曾君杰:“.......”
“于老师,你可别这么看我啊,我之前还想给边遥介绍呢?她也给拒绝了,她啊,纯粹地热爱工作,立志把所有的热情、精力奉献给祖国伟大的汽车工业,我啊,都劝不动。”说到后面,曾君杰热血沸腾地往大的层面使劲吹牛逼,跟喝大了似的。
“夸张了啊。”边遥吃着虾,蹙着眉略带着嫌弃的表情瞅了曾君杰一眼,接着又说:“不过,热爱工作这点你说得对,恋爱什么的,都是浮云。”
对,都是浮云,沈云铮也是。
于国梁:“......”
他看向曾君杰的眼神,更加谴责了,你这给我爱徒洗脑了吧?
虽然曾君杰知道,老于是开玩笑的意思,但是他们都知道,关于电动汽车,边遥是有梦想的,那句后半句关于汽车工业,半开玩笑的话也并非是完全的夸张。
边遥这人,除非她真的想做,不然任何人都左右不了她。
尽管如此,曾君杰还是跟着玩笑般的解释:“启行首轮融资,边遥打算出5亿,这5亿一出,在董事会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股东了,边遥自己就是老板,可不单单是为我这个老板打工,她自己给自己打工呢。”
于国梁还不知道,他和曾君杰一样,一直也以为边遥背景普通,一时震惊:“多少?”
曾君杰重复:“5亿 。”
于国梁看向淡定吃饭的人,这徒弟,深藏不漏啊。
但他并没有探究边遥这五亿从哪来的,反而问:“那剩下的25亿呢?”
“嘉云资本。”曾君杰偏头问边遥:“约到许墨了吗?”
边遥漫不经心地说:“没有。”
曾君杰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头疼,没显露出来,也不愿给边遥太大的压力:“不着急,还有时间。”
边遥吃着香辣虾,抽空点头道:“对,时间还多。”
曾君杰:“.......”
他欲言又止。
于国梁笑了笑,知道边遥肯定有后续计划,只是在吊着曾君杰,打趣他,“边遥,你还是说说你后面的打算吧,不然老曾后面几个晚上都要睡不着觉喽。”
边遥瞄了眼曾君杰,放下筷子,终于正色道:“启行现阶段其实存在很多问题,胡作伟刚走,组织架构混乱,传统车企转型初期,发展不明朗,包括我提出的电池自研,但是因为缺乏专业的高端人才,也还没有一个完整的研发计划,我也一直在想,嘉云投资凭什么投我们,嘉云投资作为精品投行,比创世更加注重一丝一毫的细节,也更追求一个快速的回报率,这些都是需要去解决的问题,否则,就算是约到许墨,也是白搭。”
曾君杰眼睛出现了一贯的欣赏,他学管理出生,专业上的事并不如边遥和于国梁懂,但是显然边遥也是懂管理的,她是认真地去了解了嘉云过往投资案例,包括许墨这个老板的调性的基础上,而分析总结出来的。
曾君杰毫不怀疑,管理与专业相结合,边遥未来一定会达到一个令人震惊的高度。
曾君杰自愧不如,之前因为面对的是创世,只顾着东西本身好,财大气粗的买家喜欢就一定会买单这个思想,换了个买家,他就没想到,这个买家也许会嫌弃东西用不长,中看不中用,性价比不高。
不过他反应很快,立马就明白了边遥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所以,你是想先挖一个电池技术专家?”
于国梁意外又不意外边遥这一步棋,但想到什么,皱了下眉附和了句:“最近几年新能源热,锂电池产业人才行情持续走俏,普通工程师都紧缺,更别提高端人才了,恐怕不好招。”
边遥也很清楚锂电池人才市场的惨烈情况,但是,“启行发展到现在,哪件事简单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曾君杰点头:“那倒是,有目标,只管朝着目标冲就好了。”
他的脑海里跟着自动浮现出近几年国内叫得上名字的材料大拿,一个个筛选,最终把目标定在了一个人身上:“张一儒。”
边遥刚刚跟他说计划,他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不得不说有时候合伙人之间是带着点默契的:“老曾,可以啊。”
曾君杰笑,多少带着点傲娇:“那是,当初你提出电池自研,我就了解了国内材料方面的一些领军人物,脑子里都是他们的资料,根据过往经历,这位大拿最适合启行,并且符合你的眼光。”
“也是个刺头。”
“确实。”边遥想到张一儒两年前从前东家离职,其实闹得并不愉快,但是,“等一下,你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曾君杰笑:“夸你的意思。”
边遥挑眉,行吧,懒得和他计较。
“张一儒确实是国内数一数二的专家,但是两年前他从前东家离职后,至今基本销声匿迹了,听说是环游世界去了,恐怕得花上一段时间找,而且这样一个已经实现财务自由,并且没打算重回职场的人,你打算怎么说服他来启行?”
边遥其实还没想到对策,毕竟她也不知道张一儒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她反问曾君杰:“你当初怎么说服老于来启行的?”
曾君杰骄傲啊,想当年他也是一等一的谈判专家,他没答,指了指嘴巴。
边遥不懂:“什么意思?”
于国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纯靠一张嘴呗。”
“哎,当年还是草率了,但是谁让我心中有理想。”
边遥本来还想学习一下,这么一听,好像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就画饼呗:“......”
不过,纯靠一张嘴说服一个大拿,也确实,“牛逼。”边遥向曾君杰竖了竖大拇指,夸赞道。
曾俊杰摆摆手,“低调,低调。”
边遥:“......”
一顿饭,几个年龄差巨大的人像是无话不谈的老朋友般聊得尽兴投机。
餐后,于国梁和岳淑真把边遥和曾君杰送到门口。
曾君杰有点不舍:“真的不回启行了?”
于国梁睨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地说:“我都六十多了,你是真想我打工到100岁?”
边遥和曾君杰“破涕而笑”,接着玩笑:“那倒也不是不行。”
于国梁笑骂:“滚。”
边遥和曾君杰笑出了声,眼眶里有些没落下的晶莹,也不知道是笑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这天下,终将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于国梁感叹了句,然后叮嘱边遥:“待人接物,还是要稍收锋芒,保护好自己。”
边遥知道老师什么意思,很认真地应下:“我知道。”
于国梁很欣慰地看着边遥:“关门弟子这么有能力,百年之后,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这无疑是至高的评价。
边遥21岁刚刚从大学毕业,就是于国梁带的,六年时间,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职场小白,到现在独当一面的部门总经理,她的很多职场知识,专业技能都是于国梁教的。
而于国梁不仅仅是良师、也是益友、并肩而行的战友,甚至于一个父亲。
边遥目光落在他银色的发丝上,心里突然酸了一下,那是第一次,边遥对除血缘家人外有了想哭的感受。
她拥抱了下于国梁,很真挚地说:“谢谢你,于老师。”
说完,她直起身,声音已然带着哭腔,又去抱岳淑真:“还有师母,谢谢。”
“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伤感。”岳淑真安慰了句,温柔地拍着边遥的背:“嘉嘉,以后还可以常来家里吃饭啊。”
边遥在这个怀抱下“嗯”了声,在师母温柔充满母爱的安抚下也整理好了情绪,等边遥直起身,又变成了冷静淡然的模样。
于国梁察觉到边遥情绪的变化,笑了下,最后说道: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祝你们成功。”
“也祝祖国的汽车工业越发强大。”
*
边遥是自己开车来的,坐在驾驶座,没立马走,趴在方向盘上,缓和了一会低落的情绪,才直起身,呼了口气,开车到处兜风兜到大半夜,才回延庆巷的家。
边遥把车停在巷口的停车场,下车走回去。
路过钱奶奶面馆时,习惯性地停下来看了一眼,才发现门头已经没了“钱奶奶面馆”这几个大字的招牌了。
边遥想到医院的钱奶奶,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刚刚缓和的情绪又难过了起来,好像以后再也不会再吃到有家的味道的面条、肠粉了。
边遥再次呼了口气,这天下原来真的没有不散的宴席,她认。
边遥最后不舍地瞥了眼面馆,才继续往前走。
等走到她住所的不远处,她看到她家对面钱奶奶家的门檐下一个高大挺括的身影,斜靠在墙边,在漫不经心地抽烟,破败的巷子,寂静的深夜,独自抽烟的男人,莫名地有些孤独寂寥。
沈云铮察觉到了那道注视的目光,偏头望了过去,看到边遥是他没想到的,刚刚恰好忆起关于边遥的往事,那股浓烈的情绪尚在,再加上,黑色的深夜向来更加放大情绪,落在边遥身上的目光不自觉地染上了更加强烈的感情,以及一种长期压抑着的爱而不得的悲,和想要撕毁一切的片刻失控欲。
边遥触及到他的目光,和白天温柔深邃的目光相似又带着强烈的侵占性,她依旧觉得很奇怪,同时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但是边遥没有后退,莫名地走近了他,站在他面前,从自己黑色阔腿裤口袋里的烟盒取了一支香烟,夹在修长冷白的指间。
边遥仰头,冷艳的凤眼,眼尾微扬,“沈云铮,借个火?”
沈云铮没说话,在她靠近的那一瞬间,思绪冻结,他的眼神已经暗了。
边遥当他默认,抬手利落熟练地将烟衔在红唇上,头微仰,女士香烟的烟尾点在了沈云铮咬着的香烟烟尾上,点点火光链接,不知是烟在亲吻、还是人在亲吻。
四目相对,女人眼里淡然而挑衅,在黑色的夜下,嚣张而魅惑,有很强的征服欲。
而男人,那一刻心里的毁灭欲达到了顶峰。
却又在下一秒,败下阵来,不知是败给了尼古丁的刺激,还是败给了......她。
其实沈云铮骨子里带点疯批属性。
开关是边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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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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