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铮打完电话,回了病房。
边遥正在看手机,听到开门声,有些开心地说:“沈云铮,你去叫医生了吗?可以不用叫了,我有时间继续打吊瓶了。”
沈云铮故作不知,“怎么了?”
“许墨那边临时出了点紧急的事,要立马出差去北城,一周的时间才能回来,和我改了时间,一周后再谈。”边遥是松了口气的,她的状态并不是最适合聊工作的状态,再加上最近加班太狠了,一直连轴转,她其实有点累了,正好有时间调整调整。
“你看,老天都在让你养好身体再工作。”沈云铮给她掖了掖被角,温笑着:“既然如此,边遥,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再回战场。”
边遥轻轻地“嗯”了声,眼皮子打架,毫无防备、放心地入了眠。
边遥一觉睡到下午,是被梦惊醒的,同样的医院,冰冷的急诊手术室门口,躺在病床上没有生命力的边意,绝望的边荀。
边遥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怎么也呼吸不上来,边遥一下子大喘气地惊醒,不是在急诊手术室门口,是在病房,而沈云铮趴在她的病床边,正在小憩。
边遥一颗乱了阵脚的心突然就安定了,她低下头凑近欣赏了下男人的睡颜,眼下一片淡青色,是照顾她一夜未眠的证据,眉骨硬朗和缓,鼻子直挺,双唇很薄却又不显得凉薄,看起来......很好亲。
边遥目光从唇,到他眼下的淡青色,反复描绘,心跳渐渐失了声,她好像突然就不想等到拿下启行融资后了。
边遥用气音说:“沈云铮,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和古代的妲己有得一拼?”
话音刚落,边遥含着情意的眸,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眼睛,眼睛的当事人声音清哑地问她:“边遥,你在干什么?”
四目相对,呼吸相绞,那一刻两人的心里似乎上演了一场绚烂的盛世烟花,情意到达了一个顶峰,即将倾泻而出。
边遥眨了眨眼,指尖捻了下沈云铮的黑发丝,然后甩了下,言之凿凿:“有个东西,在你头上。”
沈云铮没在意,直起身,只关心她的身体,他看边遥的脸比上午更加苍白,蹙了下眉,没再顾虑,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脸色变得更差了,流了那么多汗,又烧了?”
边遥自己知道是因为什么:“没有,刚刚做了个噩梦。”
沈云铮顿了下,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
边遥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沈云铮,我一直特别讨厌医院这个地方。”
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害怕。
沈云铮感同深受,将手覆在了边遥手背上,是安抚。
温暖传递,从来不在人前说自己家事的边遥,头一次有了倾诉的意愿:“我妈在我八岁那年跳海自杀了,是我爸间接造成的,所以在我心里,我爸也死在了我八岁那年。”
沈云铮看她的目光渐渐染上了心疼,14岁那年,有个女孩为了安慰他,已经偷偷告诉了他这个秘密,她用一种积极乐观的语气掩盖了这是一件本质上很伤很痛的事。
噩梦牵扯出满是伤痕的旧往,沈云铮想要安慰她,才发现自己远没有当年13岁的边遥会安抚人心,他语塞又词穷,一向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他,面对喜欢的人低落悲伤的情绪,也会变得手足无措。
最后,沈云铮顺应本心、小心翼翼地将边遥拥入怀里,这是个不含任何情.欲的拥抱,只是单纯地想要给予她依靠、力量和安慰,是个很温暖、格外柔软的拥抱。
他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轻拍着边遥的背,声音很低却是带着温度的,“嘉嘉,别怕,我会一直在。”
边遥在他的怀里突然哼笑了下,什么啊?她是小孩子吗?
可偏偏她好像突然就吃这套了,突然觉得原来这世上,有人的怀抱会这么温暖、这么让人有安全感,像是一处铜墙铁壁筑起的温床,在里面可以舒舒服服地待着,什么都不用想。
以前的她从来不相信什么会是一直、永恒存在的,但是现在,她突然也想去信一次。
噩梦带来的恐惧,渐渐消散,边遥却抬手反拥住了沈云铮。
沈云铮察觉到了这个变化,拍她背的手顿了下,才落下,继续像哄孩子似的安慰怀里的人儿,好半晌,他的嗓音像是当年她偷偷告诉他,她的秘密一样,带着乐观积极,微微上扬:“边遥,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母亲也是因为我父亲抑郁自杀离开的,而在我长到14岁之前,我连我父亲具体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边遥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些话很耳熟,像是在哪听过,转瞬一想,应该是在钱奶奶那听过,她听钱奶奶提过他无父无母,从小和钱奶奶相依为命,只是从来没想到过,其中具体的原因,她和他的经历原来是那么的相似。
这就像是在一个从来不会有真正感同深受的世界上,找到了那样一份能相依的、真切的感同身受。
那句沈云铮说的“他会一直在”好像因为这份感同身受变成了一份宿命般的陪伴和永恒的信服。
边遥没说话,拥住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越来越紧。
病房里的气氛无声,却像是两个有情人的灵魂在共鸣,在相互治愈,一如14年前,深城中学,那场末夏阳光下的奔跑一样。
边遥在这样的怀抱下,噩梦来袭的恐惧完全消褪,她随心而说:“沈云铮,我有一个舅舅,父母去世后,我是我舅舅带大的,他算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我舅舅吧。”
沈云铮瞳孔缩了下,终于放开边遥,扶住她的肩,低头看她,神色震惊,黑眸里是不可置信:“边遥,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边遥轻笑了一下,“喜欢你的意思呗。”
边遥知道自己对待感情很拧巴,尤其经历了梁承均的事,这种拧巴又添加了不断否认,哪怕她可能很早就动心,但她一直都不愿意直面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情。
边遥心里一直都有一道很深的防线,从时钦到梁承均,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地打破,甚至在经历了梁承均之后,这道防线变得更加牢固。
但是,在遇到沈云铮之后,她冷硬的心不止一次的柔软,甚至自然而然地卸下心房,展现她内心最脆弱的一面,这并不像她。
也许,她早就动了心,才会对他毫无防备,甚至信赖于他。
沈云铮的心里已经地动山摇,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奢望,真的出现在他的耳边时,他以为那是幻听,轻轻一碰,就会像是泡沫一样,全是虚无的幻梦一场。
他神色紧绷,语气很轻,不可置信地寻求确认:“边遥,你刚刚说什么?”
边遥一卸下心房,便不会再隐藏那份爱意,她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沈云铮,我喜欢你。”
沈云铮这次听清楚了,心瞬间反复地在胸腔弹跳,剧烈得像是要跳出胸腔,他嘴角不自觉向上扬了一点弧度,黑眸凝凝的,还在寻求确认:“边遥,你再说一遍。”
边遥狐疑于他什么时候这么耳背,却很配合、又搞怪地从病床上倾身过去,覆在他耳边大声地说:“沈云铮,边遥说她喜欢你。”
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开,沈云铮终于敢去确认,具有淡淡冷感的神色瞬间焕发出春意盎然的生机,14年久行沙漠的垂死之人,终于遇到属于他的绿洲。
边遥很讶异于他的反应,秀眉轻挑,失笑道:“就这么高兴?”
沈云铮脸上还是完全抑制不住的欣喜,控制不了一点,“嗯,比我以往任何一刻都还要高兴。”
边遥有点不信他这个说法:“比你考上清大还要高兴?比进创世还要高兴?”
清大,全国首屈一指的名校,最起码考上得在全省排上前几,创世也是,世界五百强的大企业,每年的招聘是各路神仙打架。
在大多数男人的心里,事业上的成就远比爱情来得更加实在,也更加令人振奋。
这很正常,因为哪怕是现在,在边遥心里,要给爱情、生活、事业排序,也依旧是事业、生活、爱情。
沈云铮认真地思考了下,很肯定地答:“嗯,那些都是我很有把握的事,我知道我一定能做到,但是你......不是。”
“你是我人生里一件我最没把握的事,我一度以为你永远也不会喜欢我,甚至......”
多看我一眼。
沈云铮脑海里闪过过往的一些事,垂下的黑眸掩着晦涩。
“甚至什么?”边遥好奇他未说完的话。
沈云铮抬眼,嘴角再度勾起:“没什么。”
过往便只是过往,现在,妄念成真,他已欣喜成狂。
边遥没有追问,只是惊讶于他会这么没有自信,“怎么会?沈云铮,喜欢上你,其实还蛮简单的。”
沈云铮饶有兴致地问:“哦?哪里简单。”
“首先,你长得很帅,其次你做饭很好吃,还是做家务的好手,没工作、有时间、能陪伴。”边遥数了数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
沈云铮:“.......”
他默了一瞬,“这不像是在夸我。”
边遥也笑了下,好看的凤眼有些亮,“这么看,沈云铮,你有当家庭煮夫的潜质。”
“这就是你喜欢上我的理由?”
关于沈云铮身上的特质,上次借钱奶奶之口,已经夸过了,现在这部分,只是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她也不好再提上次的事,让他骄傲,半真半假地道:“算是吧。”
沈云铮心稍微裂了一下,又悄悄地缝合,不管什么理由,最起码结果是好的,他颇有些自我调侃地说:“行啊,边遥养我。”
边遥这时候完全忘了舅舅一直以来地告诫,不要给男人花钱的话,只想起,这段时间沈云铮的陪伴,有种中毒般的瘾,“可以,你可能不知道,我很擅长赚钱。”
沈云铮笑了下,没反驳她,试探性地问:“之后我要是真花你的钱,是不是不好?我是不是还是需要去找份工作?”
之前,因为沈怀政的原因,沈云铮没法坦白关于创世、嘉云的事,现在越发得不好坦白了,只能这么拐弯抹角地先打探一番。
边遥记得他从创世离职,是因为得罪了创世高层,以创世首屈一指的地位,这种情况基本算是被整个行业封杀了,背调这关过不去,大企业基本全部都没戏。
这像是她的真实想法,又像是隐着安慰:“没关系,我能赚,而且你现在帮钱奶奶开小卖部不蛮好的吗?”
边遥一方面怕他找工作受挫,一方面真觉得这样挺好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她觉得是有道理的,最起码她那个生理学意义上父亲就是。
“这样普普通通的蛮好的。”
沈云铮躺平了:“好,那我就每天陪在我们边遥身边,让她天天都吃好吃的。”
边遥想到沈云铮做的饭菜,眼睛一亮,跟着欣喜地点了点头,不过点完又觉得不太好,因为她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
沈云铮注意到她嘴角消失的笑容,以为她要收回刚刚说的“喜欢”,僵硬地问:“怎么了?”
边遥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沈云铮,刚刚我还有后半句话还没说完。”
“什么?”两个字掺着紧张,呼吸停滞,像是等待死亡之神的判决。
“我是喜欢你没错,但是我暂时还不想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沈云铮心翻了个跟头,终于急转弯地落回原地,他大喘了一口气,自嘲于自己这么大的反应,一颗心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完全被边遥遛着走:“边遥,你吓着我了。”
沈云铮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但是这一刻害怕了,人就是这样,最想要最难得的东西,一旦拥有过,便很害怕失去,想要永远,他却也知道这件事是此生唯一不受他把控的。
“嗯?”边遥不明白。
算了,她可能天生就是来克他的,他绷不住了,抱住了边遥,像是用尽了全力,声音很低,像是隐着乞求般地“撒娇”:“边遥,你的喜欢可不可以永远也不要收回,如果注定要收回,那就让它久一点,再久一点。”
外人面前高高在上、让人遥不可及的商界神话,面对至爱之人,只是个再普通的凡人,会害怕,也能低头。
边遥被他怀抱勒得有点难受,这个拥抱跟刚才很不一样,刚刚那个是给与她安全感的拥抱,而这个是他没有安全感的拥抱。
边遥突然发现,在这段感情里,沈云铮才是那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他好像......很怕她不再喜欢他。
边遥从不许诺未来,但偏偏她的心颤栗了一下,抬手拍着男人的背:“沈云铮,我还蛮期待我们的以后,甚至一生。”
一句话,已经把他归于未来,像是一颗定心丸。
沈云铮抱她的修长指尖颤了下:“我也是。”
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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