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推了推陈椿华的胳膊,却见陈椿华盯着一个方向发愣,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的视线。
同样的,裴宴清也发现她视线所落之处非他,而是停在背对着她的沈贵妃身上。
裴宴清眉心一跳,不动声色的压下唇角,缓缓抬手:“停!”
鞭打声落下,但沈嵩哀嚎声却没有停下。
沈贵妃横睨他一眼,没再纠缠,偏头吩咐侍从:“将大少爷带回去!”
虽没有打满一百鞭,但也足足打了有五十下,沈嵩的背后早已血肉模糊,脸色发白,逐渐连哀嚎的力气也没有了。
裴宴清找的两个莽汉力气实在大,一鞭下来抵得过他人三鞭,差点儿就将他打死了。
沈贵妃没再说什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觉一缕不清不楚的视线缠着自己。
她心下一动,转身寻着源头看去,穿越重重人海,与那茫茫之间,坠入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
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跨过十多年,停在她眼前。
那女娘的眉眼与她有五分相似,不过不同于沈贵妃的凌厉、锋芒毕露,她好似一朵海棠花,温温柔柔的盛开在枝头,眼底印着盈盈笑意,只是随意一瞥,都叫人心为之颤动。
但不由得她细看,那女娘已经笑着看向另一侧。
裴宴清走的很急,穿过层层围观的百姓,最后停在陈椿华面前。
因为莺儿的提醒,陈椿华也注意到了裴宴清。
她笑意中还夹着几分担忧,“侯爷,你没事吧?”
裴宴清高大身影笼罩着她,不遗余力的挡住四下投来的打量的眼神。
“夫人怎么来了?”裴宴清牵过她的手问。
陈椿华没好意思说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只能睁着眼瞎编道:“听说这里好生热闹,妾身过来看看。”
这番说辞,裴宴清是不信的。宫门离靖安侯府隔着几条闹街,不论她看什么热闹,都看不到这里来。
但裴宴清没有细问,煞有介事般说:“夫人先上马车,我处理好这里的事便来。”
陈椿华犹豫道:“侯爷是不是还有公务在身?”
裴宴清道:“很快就好,先上马车去。”
“好。”陈椿华点头,而后向马车走去。
而在不远处的沈贵妃收回眼,同身侧宫婢小声道:“差查一查她。”
沈嵩被人抬了出去,她也不必在此同裴宴清争锋对麦芒,留下一句话后坐轿撵离开。
她一走,热闹也散了大半,百姓们又骂了沈嵩几句,而后也就如鸟兽状散去。
陈椿华撩着车帘偷看外头的情形,冷不丁的和沈贵妃对上视线,吓得她忙将帘子放下,深呼吸几回,再将帘子掀起来看,哪里还有贵妃娘娘那精致奢华的凤撵?
“夫人?”
入目是一双深邃的眸子,许是没料到她在往外看,里边还有淡淡的惊讶。
陈椿华捏着帘子的手一怔,微笑着问:“侯爷事情都处理好了?”
裴宴清微微颔首,抬手握住她攥着车帘的手,将帘子一点点从她手里解放出来,温声道:“风大,小心着凉。”
没等陈椿华反应过来,已经看不见裴宴清的脸,只剩下厚厚的车帘。
她还没来得及惋惜,裴宴清已经走了进来。
宽大的马车也因为他突然的到来变得逼仄,督刑的时间久,他身上还带着森森寒气,迎面而来,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椿华顿时低下头,掩住鼻腔的痒意,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但这反应落在裴宴清眼底,却以为她是方才看见他上刑沈嵩的模样,心生畏惧,就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裴宴清细想方才,他已经在见到陈椿华的那一刻就停下上刑,为何还是吓到她了?
“咳咳。”裴宴清轻咳两声,企图打破僵局。
陈椿华忍得泪眼婆娑,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发抖。
裴宴清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乌发漫漫堆在背后,随着她不断发抖,有零碎的发被抖到前胸,恰好贴在他放在膝上的手背。
......
怎么还哭了?
他看着那几缕发丝,准备好的套话在此刻显得极其苍白,喉间仿佛堵着棉花,有苦难言。
最后,裴宴清无奈的抬手将她揽入怀中,微凉的掌心扶着她的肩,动作有些僵硬的哄道:“好了,不怕了。”
陈椿华不着痕迹的怔了怔,终于没有想再打喷嚏的**,方欲抬头问其怎么了,却惊厥背上一沉,一只大手稳稳落在她的脊上,隔着不算太厚的春衣轻拍轻哄。
“别哭了。”
裴宴清这辈子就没有安慰过人,更何况还是女人。
他尤记兄长之前和那个女人闹矛盾时,总是在他耳边唠叨:女人就是水做的,骂不得,说不得,一碰就化开了,一哭那更是如洪如涝,即使是大能在世,那也修不好堤,止不住洪,而且比这更可怕的是,她就是只留一滴眼泪珠子,你也比她要心痛。
初听时,裴宴清只当兄长玩笑话,可眼下亲历,只觉得有万分道理。
想想此时他又不能搬出大道理来安慰她,只能像哄孩子似的拍着她,好声好气哄着。
他这一来二去,陈椿华浑身羞的快要昏过去了!
“侯、侯爷。”
她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像是哭过一番。
裴宴清蹙了蹙眉,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坐在怀中,指尖穿过她捂着脸的手心,寻到眼睛处,先是被那柔软的长睫挂的心一养,才落到她带着湿气的眼尾,指腹轻轻摩挲,像是无声的安慰。
湿漉漉的,好像她哭了很久。
裴宴清心软了下来:“好了,不哭了,下回儿别来了。”
眼见这事发展的越来越不对,陈椿华终于是没忍住,红着脸躲开他的手,眼神闪躲着问:“侯爷,我没哭。”
原以为裴宴清看见之后就不会那般认为,但出乎她意料,裴宴清脸色更沉了些:“还说没哭,眼睛都红了。”
陈椿华下意识想摸眼睛,被他眼疾手快的拦下。
裴宴清攥着她的胳膊,剑眉拧成一团:“揉什么,眼睛不想要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陈椿华第一次见他生气。
平素他即使不笑,也不会有这么冷的神色。
眼下,他不仅不笑,还摆着张脸,面无表情看人时,像是审犯人似的。
这回儿陈椿华是真的被他吓到了,樱唇张着,委委屈屈道:“妾身......妾身没有想揉。”
她声音温温柔柔,像是莺歌似的,每一个字都能在人心口荡漾个百八十回。
裴宴清的确是没装住,反应过来后立刻软下神色,轻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椿华瘪着嘴,喃喃道:“侯爷凶我。”
裴宴清:“......”
这对于他来说真不用算凶,顶多也只是语气不太好而已。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平日都是尽量摆出一副好人面给她,披着人皮久了,他都快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
“不算凶......只是和你讲道理,你哭了好久。”裴宴清道,拿出方帕子,贴着她的眸子拭泪。
陈椿华想解释自己不是哭,但又被裴宴清这副神情烫到,本能的就像再贪恋点,不着急戳穿真相。
裴宴清拥着她,神色认真的替她擦泪。
少女明亮的杏眸湿漉漉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尾洇红,痕迹任凭他如何都抹不去。
“这么怕,下次就不要什么热闹都凑。”裴宴清解释道,“我也是秉公执法,鞭笞还算比较轻的刑罚了,若是你运气不好,下回儿被示众的上五马分尸、车裂那些让你瞧见,那才叫人害怕。”
他本意是想提醒她,但陈椿华并不像听进去的模样,直勾勾的盯着他,转悲为喜,“侯爷,今日那位姑娘是谁?”
裴宴清眉心跳了跳,也是被她转换如此快速的思绪吓到,手上动作停下,问:“谁?”
陈椿华道:“就是当时同侯爷说话的那位姑娘。”
适才行刑,方圆几米被围起来,百姓都被拦在外边,只有她不受阻挠的走进来。
“夫人呷醋了?”裴宴清试探的问。
陈椿华笑:“呷醋是什么?”
裴宴清见她无异,神色忽松,戏谑道:“我还以为,夫人是见她同我说话,夫人不高兴了。”
陈椿华摇头:“那位娘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裴宴清道:“她是当今贵妃娘娘,用刑的那人,是她的兄长,她是来救他兄长的。”
“这样啊......贵妃娘娘。”陈椿华若有所思道。
裴宴清收起帕子,将陈椿华有些凌乱的发,全部拢到身后去,状作不经意的问:“夫人怎么了?”
陈椿华并未多想便将在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我见她第一眼便觉得她好熟悉,好像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侯爷,贵妃娘娘是哪里人?”
裴宴清敛眸,长睫遮住眼底暗色:“沈家是上京人士,夫人先前从未来过上京,应是没有同她见过。”
“可是,我真的觉得好熟悉。”陈椿华突然扶额,眉间闪过一丝痛楚,“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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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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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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