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蕊自知理亏，但也觉得，左右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婢而已，就算死了又能怎样。
最多庆元帝只是罚罚她俸禄，在关几天她在公主府，不出门罢了。
她仰着脸，丝毫不畏惧的看向沈舒澜。
沈舒澜甩袖转身，她向来厌恶萧蕊，也讨厌温兰儿，但毕竟是哥哥这么多年来，身边的第一个人，无论如何，今日被萧蕊害成这样。
她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大夫来的极快，温蕴儿和沈舒澜都在外面等着。
眼瞧着一盆一盆的血水，晃动着往外端去。
那浓郁刺鼻的血腥味道便汹涌扑面而来，瞬间让她的心紧紧揪起。
如同梦里的情景重现。
想起那个梦，温蕴儿的手握着裙边，指尖因为用力而攥的发白，焦急的看着门口，后背直冒冷汗。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鹅黄色的衣裙上染着鲜红的血色。
瘦弱的身躯紧绷着，甚至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倒过去了。
沈舒澜被血腥味熏得头晕，也怕温蕴儿倒了晦气，让丫鬟搬来两个太师椅在门口，道：“温表妹，你先坐下歇歇，有大夫在，自会叫我们的。”
温蕴儿扯了扯嘴角，“今日多谢沈小姐了。”
沈舒澜叹了一声：“萧蕊跋扈惯了，今日是大意了，给她钻了空子如此这般，但也着实没想到，她单子着实大了些。”
心想，这萧蕊胆子不是一般的大，竟趁侯府无掌权人，私闯朝廷官员宅邸，将人搓磨成这样。
这他哥哥只是被萧蕊惦记上了，若是哪一日真娶了她，难道要将哥哥最近关系的女子，一母同胞的妹妹，也要做些什么？
“难道就因为萧蕊是一个公主，就可以如此无视律法，肆意妄然的草芥人命吗？”
沈舒澜摇摇头，“你也知道，李家没没落之前有多风光，圣上也隔着李家，让侯府一再忍让。那萧蕊更是三天两头的往我侯府来，见着哥哥院子里哪个女婢貌美，或者是对哥哥有心，都没一个好下场，所以哥哥这么多年来，只有那兰儿一个。”
温蕴儿眸光微闪，“现如今李家已没落，她还敢如此大胆行事？”
沈舒澜脸色有些难看，咬着牙道：“我侯府世代忠良，我父亲母亲如今还在边关镇守，明日我是要进宫去问问的，这萧蕊如此欺人，圣上怎么定夺。”
正说着，从门内出来了个妈妈，看着二人神色很少为难和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舒澜问道。
“这，这……”刘妈妈不知道改如何开口，面前的两个姑娘都是未出阁的女子，这种事不好讲的，略有局促的看向沈舒澜。
温蕴儿蹙眉道：“妈妈有话不方便说？若是因为我二人是未出阁的缘故，悄悄跟我说便是。”
刘妈妈看着沈舒澜点点头，挪步走到温蕴儿身旁，压低着声音，在她耳边小声道：“那兰儿孩子没保住，大夫说红花太烈，她以后也怀不上孩子了。”
温蕴儿苍白的脸闪过一丝惊慌，她忍住心神，极力克制着道：“那她现在人如何？”
刘妈妈摇摇头，“大夫说她现在还未醒来，情况危险，恐、恐有性命之忧。”
温蕴儿脑袋“嗡”的一声，有些慌乱的扶着椅子的手，攥的紧紧的。
她喉头发紧，声音颤抖着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我想陪着她。”
刘妈妈看了眼屋内，又看了看温蕴儿，道：“姑娘未出阁，里面还是不宜进去的。”
温蕴儿垂下眸子，很是黯然，她看向沈舒澜，道：“沈小姐，我和兰儿自幼一起长大，我…”
话还未说完，沈舒澜就打断她，“刘妈妈，带她进去。”
“又没有哪条规矩规定过，未出阁的女子不能进，温表妹就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有什么事叫我，我在院内侯着。”
温蕴儿看向刘妈妈，沈舒澜话都说出去，她知道带着温蕴儿进去了。
进去内室，血腥味甚至比外面还要浓烈，她有些不敢看，腿也有些发软。
刘妈妈扶着温蕴儿，柔声劝道：“姑娘要不还是出去吧。”
温蕴儿摆手，抿唇道：“不必，她年纪小，醒来若是身边没熟悉的人，定会害怕，我要守着她。”
她一踏入房间，那浓郁刺鼻的血腥味道便汹涌扑面而来，越往里走，她的心就紧紧揪起。
地上，顺着床榻边滴着鲜血，她往床榻上看去，那锦被和床幔，已经鲜血被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丫鬟端着水擦洗都来不及血流出的速度。
她走向前去，将床头的床幔撩开。
春兰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毫无瑕疵的白纸，仿佛所有的血色都已被抽离殆尽。
汗水将她的发丝完全湿透，湿漉漉地紧紧贴在额头之上，显得她格外虚弱无力，仿佛一阵微风都能将她吹倒。
温蕴儿瘫坐在地，五雷轰顶，和梦中一样的情形，她瞬间担心害怕，紧紧握住温兰儿的手，生怕下一秒就离她而去。
看着大夫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给她在身上扎着银针，她开始有些轻微的反应。
温兰儿先是开始皱眉，接着开始断断续续的嘤咛。
大夫紧蹙的眉头开始展开，温兰儿缓缓睁开了眼睛。
“姐、姐姐，我好疼啊。”
温蕴儿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别怕，姐姐在。”
温兰儿的目光飘向外面，喃喃道：“世子回来了吗？”
只是话刚说完，大夫原本准备松口气，看到她身下的血渗透了他的外袍。
叹了口气，退至一旁，对着刘妈妈摇摇头。
温蕴儿并未察觉到大夫和丫鬟们都退下了，说道：“派人去请了，想必这会儿也快到侯府了。”
温兰儿看到了大夫摇头的神情，睫毛微颤，心里发涩，眼泪顺着眼角流下，“若是我等不到世子，姐姐能不能替我转达他一句话。”
“兰儿不后悔与世子在一起的这段日子。”
“不能。”
温蕴儿急切的说道：“你想说什么，自己同沈世子去说，你在坚持坚持好不好。”
温兰儿笑的很是勉强，“姐姐，好疼，我太累了，想睡觉了。”
温蕴儿抿着唇摇着头，鼻子酸涩的道：“你不能睡，你还没同世子说你的心意呢，你还没见到我成婚呢？你不是说好了一直陪着我吗？”
“我们从小就约定好了的，你要一直陪着我的，兰儿？兰儿？”
温兰儿眼皮很沉很沉，她其实有许多话想对世子说，她想说。
沈舒砚，我没护住孩子，对不起。
沈舒砚，我好像很喜欢你。
她想替温蕴儿擦擦眼泪，可是手怎么也举不起来，嘴里轻喃着：“别哭，姐……”
姐姐还未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温蕴儿握着她的手，颤抖着：“兰儿？你快醒醒啊，兰儿？”
她拿着手帕，轻柔的给温兰儿擦着脸旁，细碎的呜咽声传到门外。
沈舒澜听到里面的哭声，心里有些难受。
沈舒砚一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可还是晚了一步回到侯府时，他几乎是从马上摔下来的，狼狈不已。
往日里冷静的世子爷，眼底恐慌寂寥一片，脚步凌乱走向院内。
看到沈舒澜和下人沉重的面色，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男子拖着沉重而颤抖的步伐，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前，他的双手不停地抖动着，缓缓推开了内室门门。
明明昨天夜里，两人还歇在那张床榻上，沈舒砚看着床榻上的人，瞳孔一缩，怔在原地。
身子微颤着靠近温兰儿，温蕴儿见他进来，便立在一旁。
沈舒砚摸上着温兰儿的脸，惊呼道：“还是热的。”
“快去找大夫，还有温度。”
“舒澜，叫大夫，兰儿的身子还是温的。”
屋外的沈舒澜身子一颤，忍不住进去说道：“哥哥，兰儿她已经去了。”
“胡说，这大夫不行，你去派人，让谢世子寻太医过来，兰儿她还是温的。”
沈舒砚心里怀揣着一丝侥幸，他不相信沈舒澜说的，这个大夫肯定医术不精。
沈舒澜看向温蕴儿。
温蕴儿别过眼，道：“沈世子，兰儿她却是已经去了。”
“不可能。”
沈舒砚红着双眼，怒声吼道。
温蕴儿红着眼上前，喊道：“她死了，温兰儿死了。”
沈舒砚不信，一点也不信，紧绷的身子开始发颤，面目狰狞，眼眶发涩。
“不可能，不可能。”
他嘴里喃喃道。
明明他摸着兰儿的身体还是温的，明明他今日出去之前，兰儿还和他念叨着孩子这几日老踢他。
“兰儿没死，她还是温的。”
沈舒砚歇斯底里的吼着，眼神一沉，一抹撕心裂肺的痛意，涌上心头，喉咙间出现腥味，被他生生按了下去。
沈舒澜能感受到哥哥此时的心情，她捂着胸口，劝慰道：“哥哥，你和谢世子最要好，难道不知，人刚去的时候，尸体还是温热的吗？”
沈舒砚循规蹈矩的活着，原以为因着萧蕊此生不会再娶，可是因为那次落水。
她是那样的鲜活的女子，本不该困在他的后院。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抱着人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硬生生喷出鲜血，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兰儿，该死的人应该是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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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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