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大人命令,下官自当照做。”裴从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时也不知这位崔大人何时来的公堂?又旁听了多久?
他心中揣摩不透崔庭之的心思,连忙朝着陆正全道:“陆大人,如今你女儿昏迷不醒,苏小姐既说她能救,不如让她医治,或许真能救了你女儿一命也说不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正全哪敢不从,只得朝着苏以微拱手做了一揖,道:“那便有劳苏小姐了。”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苏元滇感觉脑子嗡嗡的,竟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只听到因那位崔大人一句话,裴从文立刻命令陆正全同意苏以微去救那陆家小姐。
若非此刻是在公堂,苏元滇已经晕过去了。
“听闻苏小姐言语间似乎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信?”崔庭之走到苏以微近前,黑色的眼睛虽含了几分笑意,但却未达眼底。
说出的话也是暗藏刀锋。
“大人过誉。”苏以微朝着崔庭之行礼,回道:“不过是略微懂些医理罢了,算不得精通,又何来自信?”
女子神色温和,似乎与方才在公堂上言辞犀利的模样判若两人,但言语间看似客气却绵里藏针。
苏以微低垂着眉眼,崔庭之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她长而卷翘的眼睫,虽站立在他跟前,却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紧张害怕之色。
女子容颜清冷,眉若远黛,樱唇琼鼻,身穿一袭素白色拖地烟罗软裙,越发衬得肩若削成,腰如束素。
“苏小姐果真是伶牙俐齿。”崔庭之收回目光,似乎轻笑了一声。
年轻人眉骨硬朗,虽身穿黑色公服但却并未给人沉重的感觉,反而因他脸上含着笑容,更添了几分锦绣风华。
裴从文抬头打量着崔庭之的神色,又看了看苏以微,暗道这苏家小姐果真是脑子坏了,竟敢对这位崔大人不假辞色。
公堂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但因离着些距离,无人知晓里面发生了何事,只道往常审案很快就结束了,今日怎耽搁这么长时间?
正在此时,府衙门口响起一阵骚动,贾恪走在前面,因他腰佩长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围观的百姓瞧见只觉胆寒,连忙往两侧退开,留出一条通道。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衙役,此刻正押着一名仆人打扮模样的男子前往公堂,似是感到害怕,那人缩成一团,连连哀求:“官爷,求求您了,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了官爷......”
待到贾恪走近公堂,朝着裴从文行礼道:“大人,下官在城门口巡查时,瞧见这人鬼鬼祟祟,盘查之时竟发现他竟私藏大量银子,下官觉得实在可疑,这才将人捉了过来。”
话落,那人被衙役猛地一踹,竟是没有丝毫防备摔倒在地,疼的在地上捂着屁股哎哟叫唤。
正是苏府管家福贵。
苏元滇大惊,连忙上前一步,朝着倒在地上的福贵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说完响起刚刚贾恪的一番话,苏元滇气恼道:“昨日我让你去取那一百两银子,你竟敢卷了钱款而逃?”
福贵原以为自己偷偷摸摸溜出苏府后就能顺利离开金陵,却没想到昨夜城里宵禁森严,他想了很多法子都没能出城,原想着今儿个一早溜出去,却没想到竟被这当官的抓了个正着。
他心中咒骂,只道自己走了霉运。
如今眼瞧着被带到公堂,府中下人卷款潜逃是重罪,福贵吓破了胆,连忙朝着苏元滇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老爷,小的有错,小的不该一时财迷心窍,求老爷饶了小的,求您了老爷......”
“你!”苏元滇气得说不出话,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福贵。
“老爷,小的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心生贪念,求老爷饶了小的这一回......”
福贵爬到苏元滇脚前,抓住他的衣角哭声哀求道:“是小的没有听从老爷的吩咐将这一百两银子送到知府大人手中,小的有错,求老爷饶恕,小的再也不敢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苏元滇神色尴尬,裴从文更是面色难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尤其崔庭之还站在这里,裴从文又气又恼,恨不得立刻让人将福贵拖下去狠狠堵住他的嘴。
水至清则无鱼,这当官的哪有几个不贪的?
裴从文在金陵为官多年,收受贿赂自然不少,但还是头一回被人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自是面上有些挂不住。
倒是杜煜瞧见形势不对,赶紧上前一步,喝道:“大胆贼人!你身为苏府下人,竟敢卷款潜逃,来人!将这罪犯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福贵心头一震,连忙朝苏元滇更加用力磕头,话语里满是哀求,但很快就有衙役走上前,连忙将人带了下去,这场闹剧霎时戛然而止。
一时间,公堂无比安静。
“在下前来金陵之时,便听闻知府大人素有贤名,办案更是清正廉明,今日一瞧果真令人大开眼界呐。”
玄墨啧了两声,好整以暇的看着裴从文,面上虽含着纯良无害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差点让裴从文两眼一抹黑。
“公子说笑了。”裴从文面色尴尬,虽感到恼怒但也只得赔着笑,更不敢去看崔庭之。
“哥你说是不是?”玄墨似乎兴趣颇高,朝着崔庭之眨眨眼,完全不顾裴从文死活。
崔庭之目光扫过众人一眼,最后定在苏以微身上,停顿片刻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
陆瑶中毒已有三日,病情愈发严重,昨日夜里竟烧得全身发烫,丫鬟进进出出,已换了无数盆冷水,可这烧却是丝毫没有退下来。
章氏急得团团转,连着守了整整两夜已是快要撑不住,这才回了房间稍作歇息。
裴从文虽下令让苏以微替陆瑶解毒,但一日未抓到真正凶手,苏以微身上的嫌疑便一日不能洗清,前往陆府时仍是需要衙役在一旁看守。
府衙距离陆府并不太远,苏以微下了公堂便去了陆府。
章氏并不信任苏以微,甚至看到苏以微前来时仍恶语相向,但知府大人有令,上头还有那位崔大人,她一介妇人自是得罪不起,便也只得生生忍了。
陆瑶面色潮红,浑身发烫的躺在床上,苏以微先是上前替她把了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睑以及舌苔,最后将丫鬟送上来的医药箱展开,从里面取出一张布帛来,将上面嵌入的一根根银针分别扎在陆瑶身上不同穴位。
章氏大惊,连忙上前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苏以微仍做着自己手里头的事,连头都没抬一下,只简单回复两个字:“解毒。”
“你这法子倒是新鲜。”章氏冷笑,嘲讽道:“我还从未听说将人身上扎满针能解毒,我警告你,若再敢有加害之心,我定饶不了你!”
苏以微动作并未有丝毫停顿,只道:“夫人放心,如今是在陆府,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我可没有那个胆子敢害陆小姐。”
章氏冷哼一声,只觉得苏以微还算识趣,待了一会似是还有事,便先出去了。
不多时,陆绥走了进来,他看向苏以微,对她此举虽也疑惑,但并未出声打扰。
苏以微将陆瑶身上所有穴位都扎上银针,这才起身。
“苏小姐,妹妹的毒真的能解吗?”陆绥上前一步,眼含希冀。
即便所有人都不相信苏以微能救得了陆瑶,但陆绥却信,然而看到此刻躺在床上的陆瑶生命一点点流失,他心中仍是感到害怕。
“能。”苏以微点头,转而又道:“但需要时间。”
“只要能救得了,我愿意等。”陆绥温和一笑,听闻苏以微肯定的回答这才稍放心了些。
“陆小姐中的毒无色无味,是一种剧毒,这种毒在金陵并不常见。”苏以微边收拾医药箱,边补充:“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从北魏传过来的。”
陆绥一讶,但他向来聪明,心思一转也就明白了,道:“想来是了,若非剧毒,妹妹如何会这般严重?北魏距离金陵山高路遥,这毒又不常见,大夫全都束手无策,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说完陆绥又朝苏以微拱手作了一揖,“这几日便有劳苏小姐了。”
“陆公子无需客气,我救陆小姐是因为不想背上凶手的罪名。”苏以微眉目温和,正在整理布帛的手一顿,坦然道:“并非是因为我想救。”
陆绥愣住。
“陆公子心地善良,多谢你愿意相信我。”苏以微道。
陆绥回过神来,见她如此坦率,竟是毫不避违自己的目的,并未有丝毫生气,反倒笑了笑:“行事问迹不问心,即便非苏小姐所愿,但你仍愿意救妹妹,便足以说明你是个好人。”
苏以微一怔。
好人?她算个好人吗?
当年落入人牙子手中时,她虽年纪幼小,但为了活命,仍杀死了那牙婆;流落街头时为了与同龄的小乞丐争食,不惜用石头砸的对方头破血流,看到真正的苏家小姐无辜惨死,她将整个山寨的匪贼全都杀光。
这样的人算好人吗?
苏以微不知道,也不想去想,她收回目光,淡淡道:“陆小姐中的毒需要五日时间才能完全解除,等到明日退了烧,我会再写几副药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