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行动...”
桌案前,白羽遥凑在凌墨安身边看完了信,说。
“柳晟章这是等不及了?”
凌墨安哼笑,折起信纸道。
“不是他等不及。是渔翁等不及了。”
“谁是渔翁?”
“羽遥猜猜。”
白羽遥抱起手臂。
“猜不到。照目前的局势来看,他藏的很深。”
凌墨安应说。
“确实。如不是我意外知晓柳晟章是羌戎人,知悉了遗诏的存在,我也会被他蒙在鼓里。”
白羽遥心下一动,问。
“柳晟章和遗诏有关系?是他藏的?”
凌墨安道。
“不是他藏的。但若我所料不差,遗诏现就在柳晟章手里。”
“那!...”
“等会儿二位。”
承祈举手言。
“我插个话。王爷,这信还送不送啊?要送的话得尽快,不然有被两方察觉的风险。”
白羽遥越听越懵。被两方察觉的风险。一方是柳晟章,另一方是谁?渔翁吗?
“送。”
凌墨安起身把信笺递给承祈,说。
“送去肃亲王手里。”
“另外承祈,你马上派人核实一下,柳晟章最近,是不是与京卫都指挥使——曹显逢见过面。”
“如见过,不必来报。你径直拿着柳晟章的‘通敌’罪证去找首辅,五日后,内阁要下达一份抄家柳府的公文。但是在行动上,本王要提早两天,明白吗?”
承祈点头。
“明白。”
说罢他快步离去。徒留白羽遥一人不明不白,急着问。
“为什么?”
“为什么墨安要比公文提早两日抄柳家?为什么柳晟章与曹显逢见一面你就能确定遗诏在他手里?还有,你在圣上病重之际有如此大动,事后少不了被猜忌诟病,就不能再多等几天,等圣上醒了再做定夺吗?”
凌墨安笑着点了点白羽遥额头。
“羽遥的问题有些多啊,我非常担心你的小脑袋瓜不够用。”
这种时候还**!!
白羽遥一下拍走他的手,接着转身。
“不说算了。”
“别!”
凌墨安赶快抱住人。此种前胸贴后背的议政姿势,若承祈在,一定翻他们个白眼。
“我是看羽遥太紧张了,想缓和下气氛。羽遥今日怎么一点就炸呢?”
“不开心?”
白羽遥没回答。
凌墨安弯腰,下巴搁在白羽遥肩上蹭了蹭,道。
“事急从权。我提前行动,是要赶在渔翁前面拿回遗诏,防止消息泄露于世。曹显逢是渔翁安排在柳晟章身边、假意与他同谋的棋子。如没有遗诏,柳晟章不会改变进攻的时间。”
“至于羽遥忧心我被人诟病这点,只要哥哥信我,旁的我都不在乎。”
凌墨安解释完了。
可白羽遥依旧不语。莫名的静默让凌墨安皱了眉头。
“羽遥这是真的生气,哄不好了?”
又过片刻,正当凌墨安想把人转个面好好抱一抱时,白羽遥惘然开口,说。
“一切就要结束了...对吗?”
等凌墨安拿到遗诏、等白羽遥烧掉它使司皇簿回归正轨、等凌墨渊身上的亲缘祭被解开。
他便真的,半点留下的理由也没有了。
“......别难过。”
凌墨安说。
“我们早知道会有那样一天。”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况白羽遥是他“偷”来的,总要“还”。
“墨安。”
白羽遥问。
“你知足吗?”
凌墨安犹豫了好久。
“我...”
“我不知足。”
白羽遥截下他的话,说。
“我不知足。其实从很早很早开始,我就在想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抱歉,我只有能让你好过一点的办法。”
“我不要!”
凌墨安把脸埋下去。
“求你羽遥,答应我...别让我忘了你。”
凌墨安记忆里有神族的影子。白羽遥有权利抹掉它,亦想要抹掉。
白羽遥握住腰间的手,轻轻道。
“墨安,我饿了。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凌墨安清楚就算白羽遥此刻答应了,也不妨碍他日后毁诺。
可凌墨安固执地想听。
“答应我。你不答应,我便不放你去。”
白羽遥笑了一下,用力掰开凌墨安的手,回身道。
“威胁人也要讲实力的,显然你还差...!”
“点”字被堵回唇齿。白羽遥不满凌墨安的“作弊”行为,趁机咬了他舌头。
这回他可没用力啊。
凌墨安却眼里有水。
“羽遥...”
他捧起白羽遥的脸,挤出笑容的同时泪也流了下来。
“我爱你。”
我不留你。
但,请让我能永远爱你。
心河的堤坝坍塌,思绪化雨砸下。满面泪水越俎代庖,替白羽遥无声应了那句——
我爱你。
情难自禁。
白羽遥慢慢贴上去,吻掉爱人脸上的泪。然后...
“王爷!”
承祈远远喊过就算敲门。下一息门被毫无防备推开,搞得屋里俩人手忙脚乱地分唇抹眼泪。
我天!
承祈一下推走身后的竹丑。
“不用你了不用你、我自己说。”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严丝合缝。门外的竹丑——
“?????...”
“承祈。”
白羽遥眼神幽怨。
“我觉得你回来的有点儿快了。”
“哎呀,都是抽空。”
说话间,承祈已将地图铺在了桌上。
“王爷,我们的人借葫城南边的卫所传来消息,说在柳晟章伪装成贩卖草料、实则往边境偷运器物的队伍里,发现了京都城完整布防图。”
“!!!”
凌墨安霎时心惊肉跳,问。
“能确定图纸真假吗?”
承祈道。
“确定不了。传回消息的人是在规整器物时偶然发现的,根本没时间临摹,而且那队伍老大准备充分,卫所士兵寻不到机会深搜。”
“现在队伍继续北上。按我们传信的时间来算,他们此刻应该在启封城附近。”
承祈手指一点,凌墨安目光随之。
“王爷,从沿城边的大路走,再过不到二百里,他们就会与下一班人交接。”
“东西势必要劫。但是我们一来不能肯定他们有没有暗中报信的人,二来就算没有,下一班接替者等不到队伍,也是打草惊蛇。”
那便难免会让这条线上出现漏网之鱼。
白羽遥困惑地问。
“先前听你们提及,兵部通过柳晟章所传递给羌戎的信息全是错乱难辨的。如今发生意外,是兵部搞错了,还是...”
“不可能是搞错。”
承祈笃定道。
“因为我们的计划压根与京都守备没有任何关联。再做戏也不能把老家做进去啊,如果真是兵部的人失误,那他的脑袋可以搬家了。”
白羽遥眯了眯眼。
“如此,便是有人将计就计,暗通款曲了。”
承祈叹气,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呗。王爷,是马上劫杀,还是先派人秘密跟着?”
“马上。”
凌墨安脱离深思,了当言。
“柳晟章已成困兽,掀不起风浪。承祈,你命人带着本王的令牌,快马加鞭调动相关城池的守卫追寻异族。如遇上目标,不必关押,就地格杀。”
“是。”
承祈来去匆匆。
在即将要迈门槛时,他停住了,回头道。
“其实我刚刚的话,还有后半句。”
“?”
白羽遥和凌墨安不解,听承祈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有权,能使磨推鬼。还有,我暂时不回来了。”
说罢再次合上房门。
白羽遥眨巴眨巴眼,自己嘀咕。
“鬼招谁惹谁了。”
“呵~”
凌墨安就笑。
白羽遥总能说出些让寻常人觉得无理,却又没处反驳的话来。
“你笑什么?”
白羽遥认真道。
“我从来没见过鬼推磨......有机会抓几只试试。”
凌墨安笑声更大了。
“哎别笑了,我还是见识太少。”
“羽遥见识可不少。”
凌墨安用手指刮了刮他鼻尖,说。
“你可是真的能让磨推鬼。”
白羽遥一口咬住那手指,后又将凌墨安的手捧在掌心,问。
“墨安还有事要忙吗?”
凌墨安扫了眼未批完的奏折,说。
“暂时没有。”
“那我们出去吧,醉香楼新上的点心很好吃,不是很甜,你会喜欢的。”
凌墨安噙笑应道。
“好~~”
言定,随即就出了门。
俩人边吃边玩,见街边有自行动手制花灯的摊子,便做了一盏。为此,还特意逛到天黑实了才回。
“墨安。”
白羽遥枕在凌墨安怀里,摸着他骨节分明的手,问。
“为何你的手能那么巧呢?我就做不来精细的活儿。”
凌墨安还有点骄傲,道。
“少时从早玩到晚,殿里的宫灯我连做几年都不重样,一个小猫灯笼何在话下?”
“厉害啊。我小时候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
“打架也不错,强身健体。”
白羽遥“噗呲”一乐。
“昧着良心夸我?”
“对你就不是昧着良心。”
凌墨安搂紧人,说。
“不过羽遥身体软软的,真不像习武之人。”
“喜欢吗?”
“喜欢。”
白羽遥坏笑着伸出“魔爪”。
“我也喜欢你的,快让我摸摸!哦对,你还没有痒痒肉,这不公平!”
此次的爱抚格外热烈。
凌墨安衣襟皱开,已经放弃挣扎了。可蓦然!他就像被火烧了般猛抓住白羽遥手腕。
那双手竟想扒他的裤子。
“羽遥你!...”
“不做。”
白羽遥跪在凌墨安腿边,**浮起,他的身子向下弯去。
“用别的方式。”
眼见他还要伏低,急得凌墨安捂住他的嘴就往上举。
“羽遥!”
白羽遥生气了!扒开手训。
“你究竟要反抗我到什么时候?!”
凌墨安眸光顷刻消散。几息后,他轻声说。
“我不需要、更不想你这么做。”
“......”
白羽遥很烦躁,翻身一躺,被子一盖。
“睡觉!”
“......晚安。”
急促的气息逐渐平缓。
凌墨安没睡,轻手轻脚地下床穿衣,去书房将余下的奏折批了。
不知时辰。
烛火照亮了一支洞箫。
少年凌墨安听乐师吹的好,便嚷着要学。又因为自己吹的不好听,就不学了。
怎么就吹不出和乐师一样的感觉呢?
如今...
凌墨安懂了。
冬日的柳树不再枝繁叶茂,黑尽的天上也没有夕阳。
府中双亭孤单地立着。
凌墨安踏上二楼。
箫声苍凉。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1】
不能相望的一角。
白羽遥合着箫声,默出了这首词。
这词写在曲谱背面。
凌墨安不小心掉了它,白羽遥遇见,就捡了起来。
【1】[宋]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香冷金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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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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