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
午夜万籁俱寂,槐序一声急迫又胆怯的呼唤划破长空,成功止住了眼前人迅疾的步子。
白藏没有转身。
她深深闭眼,懊恼自己为何不再小心些去看儿子。
“三妹,二哥知道是你。”
槐序声音颤抖,试探着朝白藏走近几步,说。
“深冬的农田不似秋日一样能遮掩住人。你别跑了,二哥什么也不问,二哥只是...想你。”
生离死别真疼啊,司空见惯了也疼。
白藏眼眶一热,忍了又忍,才没在看见槐序的脸时落泪。
“二哥。”
她笑了。
“好久不见。”
槐序猛地冲上前抱住她。他心里堵得慌,却又万般欣喜、庆幸自己还能再听见这声“二哥”。
“你是有多不愿面对我?才会慌不择路跑到这儿来。”
白藏闻言扫了眼还覆盖着积雪的田地,说。
“谁让每次捉迷藏,只有我躲在谷物堆里你才找不到呢。”
她想来也觉好笑。明明都不知是何时存下的安妥感了,竟能在此刻发挥作用。真不愧是死过一次的人,连自己也摸不准。
“我那是故意的,你傻不傻。”
白藏作为秋神,谷麦硕果等皆与之为“友”,槐序就算再有好胜心,也不能打击小三妹的自信啊。
“我知道。”
白藏轻轻脱离槐序的怀抱,说。
“所以等我再大些,明白了,就不找你玩了。”
槐序的眼神忽然落寞。
春夏秋冬,化形为人,乃是此片天地与时间共创共育的四子。她们存在的太早了,成年后才有朋友可交,故那之前,只有四人一起玩闹做伴。
白藏不找他,还能去找谁呢。
“不去看看长姐和四妹吗?”
槐序斟酌说。
“当年你...出事,她们伤心了好久。”
白藏胸膛起伏,故作洒脱道。
“不去了。万一我再次遭遇不测,她们也不必再伤心一次。还有羽遥......就当我死了吧。”
秋神白藏为苍生净魔,血祭时空轮,身死魂灭,不入轮回,再无来世。
这才是应该展现给六界众生的“美谈”。
“那我呢?”
槐序语气焦灼起来。
“二哥最怕疼了,你忍心再...”
“二哥!”
白藏厉声打断他的话,认真盯着他的眼睛,问。
“你还记得这个世界最初是什么样子的吗?”
槐序一瞬哑语。
他记得。
但天道,不允许他记得。
白藏见此含恨说。
“初神、古神、启圣、尊圣。这是此世原有的修炼境界。”
“可后来,天道利用几位尊圣之力划分六界,又设局逼害启圣者全陨,只剩下鹿龙虎鹤四圣,带领族人开创四岛。他们都躲得那样远了,却依然没能逃过残害。”
“古神一境,那些千万年来被时空之轮选中,当上净魔尊者的人,哪一个是不知此世秘密,亦或试图反抗天道的?”
“二哥,沧海桑田,你数一数如今除了我们四个外,能被尊称为‘上神’的,还有几人?”
槐序默默听着,往事桩桩件件在他脑中浮现,终涌聚在心,变成滔天巨浪。
没几人了...
天道将他时创六界之前的此世,定为上古。若非四时神的修为只在古神境,且能力特殊,怕也早就同其他上神一样,被天道设计灭口了。
“你斩断和羽遥的母子羁绊,是从复活起,就做好为消亡天道之计再次牺牲的准备了吗?”
“是。”
白藏眸光坚定,说。
“天道当年害得四妹灵魂与肉身重塑,险些让世间永无冬日。四妹夫死后,天道为挟制你我,硬是将只在初神境的阿珩推上了帝位。”
“他培养尹不怜,放‘利’任六界掀起战乱,血洗鹤岛。倘若尸体尚存,他杀的人都能堆成天高的大山了。”
“二哥,他们不能白死。”
槐序紧紧攥着拳头。
他恨。
他恨四时神能力特殊,除子嗣来继承外无法相传、恨天道杀了四妹挚爱,让她重来一次的人生再度晦暗潮湿。他恨世间战火不断、恨六界众生家破人亡。
他恨!
...可恨没用。
他是夏神,所背负的职责终使他无法揭穿天道的罪行和伪善、无法为那些死不瞑目之人报仇。
“你走吧。”
槐序背过身,淡淡地说。
“二哥...”
白藏怕他自咎,安慰道。
“从前你做的够多了。我与你和姐姐妹妹们不同,你们要为六界众生隐退出局,而我是天后,与阿珩身在其位,就必须担起平前人冤屈,铺后人坦途的责任。”
白藏慢慢向后退去,在转身前,她又说。
“我见过你的心许之人了。挺好的,最起码不会再像我一样,迫使孩子,去面对一个注定坎坷的未来。”
......我够对不起羽遥的了。
槐序没有回头。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很快便再听不见。
“还好。”
槐序遥望天际,只觉夜色不再茫然。
他活了好久,悄悄模糊着岁月。对于吴寒,他原还迟疑自己为何会爱上一个男人。后来想想,觉得幸好是个男人,若是位女子的话,说不定将来他会真的“抛妻弃子”。
自私点想,那如何使得...
沁着冰雪的地面坚硬。槐序没有施法瞬移,一步步走了回去。
他现在的位置在城西,离卫宅距离不近。走出广阔的农田穿行屋舍时,忽听见了无比熟悉的嗓音——
“这位大哥,我只是出门寻人,一不认识你二没得罪你,你为何上来就打我!?”
吴寒沿着大路狂奔!听追他的人喊。
“休要狡辩,快把兔子还给我!”
“哎呀大哥我真没抢你兔子,我已经好几年不养兔子了!”
那人不听,手中长戟一横就要拿人。关键时刻,槐序飞身而至,挡住了他的招式。
“!!槐序上神?”
柳庭风骤然敛了气势,收手问道。
“上神何故阻我?”
槐序偏头扫一眼朝这边走来的吴寒,说。
“你要捉我爱人,我总得知道为什么。”
爱、爱人!?
柳庭风身体发麻,一瞬懵了。
“他!?”
“不行?”
“不不不!不敢。”
吴寒也很“争气”,走到槐序身边担忧道。
“上神去哪里了?半夜醒来发现你不见,我还以为上神不要我了呢。”
喔~~
柳庭风脑子也麻了。
“这位......失敬。”
“没事儿大哥。”
柳庭风忙道。
“在下柳庭风,是鹿族将领,请你换个称呼。”
这声大哥是真担不起。
“好的柳将军。你看,我真是出来找上神的,没抢你兔子。”
“现在看来此事确实蹊跷。但既不是你,你跑什么?”
吴寒震惊辩解。
“我一回头就看见你手持长戟朝我杀过来了。我又打不过你,不跑不死定了?”
“......”
也对。
“行了。”
槐序淡定插话,看向柳庭风。
“到底发生了何事?”
柳庭风手指吴寒,言简意赅。
“有人借狼蛇夺笛之势混进柏岱山,变成他的样子,抱走了茕茕。”
吴寒听见这个名字浑身一抖,激动问。
“茕茕。是只白色的兔子吗?谁给它起的名字!?”
槐序和柳庭风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槐序问。
“你认识它?”
吴寒心跳剧烈,说。
“我曾经也养过一只叫茕茕的兔子...不过已经死了。”
槐序见他眼底溢出悲痛,也跟着心疼起来。
很明显,这次陷害吴寒的伎俩,与之前诬陷他盗取秘宝相同。不出意外,是一人所为没错。就是茕茕这名字...
会那么巧吗?
槐序不敢肯定,毕竟吴寒没见过,万一并非同一只,就是空欢了。
“庭风,你先回去吧。”
槐序说。
“这个人是冲吴寒来的,他抱走茕茕,势必还会有下一步动作。柏宁因修复悬音笛神力有损,苍月身边不能没人。”
“好。”
柳庭风应声,也是心急,迅速走了。
此时鸡鸣乃丑,不少早点铺子开始燃灯准备。吴寒低头未语,忽觉有人紧紧扣住了他的手。
“!”
吴寒抬眸,不见长辈,只有卿卿。
“我们也回去吧。”
那人既引柳庭风来了这里,就必定知道吴寒住在卫宅,他们远走无用,万一再被调虎离山让白羽遥出个什么意外,可太得不偿失了。
时辰尚早。
他们原欲小心些回去,别扰到人,却不想离卫宅还有一段距离呢,就看白羽遥穿得暖呼呼的,送凌墨安上了马车。
“羽遥别担心,我处理好事情就回。”
白羽遥点点头道。
“我等你。”
马车逐渐远去。白羽遥视线随之拉长,也没怎么留意后方。
槐序快走两步,同时唤了声“羽遥”。
“?舅舅吴寒?”
三人汇聚在宅门灯笼的光亮下。白羽遥瞧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不解地问。
“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还有,大晚上出门幽会是什么癖好?”
正常不都该在房间里...这样那样...吗?
“咳。”
吴寒轻咳。发现只要事关这种,那白羽遥的心思真是藏不住一点儿,全写脸上了。
“这不是睡不着嘛。”
白羽遥听此,看吴寒的眼神里写满了——
怎么,都住一块了我舅舅还不让你碰?
吴寒同样用眼神回——
啧,想什么呢,我是那种弦儿急的人吗?必须要等上神心里完全准备好啊。
这是实话。虽说自槐序承认心悦吴寒后,吴寒被准予同了几日床。但他能感觉得到,槐序多少有些不习惯。
慢慢来嘛,现在能牵手睡觉就很满足了。
白羽遥就笑。
他可没忘那几天吴寒兴奋成啥样,恨不能逢人就说。
槐序无奈看着他们挤眉弄眼,后又问道。
“羽遥,恒王殿下星夜而出,是何急事?”
白羽遥说。
“竹巳拿着承祈的传信来报,说李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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