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进了宅子里,林晏却找不见了又又。
她到处转着喊了一圈,发现又又一个狐躲在侧厢房,闷闷的也不出声。
林晏奇怪,“我叫你那么多声,你怎么一声也没答应?”
又又支支吾吾地,“我…我肚子疼…”
“撒谎,”林晏一把把她提了起来,“我知道你肚子不疼,别装了。”
又又被戳穿了,脸红红的,有点尴尬。
林晏不明白,“平日里你不是最爱凑热闹了吗?今天怎么蔫答答的,我和你说,今天燕京城里来了几个什么锦衣卫,年纪都挺轻的,和我们差不多大,刚被傅大人接回来了,呐,就在府里,你要不要去看?”
又又轻嗤,“有什么好看的?我才不去!”
林晏装作其实很好看,故意逗她。
“可我看那几个锦衣卫穿的衣服都很精致很特别哦,红白双色的,不是红色和白色交杂哦,而是一半红色,一半白色,好像还绣了什么金纹什么的,总之就是很漂亮这样啦。”
“额,”又又无语,“听你这描述,他们好像剥了一半壳的煮熟大螃蟹。”
“大螃蟹?”
林晏仔细回想了下,发现果然还真有点像,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好巧不巧,正在这时,一只“煮熟大螃蟹”就从侧厢房的门前经过了。
李轻霜冷冷瞟了屋内二人一眼,尤其是看到又又,他冷哼一声。
又又吓得往林晏身后一缩,但又觉得很憋气,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轻霜丢下一句“蠢货”,趾高气扬的走了。
林晏也有些着恼,这人是有病么?才只见了一面,就莫名其妙对他们这么大敌意,不知道自己没本事还要拜托他们给他抓鬼吗?
于是林晏也道:“神经病!”
又又:“就是就是!”
·
等林晏去看秋夫人时,已经是临近傍晚了。
秋夫人安安静静在房内绣着花,她绣的这种花是姑苏一种特产绣品,并不需要绣绷和绣布,只需要用钩针勾上几刻便好,勾出来的绣品也会很精致,是立体的,鼓鼓囊囊的很可爱。
于是秋夫人就这样勾出了几十片鼓鼓囊囊的桃花花瓣。
林晏见这些花瓣圆乎乎的很可爱,颜色又很秀美,忍不住拿起一个赏玩。
“你要么,”秋夫人忙着把几个花瓣串成一朵完整的桃花,见林晏喜欢,便和颜悦色问道,“我再把这几个花瓣穿好后就送你。”
林晏摇摇头,看到绣架上放着一个青灰色的木鱼,笑了笑,说,
“秋夫人用这个东西辟邪吗?其实没用的……”
秋夫人“嗯”了声,“其实我也知道无用,放在这里,但求心安而已,至少看着,能放下点心。”
“对了,”她浅笑嫣然,“其实我姓柳,叫柳因,你可以不用和我这么生疏,叫我阿因姐姐就可以。”
“好吧,”林晏有点陌生的叫着这个名字。
“阿因姐姐。”
“唉。”柳因应了声,笑得很好看。
林晏看她笑,也觉得有点高兴。
她其实挺喜欢柳因的,不光是因为两人长的很像,而且因为柳因只比她大上一点,却非常的柔美婉约,气质虽然幽怨了一点,但却很温柔多情,很吸引人,林晏觉得这是她身上所没有的,一种成熟的感觉,她觉得很羡慕。
再说了,她们两人又是一样的心思灵巧,会说很多俏皮话。就像一对姐妹一样。
柳因笑着,却微微敛了眉。
“其实我以前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妹妹…”
“亲生姊妹么?”
林晏诧异,她好像没有听傅家人说过柳家有什么二小姐。
“不是,”柳因摇摇头,“是堂亲。”
“我这个妹妹呢,和你一样活泼,也是鬼灵精怪的,很聪明,不过呢,她要娇气蛮横上一点,没有你这么懂事。”
“虽然我和她认识的时间很晚,嗯…那会好像都是半大孩子了,但还是出奇意料的,我们俩感情很好,我有时教她弹琴,画画,但是她更喜欢化妆,涂指甲……因为我们俩意趣相投,干什么都要一起,所以也干过不少出格的事,我记得有一次,她还带我一起翻墙去买点心吃呢。”
额…弱不禁风的大美人柳因翻墙出去的画面,真是难以想象,林晏震惊的听了一会,心道傅公子夫妻俩还真是有点相似。
“然后呢?”林晏问,“那你生病,你妹妹怎么不来看你呢?还是她嫁得太远了?回不来?”
“没有,”柳因看着手中的桃花绣,像是在回忆往事,“她没有嫁人,我们太多年没有联系了,感情也就淡了…”
林晏默然。
原来是一个略有些悲伤的故事。
一只小猫悄悄走了过来,尾巴勾了勾林晏的衣角,又轻轻一跃,跳进了柳因的怀抱。
柳因抱着狸猫,轻轻逗弄着它的下巴,小猫被弄的十分惬意,在她怀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说起来,我病了太久,也有好些时候没有出门去看看了……”
她浅笑低头,一缕乌黑的发丝垂落,衬得她瓷白的脸更加清瘦秀美,真是好一个病中美人。
林晏倾着身子,也摸了摸小猫肚子上软乎乎的毛,安慰她。
“等我们把那凶鬼抓住,阿因姐姐把身体养好,自然就可以出门看看了。”
“会有那一天吗…”
柳因长叹了口气。
林晏觉得她未免有些太悲观了。
这时,院门被推开,傅引秋拎着个食盒走了进来。
“阿因,你又在叹什么气呢?大夫都说了,总是心情郁结,对你身体恢复不利,有什么不开心的和我说不好么?”
柳因吐了吐舌头,“我没有叹气啊,你自己看错了吧。”
傅引秋把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凳上,小声嘟哝,
“天天只会骗相公……”
柳因忍不住被逗笑了。
林晏细心的发现,好像只要和傅引秋在一处,柳因的心情好像总是会开朗些,哪怕是早上那会,被三人撞见傅引秋抱夫人大腿的画面很尴尬,柳因也有点无语,但林晏还是能看得出来,其实她内心里很高兴。
果然是互相爱慕,难怪旁人都道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
傅引秋揭开食盒的盖子,里面躺着六七个白胖胖,软乎乎的圆润糕点,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梨香。
两人都喜欢吃点心,不约而同的把头凑了过去。
傅引秋很是骄傲。
“这个糕点是新出的,叫软梨酥,现在在姑苏可红了,我跑了好几家糕点店都买不到,最后还是托了人才弄到这一盒呢。”
林晏哇塞。
“傅公子你好厉害呀,早上就回来看阿因姐姐,然后又去接待锦衣卫,然后又接我们去县衙,然后又把我们一起接回你家,然后又要招待我们…在这么忙的情况下,您还能跑出去买糕点。可敬,可敬。”
傅引秋竖起大拇指。
“再忙也不能忘了老婆!”
“噗——”柳因又喷了。
“收声好么。”
傅引秋乖乖闭嘴,林晏却觉得有必要把今天在古宅的事跟他说一下。
不想傅引秋听完一头雾水。
“古琴?什么琴?我又不会弹琴,怎么可能是我家的?”
“你不会我会啊。”柳因白他。
“那也总不可能是你晚上拿着琴跑过去弹吧?”傅引秋摸摸后脑勺。
“而且怎么这么奇怪?莫名其妙的,那鬼也是,神经病一样,跑一个没人的地方弹琴干嘛,有人听见吗?难不成弹给我听?”
傅引秋皱眉不解。
柳因笑笑,“我也不知。”
林晏说,“那个琴感觉用了很久了,旧的不成样子。”
“那更不可能了,”傅引秋道,“那是我家旧宅,是和阿因成亲前我住在那里的,当时阿因不在,我们家没有人会弹琴,所以老宅里不可能会有琴,现在虽然搬进了新宅,阿因也从娘家把琴带了过来,但也不可能有人会没事干把它带回旧宅,而且我家的琴都是新琴,根本没有什么旧琴……”
林晏思忖。
也就是说那琴不是傅家的,那难不成是那鬼自己带过来的么?
“对了,娘家,”林晏听到这个词想起什么,“说起来,阿因姐姐这几天抱病,怎么没有她的娘家人过来看她呀?”
“娘家人?”
傅引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古怪。
“阿因和我一样,命格不济,是以从京中回了乡,生了病,自然是没有爹娘来探望的,然后…她其余的娘家人么,也都死绝了,所以当然没人来了。”
柳因听着傅引秋讲述自己的身世,表情恹恹的,没有说话。
林晏疑惑,
“可是我听车夫爷爷说,柳家是姑苏城的大户啊,那么大的家族,应该人很多才对,怎么可能会全部死绝了?”
“就是这样的么,”傅引秋无可奈何道,“而且柳家本来人也不算多,都过了这么多年,老了死了,都去世了,很正常。”
“这样吗……”林晏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唉?为什么说阿因姐姐是从京中回乡?难不成柳家此前定居京城?那在姑苏城富甲一方的柳家又是哪位?难不成柳家分成两家,一家在京城当名门望族,一家在姑苏城黄金万两?”
“正是如此啊,”傅引秋微讶,惊异于林晏的聪敏,倒也不遮掩,全告诉了她。
“柳老夫人有两个儿子么,大的一个非常的聪明伶俐,博学多才,故而十岁上就被选为太子侍读,由柳老太爷陪伴进了京,被柳家当成光耀门楣的一件大事。而这个天资聪颖的太子侍读呢,正是阿因的父亲。后来太子做了皇帝,阿因的父亲也就被提拔成大学士,留于京中。”
“剩下的呢,柳老夫人还有一个小的儿子。自从长子和丈夫一起前往燕京后,柳老夫人便独自一人抚育幼子,这个孩子长大后呢,虽不如哥哥争气,倒也很精通商贾,为柳家赚得了万贯家财,使得柳家在姑苏城里更加陶朱之富。姑苏城里的百姓也很敬重他,都称呼他为柳员外,正是阿因的叔叔。”
“那为什么阿因姐姐又从燕京城回来了?听这话不是在燕京的柳家家底更为雄厚?而且又是亲父母养育,阿因姐姐在燕京不是会过得更好些么?为什么要回姑苏呢。”
“因为我是扶灵回来的,我爹娘都死了,”柳因苦笑着道。
“九年前,我家横遭变故,我爹娘横死,家中仆人婢女也因牵连死无全尸,京中柳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就此倒了下去,树倒猢狲散,我失了爹娘,在京中已无一席之地,只好收拾家当回了姑苏,投靠叔叔祖母。”
说着微微叹气,眼中隐有泪光闪动,傅引秋也难过敛眉,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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