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了两日。
陆瑶病情竟渐渐有了起色,脉象比之前平稳了些,就连高烧也退了,但整个人仍陷在昏迷中。
原本陆正全对苏以微能救陆瑶之事,并未抱多大希望,如今瞧着陆瑶竟是比前几日好上许多,不由心中惊疑不定。
倒是章氏一改往日态度,原本她是完全不相信苏以微真能解得了陆瑶中的毒,但现下看来,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倒也客气和善了些。
陆府中丫鬟仆人也松了口气,前几天瞧着章氏整日里愁眉苦脸,常因为一点小事动则打骂下人,如今陆瑶的病渐渐好转,章氏喜笑颜开,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对待下人也不那么苛责了。
这厢欢天喜地,另一厢则是郁郁寡欢。
房间里,陆彦州将桌案上的玉瓶瓷器摔落一地。
似乎仍不解气,转而又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推翻,整个人比起平日显得愈发阴郁。
贴身小厮站在一旁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出了差错更加惹怒了这位陆二公子。
待到陆彦州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这才赶紧倒了杯茶,走上前道:“少爷喝杯茶消消气。”
陆彦州接过茶在一旁落座,似乎余怒未消。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办事的。”陆彦州冷哼一声:“那晚我让你买通香兰在茶水里下毒,为何只有陆瑶中了毒,偏那陆绥却没事?”
小厮也感到疑惑,连忙道:“小的也不知,明明那日早上小姐就约了大公子晚上去秦淮河看花灯,但不知为何大公子下了学却没去。”
“他倒是运气好。”陆彦州将茶杯放在桌案上,冷笑:“躲得过这次,我就不信他能躲得过下次。”
“少爷放心,小的在那北魏商人那里买的鸦毒还有一包,等过段日子趁大公子外出时,小的会再想办法。”小厮道。
“你不是说那鸦毒只要饮下,便能让人顷刻间毙命吗?为何陆瑶却能拖这么久?”陆彦州神色冰冷。
“那商人说鸦毒只需半包便可致命,小的为了以防万一,当晚给香兰拿的可是足足一包。”
小厮也感到奇怪,想了半天才道:“想必是那婢女害怕之余,并未将整包毒药全部倒在茶水里。”
陆彦州并未说话,目光愈发阴郁。
原以为能将陆绥与陆瑶两人全都毒死,却没想到陆绥竟然躲过一劫,而陆瑶也拖了这么长时间,即便他佩戴了兰月香竟也没有效果。
陆瑶昏迷之时,大夫全都束手无策,陆彦州总是过去探望,却并非关心,而是因为昏迷之人若误吸兰月香,只会越发加重病情。
兰月香气味淡雅,一般人很难发现,为避免漏出马脚,陆彦州每次去都是趁大夫离开之时,而他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陆瑶性命危在旦夕。
但没想到从前几日开始,这兰月香竟没了作用,陆瑶虽然病情严重,却始终没断气,按理来说昏迷之人吸入兰月香,最多撑不过两日,但陆瑶却撑了一日又一日。
而更让陆彦州没想到的是那苏以微果真懂得几分医理,陆瑶在她的医治下竟然渐渐好转。
偏巧那晚苏以微与陆瑶正好有过接触,而她痴恋那裴家公子,女子间争风吃醋是常有的事,从陆瑶回府发病之后,陆彦州已经决定嫁祸给苏以微,却没想到这苏以微竟不是个好拿捏的。
公堂一番说辞让这桩案件处处透着疑点,苏以微虽未洗脱嫌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并非毒害陆瑶的凶手,而那香兰身在狱中,是否经得起严刑审问,将这一切都供出来?
陆彦州阴沉着脸,双手紧握成拳,本以为这计划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中间竟出了这么多岔子。
陆瑶绝不能醒来!
即便没能毒害陆绥,陆瑶也别想活着!陆正全与章氏既然这么重视陆瑶,从小将她当宝贝一样宠着,他便不会让他们如愿。
而那苏以微偏不识好歹,竟然一心想要救陆瑶,那么就别怪他下手狠辣!
不是自称会医术吗?他倒要看看,若是陆正全与章氏眼看着陆瑶有了生机又断送在苏以微手上,不知是何反应?那陆绥还会不会相信她?
等到那时只需再买通几个人在茶坊酒肆里一传,怕是金陵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陆彦州冷笑一声,朝着身旁的小厮挥了挥手,两人低声耳语一番,小厮这才领命而去。
*
崔府。
春日午后,枝头鸟雀欢快啁啾,庭院里花香四溢,偶见蝴蝶翩跹。
书房里。
崔庭之正坐在桌案后看着手里的公文,他这次虽说是暗中奉皇命前来金陵,但这个“暗”却绝非无人知晓,不然裴从文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能收到消息。
崔庭之目光锋利,转而将公文折上,他刚站起身,却见卫洵与玄墨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大人。”卫洵走上前,禀报:“属下刚得到消息,听说陆小姐在苏小姐的医治下,病情渐渐好转,原先脉象微弱,性命危在旦夕,如今竟已趋平稳之势。”
他刚说完,玄墨先是惊讶了一声,似乎未曾料到苏以微居然真能救得了陆瑶,连忙问:“这苏小姐果真这么厉害?”
转而又砸砸舌,一脸不可置信:“原先我还以为她不过逞口舌之勇,却没想到竟真的懂些医理。”
崔庭之神色如常,负手从桌案后走了出来。
“哥你说奇不奇怪?陆小姐中的毒,金陵几乎无大夫可解,我最近在揽月楼听到的也都是苏小姐常年闭门不出,又如何会懂得医术?”
似乎觉得不太对劲,玄墨思索片刻,又道:“若非精通医术,又怎会解得了陆小姐所中之毒?”
卫洵也觉得事有蹊跷。
苏以微毒害陆瑶之事在金陵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各大茶楼酒肆说书人滔滔不绝,讲得唾沫横飞,竟是比戏文里还要精彩。
卫洵虽不喜这些,但总免不了会无意间听到几句。
崔庭之并未说话,他闲散的整理了一下袖口,似乎漠不关心。
“哥你不好奇吗?”玄墨凑上前,又问:“你说苏小姐是毒害陆小姐的凶手吗?”
“你说呢?”崔庭之不答反问,转而在一旁落座。
“我觉得不像。”玄墨摇摇头:“苏小姐看着温温柔柔的,长得也好看,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
温柔?崔庭之斜睨了他一眼。
公堂上言辞犀利,将那裴从文气得跳脚,面对婢女指证,依然沉着镇定,一字一句轻易将人心理防线击溃,说话看似温和却句句藏针。
这样也算温柔?
崔庭之没有回答,却轻笑了一声。
倒是站在一旁的卫洵,面无表情的道:“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眼疾。”
玄墨哼了一声。
“没想到刚来金陵就能遇到这样一桩案子,可真有意思。”
他兀自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始自言自语:“听说苏小姐原先受容貌所困,年前才治好了病症,前日里在公堂瞧着,确实是个美人儿。”
正说着话,却见崔庭之起身,玄墨也连忙站了起来,问:“哥你要出府吗?”
崔庭之点头:“我有事要去一趟府衙。”
*
今天是给陆瑶解毒的第三日。
苏以微在牢狱用了午膳后,依照惯例由狱卒领着她前往陆府。
春日午后,阳光明媚。
苏以微走出府衙,竟觉得有些刺眼,连忙用宽大的衣袖遮了遮,她身材本就纤细,又在狱中待了几日,竟是愈发清减,瞧着似扶疏之柳,更添几分柔弱之美。
许是前日里公堂发生的这出变故,狱卒对苏以微刮目相看,举止间也是客客气气,不敢有丝毫怠慢。
马车停在府衙门口,苏以微缓缓走下阶梯。
“苏小姐,您请。”车夫瞧着苏以微过来,赶紧恭敬的站在一旁。
苏以微抬步走了上去。
狱卒骑马跟在一旁,车夫拉紧缰绳,车轱辘发出轻微声响,向着陆府的方向行去。
崔庭之办完事,刚从府衙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那不是苏小姐吗?”玄墨指着前方,又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花眼。
崔庭之没吭声。
“瞧着应该是去陆府,陆小姐虽然性命已无大碍,但毒还未完全解除。”卫洵上前补充。
“也是。”玄墨点头,似是感到好奇,又问:“倒不知陆小姐中的是何毒?竟然昏迷这么久。”
“若非剧毒,金陵又岂会无大夫可解?”卫洵道。
“这苏小姐可真是奇怪。”玄墨撑着下巴,心中对苏以微满是好奇。
“走吧。”崔庭之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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