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回到殷国公府后寻莫楠交代了一事,将醉月楼拾到的一物放到桌上道:“你去查查这耳珰。”
莫楠接过这烫手山芋,正是几个时辰前公子手里握着的那耳珰,只得听命,面无表情出了院子,公子想的旁人猜不透,只管办好这差事算了。
回府前还特意问了骆楠醉月楼发生的事。他没见到与公子冲突的那女子,但寻摸了整个来龙去脉。
“公子审问帮凶时,那女子撞了上来,同下药的女姬着装一般,躲在后边窃听,公子便拦下了人。”
莫楠听完骆楠的话倒不觉得公子想真的取人性命。不过倒为公子亲自出手而咋舌,能让公子亲自动手解决的刺客寥寥无几,这女子还从公子手下活着逃走了。
想来公子未动杀心,却拦下了人……
那女子已证实同女姬不是一人。中了迷药后,陆淮杀气腾腾想取那女子性命,恰逢络楠追查到了那女子的信息,不然可不是受点剑伤就能走掉。
莫楠出门时还碰上了刚回府的骆楠““
小厮进了书房奉上红山毛尖茶,见世子在写信不便打扰,遂将茶置在桌上,并将一封信呈上,又悄声退出。
陆淮仍在想那女子的身份,想来应是窗边对视的人。眼下若是查清楚她的身份,一切便水落石出。
不过那女子说话语气,慌张的眸色倒是像极了一人……陆淮没有把握确定猜测是否对的。
陆淮揉着眉心,暂且将这事放到一边,看起信来。
信是陛下寻人递来,陛下继位以来,二人一直暗通书信,陆淮效力于当今陛下。登基继位两载间,陛下在朝中处处受到摄政王的挟制。天子身居高位但尚且年少,摄政王在陛下继位前辅佐陛下登基,但陛下手中并未掌控实权。
皇帝空有野心,却无法展开拳脚,陛下对笼络权臣的支持势在必得。近日,陛下与摄政王隐有剑拔弩张之势,双方在秦南水患一事政见不合,陛下对摄政王越制干政愈发不能容忍。陛下乃少年天子,不断拉拢朝中重臣为己所用,摄政王也对陛下的雄心逐渐产生忌惮。
摄政王久居朝堂,慕名而来的门客与谋士络绎不绝,身边不乏超群之辈。
屡次交锋中,摄政王都能全身而退,并非有勇无谋之人。今日这般抨击摄政王一事本需斟酌一二再行事,可陛下的亲信里边难免有急进之人,眼下须收拾好剩下的摊子以免得不偿失。
陆淮幽深的眸子盯着书房挂着的文山百骏图,此画是少年卫王,当今摄政王秦仁启所赠,陆淮年少时曾同此人结交,深知此人文韬武略有勇有谋,但手段狠辣,是未达目的绝不罢休之人。
年少时,京中一太师做题问道兵临城下之策:“若兵临城下,我师三千不堪抵御,敌军乃蛮夷三万,君当何以御敌?”
尚是皇子的秦仁启笑得可谓是猖狂,随意道:“捉其将领,委之于锋刃之下,使肝脑涂地,魂魄无归,令其老父孤儿、寡妻慈母,望车而掩泣,抱枯骨而摧心,足变动阴阳。”
见众人不语,他嗤笑道“若是不屈,便捥肉凌迟。”
曾有谏官于先帝跟前痛斥卫王生性残忍,马车过市狂奔,致行人躲避不及,人仰马翻。官府奉命查问此事,卫王视若无睹,嚣张跋扈。
先帝溺爱,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见朝堂纷争不休,寻了个不痛不痒的差事美名其曰罚俸体恤民情,实则让其出京避风头。
三月后,这名谏官身首异处,官府查看后后定论盗贼横市,劫财夺命致此下场,妻子悲痛欲绝却求告无门。
今日御史中丞戳了摄政王的痛处,明日只怕落得那位谏官一般的下场,无声殒命,陆淮要赶在他动身前将此事安排妥当。
夜色漆黑,国公府书房仍亮着。莫楠接过公子的信,奉命道:“府司衙门那断没有胆子谋害朝廷命官。”
陆淮看完陛下的信,将其置于梨木高几台的烛火处,片刻成灰烬,眉眼深沉接着道:“摄政王那不会善罢甘休,下毒行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府司怎么说?”
“知府带了廉大人回衙门,例行公事询问了几句,哪有胆子掺和进摄政王的事。”
骆楠站着陆淮身后接着道:“不过,也没放廉大人走,只一味拖着时间,酉时三刻廉大人还未出府司,让人去瞧了无碍,因着诬告亲王的罪名,暂时将廉大人扣在衙门内。”
陆淮望着窗外夜色,秋风萧瑟,不知这位大人能否活到明日。
骆楠肃重道:“属下已经吩咐了人扮作官差埋伏在府司周边,若是有不对劲第一时间捉拿。”
陆淮示意退下,骆楠转身离开。
想起一事,骆楠留步禀明了今日府上的事:“今日国公爷问起世子您的去处,让您明日去见他。”
“还有,安州的盈姑娘递了话,一封信和物件,问公子的下落。”
话毕,骆楠低头不敢多瞧一样。公子半年前将一女子接到安州安置,似是往日的故人。旁人也不敢置喙公子的事,把人安置在那拨了一女使和婆子,便不闻不问。
没有公子的吩咐,无人会替那女子递书信。不过这几日那女子似是病得厉害,看管的小厮怕人出了事便报到护卫这来了。
莫楠一时也是头大,若说是红粉佳人,却不见公子去瞧过,可平白无故将人放在安州也不好死了了事,便将此事甩给骆楠。
骆楠说完并未听见公子吩咐,便垂着头一言不发。
良久才听到公子说了句:“无事就退下。”
听这话头,不像是要管的样子。骆楠让小厮去安州寻大夫给那女子瞧病,总之不能惹出事儿来,旁的公子不管。
……
翌日清晨,陆淮陪着国公爷用早饭。
国公爷为国征战数载,挂帅领兵征战匈奴西夏,领兵打仗不在话下,深得先帝器重。如今年事已高,领了闲职在家,养两只雀闲来无事逗鸟儿。
国公府里厨司天不亮便准备府里用膳的食材,寻常勋贵尚佳肴不绝,公府自是玉盘珍馐。国公府人口不多,只陆淮一世子,还有嫡次子陆延,几个庶子庶女。
陆淮带着莫楠清早便去院子里候着了。国公爷自世子四岁上便领着习武,世子拜师学艺多年,能文善武。曾随军于战场射杀反贼,妙算神谋以少胜多军功显赫。
“国公府凭着战功显赫了几十年,从未掺和宫变,方能屹立不倒。”国公爷身形高大,臂膀宽厚,承载了陆府几十年的浮沉。
莫楠在陆淮身后听得冷汗直流,世子从未提及做的事,国公爷瞧出不对劲,世子暗中效力于陛下,此事未过明面,多年来国公爷也不知情。
国公爷嗓音雄厚,叹道:“你胸有城府,凡事深谋远虑而后行,旁人自是动摇不了你的,帝王之家深不可测,官场明争暗斗也少不了腥风血雨。”
陆淮身着松纹青衫,平静望着府里屋檐下的飞燕,飞燕尚知筑巢择栖而居。
国公爷领兵打仗将勇兵强,官场明枪暗箭却无计可施,陆淮是国公府的嫡子,身份非同寻常,若是寻了无关紧要的差事也有人拍须溜马,可国公爷心知他心性高远,绝非池中物。
对此事也只能摆手作罢。
国公夫人年过四十,待府里下人备好早饭便使人来叫,一女使细声道:“国公爷,世子,早饭已经备好。”
“敬允,你这孩子常常不见踪影,竟是有天大的事情连娘也见不着你。”陆夫人语气温和,倒似抱怨。
陆夫人对自己唯一的嫡子是处处满意的,自打生下来便不需操心。拜师学艺无需操持过多,学武射艺练上几年未曾叹苦,做学问也是深得翰林院学士赞咏。
“成日不是出京办差,便是结交学士,倒是对娘不闻不问。”陆夫人望着陆淮清峻的面容,一字一句叹道。
陆夫人假装扮作唬人脸色道:“若不是知道你是有正事做,定要抓了你身边的护卫拷打一番!”
陆淮听见此话,一贯冷冽的神情,倒是有些无奈道:“儿子不孝,不归家惹得母亲心烦意乱,是儿子的不是,改日该寻个日子向您老正式赔罪。”陆夫人听见此话倒是笑了,手握拳作拍打陆淮肩膀。
用过早饭后,国公爷出府办事,陆淮因着母亲的话,倒是在府里待了一日陪着陆夫人用午膳。
傍晚时分,陆夫人使人来唤,莫楠来到书房便神色怪异,欲言又止。
陆淮撇了眼便平静道:“若是张不开嘴,府里园子修葺还需一监工,你去便合适。”
莫楠顿时苦脸道:“国公夫人那屋子站了几个女子,怕是……”
陆淮笔一顿,心里明白此举何为。他年过二十,却未要过通房伺候,屋里女使几个也是勤恳平平的,除此便是长随护卫。
年少治学时,府里有几个不安分的,还未做些什么便被陆夫人觉察出来了,这等事在勋爵人家里不少见,妄想翻身做主子也得先过了主子这关。
陆夫人对府里唯一的嫡子教养决不能出差池,国公府往后几十年的荣光全看世子的了。打卖了那丫鬟后,仍有不死心的仗着几分颜色便想去前院伺候,陆夫人一律发卖了。
渐渐地,府里上下皆知这规矩。
国公夫人今日事出反常,倒是让陆淮有些头疼。莫楠跟着世子尚未走进屋里,便在窗外暼见女子衣裙的颜色。
想来世子这有番硬仗要打,毕竟是国公夫人亲自提的这事,不知世子如何应付过去。
公子模样俊逸,往日里应酬的大人常打发了人在公子身边伺候,可无论那些个女子是姿色绝伦,柔情似水也罢,公子谈正事时,是从不近美色。
暗地里,不乏攀附权贵的官员会美名其曰给个婢女伺候招待,还是盼着世子是个贪恋美色的,收了那精心挑选的江南女子。
世子瞧也不瞧,嫌扰了府里清净,未让来路不明的人入府。原先还打发人送走,现下只扔了人出去,丝毫不给攀附的官员面子。
莫楠到了院子不便入内,便在外边候着。
陆淮因着在府里,穿着水蓝色鹤纹长衫便来了。老夫人身后站着两位婢女,看着是二等女使。
蝶兰容色清秀,虽不算个绝顶容貌却也算是清丽美人了。旁边站着的紫云倒是身形纤细,眉眼上挑,虽比不过从前官员们塞来的,倒也算是明艳。
陆淮进了屋里头便觉出不同来,往日里母亲身边伺候的都是蓉妈妈,亦或是几个年纪大些的一等女使,身边的人看起来都是勤恳老实的。
今个儿身边只站了个蓉妈妈和两位生面孔的女使。陆夫人身边的女使婆子向来是那几个,同身边的女使婆子比起来这两个颜色娇美的倒是显得不同起来。
老太太正拂着袖子修花,窗前的秋兰照料得精心,开的模样甚好。见陆淮到了,笑着唤人上茶:“敬允来了,来人,给世子上茶。”
似是不经意,陆老夫人一手虚扶着枝丫,一手指了指身边清丽的女使道:“蝶兰,去给世子奉茶吧。”
“是。”那唤作蝶兰的女子福了福身子,嗓音轻柔,接过丫鬟的茶。
蝶兰眉眼低垂,脸红了不敢抬头。“公子喝茶。”
世子是府里这一代少有的男丁,能文善武,俊武英朗,往后几十年这国公府里都是世子说了算,府里对世子无不是尊敬听从。
世子不常来内院,在府里时倒是时常请安,可也不是寻常女使想见便能见上的。练兵时一出西郊便是一月半月,老夫人也不能时常见得。
几日前蝶兰紫云被唤到老夫人身边伺候,二人都有些不敢置信,老夫人面色宁静,问了二人家中情况,几时入府的,料理了入府明细方才唤到身边伺候。
陆淮扣了桌子示意把茶放那,略过蝶兰,面色不变望向老夫人道:“母亲找我何事?”
老夫人笑道:“你从外院书房来我这兰康堂也走了许久,歇会喝杯茶如何了。”
“听你父亲说,陛下对练兵一事抓得紧了,我是内宅妇人,对朝中形势也只略知一二,可是北蛮战事紧张?”
陆淮喝了口茶,是今春的新山鹤峰新茶,涩香回甘。
“不至战事吃紧,北边近来确实不太平,想来是新首领交接,扰了关外百姓安宁,届时派边关守将安定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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