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佩看看周围，自己应该是在苏醒室，墙上时钟显示时间是十二点十一分。
不久前她隐约听到一个声音说结束了，可她用尽全力也睁不开眼睛，四肢也没法动弹，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按在床上，嘴里好像还咬着什么东西，很难受，她咬了咬表示抗议，右侧胸前有痛感，她知道应该是结束了。
她听到那个声音说好好好知道了现在给你把管子拔出来，便感觉一根很长的东西从嘴巴里抽离，然后她又失去了意识。
她抬起胳膊，晃了几下，蓝色手环顺着手腕滑落些距离，触感真实。
好神奇，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
甚至找不到记忆断点。
只记得他最后那声，想睡就睡吧。
护士见她这边有动静，就过来问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
“没有不舒服就送出去啦。”
护士拍拍她，颜佩很快被推出去，听到护士大喊“颜佩家属——”
颜舒闻声赶紧上去迎，看着妹妹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醒了？啥感觉？”颜舒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有些干裂的嘴唇，感觉心脏被揪紧，又忙问护士，“现在还是禁食禁水吗？”
“是的。六个小时之后才能下床，吃饭喝水。”到了病房所在楼层，出了电梯，护士又交代了几句。
“好饿。”颜佩哑着嗓子，开口都有些艰难。
“饿？不应该呀，这不还输了营养液。”到了病床边，护士问，“是给你抬上去还是怎么办？”
颜佩二话没说直接从转运床平移到了病床。
“真坚强。”护士竖起大拇指。
随即又进来了两个护士姐姐，给颜佩把氧气管插上，颜佩感觉舒服很多。
量血压的袖带和血氧传感器又都吻了上来。
“时刻注意，让她不要睡得太熟，六个小时之后才能下床、吃饭、喝水。药没了就按铃。”护士们给她打上针，走出去又嘱咐了一遍。
颜舒连连点头，看护士走出去才坐在折叠椅上。
“我刚刚就坐外面等着，都快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一声颜佩家属请到谈话室谈话，给我吓一激灵，我当时在脑补你在手术台上出了什么事儿，怕你是大出血没把我吓死，这一家人就我在这呢。”颜舒边说边把被子给颜佩盖好。
颜佩听着无力吐槽，吱了声表示回应。
“结果是他们把割出来的东西拿给我确认，然后说手术结束了没什么问题就把东西拿去送检了。”颜舒喝了口水，感觉自己的脑补也有些过于跳脱了。
“可怜的娃儿哦，这次体验一下做手术，啥感觉？”颜舒看着只能平躺着的、还插着氧气管的妹妹，好笑地问道。
颜佩叹了口气，大概讲述一遍过程，提出了疑问。
“我也没眨眼啊，怎么就给我麻醉了。”她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这个留置针，怎么那么疼，和伤口的痛感都不相上下。”
“应该是推到留置针那个管子了，所以没感觉，留置针不疼呀，是软管，是你太瘦血管太细的原因吗？”颜舒给她盖好被子，“你安心休息会儿吧，我打会儿游戏。你刚出来还没适应，就先不给爸妈还有姨他们打视频了。有不舒服喊我啊，实在想喝水我就用棉签沾水给你点一下。”
颜佩轻轻应了，隔壁两床都有人来看望，聊天的声音不算小，整个病房算得上吵，她入睡需要安静，一点声音都能让她直接惊醒。
她叹了口气，肩膀有些酸痛，左手扎着的留置针那块时不时就会传来算得上有些尖锐的疼，伤口位置更不用多说，不过都在可承受范围。
还好。
就是好饿好饿好饿好饿。还好无聊。
颜舒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把桌上的手机给她：“左手轻轻地玩，看看小说还是可以的。”
“好吧。”颜佩小心接过手机，打开微博，回了几条粉丝的评论，每次看到粉丝各种夸她的话，她都觉得好开心好开心，有时候她都觉得她们太宠她，无论她画什么她们都会无条件把她夸上天。
她看得嘴角压不住，无意扯到伤口。
“嘶——”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她赶紧放下手机，老实躺好。
还是不能太飘。
头顶挂着几瓶大小不一的药，点滴速度滴得不算慢。
身体虽然老实地板板正正躺着，脑袋却异常活跃，脑海里是那身绿色手术衣。
那走廊不算亮堂，他露出的手臂却白得像在发光，泛着冷调。
不同于长袖长款的白大褂，墨绿色中袖手术衣露出他一截看着结实有力的小臂，上衣下摆被掖进裤子，宽肩窄腰，身形挺拔，即使是随意靠在墙边，也能看男人的不凡气质。
应该有185以上。
就。纸片人走进现实。
再想想他那清冽的声音，要不是有伤在身，她差点又要扭成一团。
我嘞个参考圣体啊，真有男的长成这样啊。她舔舔嘴唇，脑袋里的草稿已然成型。
颜佩平时一大爱好就是刷红色软件经过美女博主同意后保存照片闲下来的时候画画稿子，画完发布艾特她们，美女们都很高兴，颜佩每天受到美女们的贴贴和关注那是数不胜数。
她乐于和美女们么么哒，毕竟美女美得各有特色，画起来也是开心得不行，可互联网，怎么会只有善意呢。
比如一百个评论里总有十几个轻蔑地挑剔她的构图、色彩，有时候还上升价值，说她画得没内涵。
如果构图色彩真有问题她当然会去优化进步，只是大多数她点进主页，那画得也不见有多好。
而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她画得好也会被骂。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她还是会因为那些恶评，整夜整夜睡不着。
就像高三集训的时候，她几乎每晚都在流眼泪。
想着想着，意识慢慢模糊。
病房里一直有人说话，颜舒也接了许多个电话，都是亲戚们问自己怎么样的，她睡得不算安稳，断断续续的。
期间好像听到颜舒喊了句宋医生，但她眼皮太重，没听得很真切。
再醒来，隔壁床的婶都吃上晚饭了，头顶挂的几瓶药也消失了，留置针还扎着。
颜舒刚把外卖袋子拆好，见她醒了：“醒得刚好，刚刚我问护士，差不多可以吃饭了，你快先喝点水，哎呀我先把床给你摇起来。”
说完便去床尾。
床上半段慢慢支起来，颜舒边摇边询问高度是否合适。见颜佩点头，便走回床边，把桌板抽了出来固定好。
“这么高级的吗，现在都有小桌板了。”
颜佩见颜舒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有些咋舌。
“早有了，来，给你点了砂锅粉，这还有炒粉，我都备注了少油的，这还有鸡汤。”边说边一道道摆上来，颜佩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但小桌板高度太低，她一低头一抬手就会扯到伤口，
这饭根本吃不到嘴。
颜舒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先把水杯递给她，见她咕嘟嘟灌了大半杯。
“哎呦慢点喝，别噎着。”颜舒拿走杯子，强行打断。
“醒了？头晕吗。”
颜佩正准备夺回水杯，就见刘医生和宋星聿走进病房。
说话的是宋星聿，眼底看得出有些疲惫。
“不晕，就是饿。”颜佩只能靠着，使不上什么力气，刚刚的半杯水让她恢复了些元气，但真的好饿好想吃饭啊啊啊。
刘医生看着这小姑娘精神还挺好，又跟颜舒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留着宋星聿看着一桌饭菜，若有所思。
颜佩看他这样子，以为他想吃，便如临大敌，她现在饿得快眼冒绿光，谁也别想分走她的饭菜。
刚要开口，就听见宋星聿说话了。
“这样不好低头吃吧，有能端在手上的碗么。”
颜舒摇摇头：“我也这么想的，但没有，我准备下去给她买一个。”
宋星聿闻言说了句稍等，就走了出去，颜佩和颜舒两两相望，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懵。
片刻他就回来了，手上多了个透明饭盒，放在桌板上的空余位置，看着小姑娘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她，莫名感觉有些不自然，但说不出个具体来。
他整了整衣襟，解释道：“等买回来这饭就冷了，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还是趁热吃，这是我前几天买来装水果的盒子，已经洗过了，还很新，就用了一次。”声音还是清淡的，只是透着些僵硬来。
甚至宋星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整理衣襟这个动作很是多余。
颜舒连忙称谢，这是帮了大忙了。又赶紧给颜佩递眼色：“佩佩快谢谢宋医生。”
颜佩还是懵懵的，但还是很快说了谢谢。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宋星聿轻轻松了一口气。
“吃完饭早些休息，有问题就按铃找护士，我先下班了，明早刘医生和我还会来查房的。”他又确认7床没什么问题，才走了。
颜佩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眨了几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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