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在加尔各答待了几天,维克托没有再联系叶丹青,但我想他和詹妮弗仍然觊觎叶丹青的肾,因为詹妮弗本人竟然在媒体前露面了。
在所有新闻中,她无一例外面黄肌瘦、精神萎靡。詹姆斯在身边扶着她,扮演一个忧心的孝子,他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一张在医院陪床的照片,看似事事亲力亲为,让评论里的人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真的很想念米拉。”詹妮弗的嘴唇上糊着一层死皮,“也许我就要去世了,我希望在死前能再见她一面。”
如果叶丹青依然被蒙在鼓里,或许会相信这滴鳄鱼的眼泪,毕竟詹妮弗没有直接伤害过她,詹妮弗向来只会沉默,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丹青关掉新闻页面,冷静地说:“他们应该感谢我没有在不懂事的时候把他们毒死。”
我想起她那个写满咒语和毒药的笔记本。是不是她曾经真的动过这个念头?
“这次也不回应吗?”
“不。”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名声对她来说已无关紧要。凯瑟琳和萨尔曼同样看到了新闻,凯瑟琳或许是想到了叶丹青刚上大学的样子倍觉惋惜,怒骂布兰森没人性。
对叶丹青的指责如想象中沸腾,一些好事的朋友也拐弯抹角地打听。听说布兰森公司的人恨死了她,觉得她毁掉了公司的名誉。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霍展旗也跑来问我,那个叶老师到底怎么回事?
离家前,我对我妈说,我到上海陪丁辰,顺便找份“正经”工作。后来我谎称我在布兰森公司找了个活,她才没有一直念叨我大过年扔下她跑路的事。
和叶丹青出来这么久,我没有告诉家里我根本不在上海,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知道了会有麻烦。现在却有些后怕,如果我真的不小心死了,他们连我死在哪里、为什么死都不知道。
我心情很复杂,模棱两可地回复霍展旗:她的家事我也不清楚,应该有什么深层矛盾。
霍展旗发了个哦,又说,过年你走之后,老舅跟你妈说了叶老师的事。
他说什么了?
反正,就是不太好嘛,你也知道他那个人。
那我妈说什么?
你妈觉得老舅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呗,叶老师可是大老板。但叶老师真的对她的养母那么……
你又不了解人家,怎么听风就是雨!
问一问,干嘛那么冲!
让我惊讶的是,在我妈得知我和叶丹青是朋友之后,居然没来兴师问罪。我对自己的隐瞒有了些负罪感,可是从我选择调查外婆自杀开始,雪球越滚越大。曾经我以为自己能把控真相,可现在,我只能眼见巨大的雪球倾轧了我的生活而无能为力。
在我们去人骨工厂的三天后,戴星野发来了消息,告诉我们,布兰森已经和古时云通过电话,告诉他叶丹青在印度,知道了所有的事。我问他,那边准备怎么办?
戴星野说暂时还没动作,不过他听到古时云告诉古楠,叶丹青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你听到的?我问。
我不信以他的身份能听到这些事。他也很巧妙地没有回答,而是说——你放心,他们不会明着来。
的确,叶丹青如维克托的愿为布兰森赚足了名气,但名气是把双刃剑,既能作为武器攻击叶丹青,也让她站在了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被放大,他们不好阳谋,说到底又不能找人把她绑回去。
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在外面混不下去,自己主动回伦敦。
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告诉我。在我出神的时候,戴星野提醒我。对了,我答应告诉他王芙蓉手里拿了什么东西。
我犹豫了。如果戴星野背后真的是古时雨,那他拿到录像带,就会落入古家手里。
你觉得我还会跟古家合作吗?他读懂了我的沉默。
戴星野对古家人恨意强烈,他和叶丹青有相似的境遇,但他比叶丹青城府深,从小就寻找线索,发现了父亲去世母亲生病的真相。这样的人势必不会轻易妥协。
所以,他依靠古时雨,也是在利用她?
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戴星野说,不然我会把你和叶的事告诉古,你觉得他会不会找你的麻烦?别忘了我去过你外婆家。
我舔了舔上唇,叶丹青还在客厅和凯瑟琳聊天,我从花园望见她们愉快的背影。手指蹭了蹭手机的边缘,最后给戴星野发过去:王手里有一盘录像带。
录像带?
是你妈妈寄给她的。
录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她没给我看。
我问他是不是打算去找王芙蓉,他就不再回复了。连发了几条,他均没有阅读。我心中有一丝不妙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一瞬间又觉得他变成了敌人。
在凯瑟琳和萨尔曼的强烈挽留下,我和叶丹青又在印度待了小半个月。凯瑟琳调了课,萨尔曼请了假,开车带我们玩了一大圈。凯瑟琳甚至还要多留我们一周,无奈我的签证到期了。
上飞机前,凯瑟琳和萨尔曼请我们吃饭,凯瑟琳说下次我们再见她,可能就得去东南亚的小岛上了。
“你也是岛屿爱好者吗?”我问。
“我是沙滩爱好者。”凯瑟琳对叶丹青笑,知道我在说她,“米拉这个人很不够意思,每次去岛上度假都不叫我。”
“下次给你买一座岛。”
“好的米拉,我会在岛上开一家水族馆,就用你的名字命名。”凯瑟琳举杯。
飞机在中午起飞,经过一次中转,第二天凌晨到达上海。
从三月底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冬去春来,正是天气转暖的时节,但从热带归来的我们,依然被温带的风吹得瑟瑟发抖。
我对这座城市生出一种陌生感,身处其间却仍觉遥远。曾经在此生活的碎片一一闪过眼前,却难以与这里的景象拼缝,无端产生割裂。
我像在天上过了一天,回到人间已过百年。
酒店还是毫无生气,需要我们焐热它。奔波了两个多月,回来只剩一身疲倦,倒头睡了好几天才调整过来。
回了国,我的心里又开始不安,生怕木兰东窗事发,警察找上门询问那两个“失踪”的人。听到服务生敲门,我会猛然心悸,敲着键盘的手指按出一堆乱码。
这些日子叶丹青也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像外面的天,总是在雨中。恼人的雨,把被子也浸得潮湿,泡着人的心事,让它逐渐膨胀,胀到一定程度就会爆裂开来。
终于有一天,叶丹青对我说:“我想要王芙蓉手里的录像带。”
我没有太吃惊,问她:“你想去对付古峰?”
“在我手里总比在她手里有用。”
“可是我已经告诉了戴星野,说不定他已经拿到了。”距离我告诉他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周多,他应该已经行动了。
“王芙蓉未必会给他,我想找她谈谈。”
我沉默了片刻,严肃地问:“你决定了吗?叶老师,你要这么做吗?”
她看着我的眼睛,肯定道:“是。”
我们订了去八沟镇的车票,要先坐飞机再转火车,花费十八个小时。就在我们准备出发的早晨,一个归属地为松台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是卓兰吗?”
“是我。”
“你还记得我不?我,于哥。”
“于哥?我当然记得,不好意思,没存号码,请问有什么事吗?”于哥会给我打电话,十分罕见。
“也没啥大事,就是昨天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对方有些吞吐。
“什么事?”
“你上次找的那个,古大狗前妻,叫什么芙蓉的那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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