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府衙。
苏元滇急急忙忙去了府衙,却听闻知府大人裴从文正在审案,他心中着急,坐立不安的在衙门等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了裴从文。
来人大约五十岁的年纪,椭圆形的脸,眼睛眯成一条缝;许是刚下公堂,裴从文还穿着黑色官服,头戴圆帽,脚蹬皂靴,腰间束以一根绯色革带,看上去威仪十足。
“下官拜见裴大人。”
苏元滇赶紧上前行礼,态度颇为恭敬。
“苏大人。”
裴从文向来圆滑,自是知道苏元滇前来所为何事,但却不点破,只抬手招呼他在一旁坐下,那张脸上是惯常的虚伪假笑。
有下人前来奉茶。
苏元滇伸手接过,他心中本就着急,实在坐不住,连忙开口,“裴大人,下官有事相求,听闻小女......”
“苏大人不必着急。”裴从文打断他的话,抬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这是通江县新贡的茶叶,听说口感浓郁却又细腻不失柔和,苏大人不妨试试?”
裴从文说完便低低啜饮了一口,似乎回味无穷,眯起一双眼睛,感叹这茶果真不错。
苏元滇无法,只得强自镇定压下心头担忧,揭开茶盖喝了一口。
“苏大人觉得如何?”
苏元滇并不觉得这茶有多好喝,他向来不爱喝茶,且现下心中焦急,自是品尝不出什么味道,但裴从文既然在问,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大人这茶确实好喝。”
似乎得到满意的回答,裴从文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这才坐直了身子,明知故问的道:“不知苏大人前来找本官所为何事?”
苏元滇起身就要朝裴从文下跪,却被他拦住,似乎不明所以,问:“苏大人这是做什么?”
“下官听闻小女成了被通缉的罪犯,心中实在感到不安,这才前来府衙想来向大人了解些情况。”
苏元滇如实回:“小女自幼性情胆怯,常年闭门不出,如何会成为毒害陆家小姐的凶手?”话落便朝裴从文磕了个头,“还望大人明察。”
苏元滇虽在官场,但向来不够圆滑,这话说得实在太过直白,裴从文听了只觉心头火起,冷笑:“怎么?苏大人是觉得本官冤枉了你的好女儿?”
“下官不敢。”苏元滇知晓裴从文动了怒,但想到苏以微却不惧怕,低头抱拳回道:“只是依下官对小女所了解,她绝不会做出这等毒害他人性命的事来。”
“哼!”裴从文站起身,反问:“凭你的了解就能断定此事不是她所为?苏大人可拿得出证据?据本官所知,陆小姐毒发之前接触的外人只有苏以微,其余的人皆是陆府下人,本官早已排查。”
苏元滇一噎,莫说证据,此时连苏以微人在何处都不知道,且裴从文所言确实句句在理,苏元滇竟不知如何回话。
正在此时,有衙役前来禀报苏以微已被贾恪押入狱中之事。
“裴大人,这......”
苏元滇骤然听闻苏以微已经下狱,一时神色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裴从文见他满脸担忧之色,怒气倒也消了些,安慰:“苏大人你也别太担心,公堂审案讲究罪证,若你女儿真是被冤枉,本官自不会为难她。”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看似宽慰实则敲打,苏元滇知裴从文既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想来自己再多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那牢狱是什么地方,苏元滇当然知晓,对待罪犯常用酷刑,苏以微身为女子又如何受得住?
如今罪名暂且洗不脱,但绝不能让苏以微在牢狱受苦,苏元滇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神态恭敬:“小女不懂事,自幼未曾吃过什么苦头,现下在狱中,还望大人多多关照,等到明日下官定当送上厚礼感谢大人。”
苏元滇这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裴从文斜着眼睛瞧了他一眼,随即不动声色的将那锭银子收入袖中,面上又恢复了一派虚伪的假笑:“苏大人说这话便见外了,这桩案子本官自会秉公处理。”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衙役前来禀报。
“大人,实任禁军统领崔大人已到金陵城外三十里地。”
“当真?”裴从文立马站起身,似乎感到不可置信,思忖片刻又问:“崔大人来金陵做什么?”
“小的不知。”衙役摇头:“只知崔大人似乎是暗中奉皇命前来金陵办事。”
“赶紧备马车,本官要立即前去城门口迎接。”
裴从文说完便着急往外走,额头已浸出一层冷汗,也不知这崔庭之怎会突然前来金陵?汴京距离金陵有千里之遥,裴从文虽不曾与崔庭之打过照面,但对这位年轻都统也有所耳闻。
崔庭之是崔国公之子,三岁时母亲因病去世,五岁时崔小公爷染了风寒导致高热不退,原本也不过是普通病症,却没想到崔小公爷烧了整整三日竟活生生烧成了傻子,崔国公只有这一个儿子,一时大受打击。
再之后不久便听说崔老夫人过世,汴京许多名门贵族前去吊唁,崔小公爷突然见到那么多人吓得惊恐发作,崔国公心疼儿子,从此后便让崔小公爷避人不见。
而崔小公爷这痴傻之症崔国公花重金请了无数名医来看却都没有丝毫好转,连当今圣上都派了御医前来看诊,但崔小公爷这病却一直没治好。
直到崔小公爷十三岁那年,崔国公听说徽州有一高人医术超绝,偏这人性子古怪,行踪飘忽不定,崔国公便决定带着崔小公爷前往徽州求医。
说来也奇怪,崔小公爷这病症无数大夫都束手无策,却被这高人给医治好了。
从那之后,崔小公爷便展露出满腹才华,十九岁考取文武状元,二十一岁实任禁军统领,可谓是天子近臣,风光无限。
裴从文出了府衙,不敢有片刻耽搁,赶紧上了马车,这才惊觉后背也浸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听说那位崔大人年纪轻轻却手段狠辣,裴从文自是感到惧怕,一时头皮发麻,也不知这尊大佛会来金陵待多久?
*
苏元滇回到苏府时,苏母还在焦急等待,瞧着他回来赶紧迎了上去,连忙问:“老爷,府衙那边怎么说?”
苏元滇坐下,神色难看的道:“女儿已经被下狱了。”
苏母大惊,不由失声:“怎会这样?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不可能会是那毒害陆家小姐的凶手!”
“我又怎会不知?”苏元滇闭上眼睛,似乎是累了,叹了口气:“如今人被关在牢狱中,我已再三请求知府大人关照,想必她在府衙不会太吃苦。”
苏母听闻稍放心了些,但仍不免心中担忧。
“可我官职不大,而那陆家却是要与知府大人之子说亲的,陆正全身为金陵城护军参领,知府大人与他本就走动频繁,两家又有意结亲,知府大人自是会替陆家说话。”苏元滇道。
“那又如何?”苏母冷哼一声,愤然道:“女儿是被冤枉的,若那裴从文不分青红皂白执意定罪,我大不了上京击鼓鸣冤,就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放过他!”
苏母原本性情温柔贤淑,但却也有身为母亲的刚强,苏以微是她唯一的女儿,自小是无比宠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陡然听闻女儿含冤入狱,自然心中愤怒。
“夫人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苏元滇拍拍她的手,宽慰:“女儿自幼聪明懂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但愿佛祖保佑。”苏母叹了口气。
倒是苏元滇似乎想起什么,朝着外面喊道:“福贵。”
不多时有一名奴仆走了进来,正是苏府管家福贵,他生得矮小,穿着粗布麻衣,头戴小帽,一张倒三角形脸,走路时低着头,细小的眼睛时不时闪着精光,瞧着便是个人精。
“老爷可是有何吩咐?”福贵神色恭敬,跪地行礼。
“去书房将我的印信取来,拿去账房取一百两银子,等到明儿个天色暗了,趁着夜色送去裴府,小心不要让人发现。”苏元滇道。
“小的这就去办。”福贵眼里流露出一抹贪婪的光。
说完领命而去。
苏母原本不太明白苏元滇此举是何意,但她向来聪慧,心思一转也就明白了,现下苏以微身陷牢狱,裴从文虽然答应会关照,但官场向来势利,免不了多用银子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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