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正式开始,古峰坐主位,他左右两边分别是徐丽红和古时云。叶丹青坐在古时雨和段岩中间,其他客人也陆续就坐。
监控正对餐桌,一览无余,谁搞什么小动作我都一清二楚。
桌上的烛台被撤走了,阿姨端来一筐筐面包和奶油,还为每个人都倒了开胃酒。叶丹青说自己开车,不喝酒。古时云古怪地笑起来,说可以找代驾。叶丹青还是不喝,谎称上次代驾把她的车碰了。
“叶总这么有钱还自己开车,怎么不雇个专门的司机?”有人问。
“谁说我没有?”叶丹青笑笑,“但我还是喜欢自己开车的感觉。”
“今天可是古老爷子的大寿,叶总这点面子都不给?”那人又说。
叶丹青照旧不喝,举起茶杯说:“心意到了,以茶代酒又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君子之交淡如水。非要为了证明心意给自己猛灌酒,不是本末倒置了吗?对吧王总。”
王总讪讪地笑着,古楠突然跳出来打岔,拍着手说:“好啊,好一个清高的叶总。不如大家今天都喝水吧,免得人家觉得我们不是君子,是小人。”
我心想,你的自我评价还真没错。只是这寿宴一开始就找叶丹青的麻烦,让我十分不安。我将耳机声音调大,说话声中夹着刀叉碰撞的声音,阵阵冲击耳朵。
“不然我替她喝吧。”段培俊拿过叶丹青面前的开胃酒,倒进自己的杯子。
段培俊可不是什么绅士,他只是知道如何气古楠。古楠果然把手里的餐巾扔在地上,对着段培俊大声说:“你替她喝?你们什么关系?说出来让大伙听听呗?难道你早上刚从她的床上爬下来?”
饭桌上瞬间安静,场面有些难堪,叶丹青和段培俊什么都没说。我知道古楠向来放肆,却没想到他在这样的场合也能口无遮拦。
“古楠!”古时雨斥责。我正期盼她能骂古楠一顿,她却没在往下说,因为古峰笑着摆摆手,发话了。
“小楠,人家小叶说得对。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方式,我们这些老东西是该改改陋习了。小叶,你今天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大家来这是为了放松,就当在自己家,不用拘束。大家还能想起我这个糟老头子的生日,我就很高兴了,怎么还能强迫人家呢?”
在座的人都拍手称是,说老爷子开明。阿姨给古楠拿了新的餐巾,他恶狠狠拽过来放在盘子边上,又抬手摸了摸脸。
主菜上来后,饭桌上又响起聊天的声音。我也回头继续看这个月的监控记录。
除了补品,古时雨偶尔也拿些文件过来让父亲和哥哥过目。古时云辞去董事长之职后,在家无所事事,倒是看不出他有什么闲情逸致,像真正的道士那样闲云野鹤,他反而经常躲进秘密的小房间,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那房间俨然是他的实验室,瓶瓶罐罐装满药物,他是在自配药物?可是做什么用呢?每次他进入那间房后,都会把监控关闭,再开启时又是一片黑暗。
其他黑色的房间他倒是没怎么去过,只有几次他走过那条幽暗的走廊,我看到那个有窗户的地方其实是个楼梯夹层。也就是说,在这座别墅里面,有至少两层,都有秘密的通道和房间。
我想起电影《寄生虫》里,富人家因为战争而遗留的地下室。如果为了防歹徒和小偷,隔出一间可供躲避的房间,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太有钱了,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但像古时云这样建实验室的还是第一次见。
已经下午一点了,我饿得肚子干瘪。偏偏这时,叶丹青突然发来一张照片,里面是她盘子里煎得极嫩的牛排,还有旁边香喷喷的奶油蘑菇汤。
我的午餐。她说。
我发了个愤怒的表情抗议。
我在啃面包喝凉水!还闻着臭烘烘的脚垫!我狠咬一口干巴巴的面包。
真可怜呀!她很气人地说,那晚上我们去吃点好的吧。
我三口两口把面包塞进嘴里,干咽下去,给她发了一个白眼。然后活动活动腰和屁股,接着看录像。
饭桌上,叶丹青正与段岩和段培俊聊高尔夫,哪里的球场最好,草地是怎样的脚感,进过多少球,哪个牌子的球杆质量最好。
他们聊天时我听到一声嗤笑,来自古楠。
“高尔夫?段培俊打了八百年进过一颗球吗?”他的声音很远,但极突出。
“我打得是不太好,但我又不参加比赛,这种东西就是图个放松。”
“放松……”古楠哂笑,“看我进球的时候你不是龇牙咧嘴的吗?没在心里骂死我?”
“你说的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吧?那时候谁还没个胜负心呢。”
“我看你对我一直挺有胜负心,不然怎么我的东西你都想要?”
段培俊气笑了:“古楠,你今天吃错药了吧,跟我较什么劲?”
“我哪敢跟段大公子较劲。”古楠阴阳怪气,“谁不知道您段公子有才华,又痴情。不过我很快就不用看见你了。”
“什么意思?”段培俊问。
“没什么意思,有的人别以为当外国人是多了不起的事。”古楠的语气十分得意。
远处不知是古峰还是古时云叫了他一声,他住了嘴,没再说话。我憋不住,给叶丹青发消息:古楠怎么天天犯病?我看他应该去治治脑子。
叶丹青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说: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他了吧!
难为你跟他打交道这么多年。
以后就不用了。哈哈。
我边发消息边看监控记录,发现古时雨没什么嫌疑之后,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古时云身上。他到底在家秘密地做什么呢?他家这么多阿姨和厨师,会不会有人知道密室的存在?
我上网随便搜了搜,还真有人发过,说自己家亲戚之前在古时云家当帮佣,福利待遇都还不错,就是古峰脾气很臭,经常骂人。贴子里的人名都用拼音缩写代替,不过看起来说的就是古时云。
他在评论区补充,哦还有个福利忘了说,古时云经常帮我亲戚看病,他那里有些医疗器械什么的。
有人问他亲戚还在古时云家吗?他回答亲戚得了很严重的病,回老家修养去了。问是什么病,他说金属中毒,不知道怎么搞的。太可惜了,这份工作蛮好的。
评论区另一个人说,她也有认识的人曾经在古时云家做工,最后也是中毒导致器官衰竭。不知道是不是他家有什么影响健康的东西……
回复他的人只有几个阴谋论,剩余多是说巧合、意外,如果真和古时云家有关系,早就该爆出来了。
这是一个很早的帖子,如果放在盛和出事前后,说不定会掀起舆论的风浪。
这么说,古时云是在自己配药,把家里工作的人当成实验对象,又借着帮人看病的借口来观察药物的效果?
又往下翻了翻帖子,遗憾的是,这两个人的亲戚都已去世了。
最近的监控里,古时云很少跟帮佣接触,或许是怕事情败露,所以很久没进行人体实验。
联想两年前的新闻,盛和在国外的小诊所做医疗器械的实验,致使患者瘫痪,这可能就是古时云一贯的做法。
我心里漫出阵阵寒意,人命关天的事,他做得这么轻松。古峰和古时云这对父子,真是一路货色。
电脑电量告急,我放快速度,古时云在各个地方进进出出,终于,我等到了所有黑色的小屏幕都亮起来的时刻。
大部分是走廊和楼梯,除了放药的房间外,还有三个房间。一个堆放着桌椅之类的杂物,另一个放满了空的笼子,而最后那个,放着小半个房间的人民币。
这得多少钱啊!我用手机拍了张照。
拍完,电脑就彻底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换了姿势躺着,枕在热乎乎的电脑上,僵直的腰得到一阵舒展。
耳机里还充斥着说话声,我刚想摘下来稍微睡一会,就听到古时云大声地咳嗽了一下。大家安静下来。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家父的寿宴。古老爷子呢,今年八十五岁了,大半辈子都扑在工作上,可以说盛和是他毕生心血。只是最近啊,我们遭到一些,我们说,小人的暗算,盛和走了些下坡路。
“但是不要紧,有在座诸位朋友鼎力相助,我相信盛和很快就可以走出阴影。我虽然人不在盛和了,但还是会时刻关注,帮助小雨度过难关。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人呢,别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高兴得太早。我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到。”
大家笑。
“那些人啊,打倒盛和可没这么容易。不信咱们就较量较量,与古家为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如果最后死得太惨,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今天呢,大家敞开了吃、敞开了聊,这就是给家父最好的寿礼。”
发表完这通领导式演讲,古时云自满地笑了几声。众人鼓掌,还有人说古董大气。
随即响起一阵杯盘之声和推开凳子的刺耳声响。人声乱如蚊蝇,我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忽听到耳机里传来呼呼两声,像谁在用鼓槌敲我的耳膜。
干什么呀!我气恼地发给叶丹青,人家在睡觉呢!
没干什么呀,不小心的嘛。叶丹青捂嘴笑。是她用手指拍身上的麦克风。
坏透了你!
叶丹青对着麦克风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我还是在笑谁,她紧接着就跟别人说话了。
“他们好像在把财产往国外转移。”说话的是段培俊。
“准备溜了?”
“古峰溜得动吗?古时云好像还对盛和念念不忘。”
“我看古楠有那个意思。”
“他打算先走吧,把事情安顿好,他们一家就可以全过去了。”
“他们要去哪?”
“听说是澳洲。”
“澳洲……古时云在那边好像也有公司。”
“对,他们家树大根深。”
两个人无言地走了一会,我听到段培俊小声说:“他又来了……”
下一秒果然响起古楠的声音:“你们真是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真甜蜜啊。”
这个人像鼻涕一样黏在身上,怎么甩都不掉。
“有事吗?”叶丹青不理会他的打趣。
“怎么了叶丹青,我是撞破你们的奸情了吗?”
“古楠……”段培俊出声制止。
叶丹青冷笑:“我看你是忘了脸上的疤怎么来的。”
古楠突然暴跳如雷,大叫道:“叶丹青你别以为你有个富豪后爹,自己就真的山鸡变凤凰了!”
叶丹青也学他嗤笑:“古楠,骂人能不能有点新意?听腻了。”
古楠似乎想动手,耳机里一顿乱声,我翻身起来,听见段培俊从中阻拦。
“古楠,你要干什么?”
古楠没有近一步的动作了,耳机里一度没有任何声音,我还以为没电了,直到古楠恶狠狠地说:“段培俊、叶丹青,你们迟早有一天死在我手里!”
说完,他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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