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晨赐现在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怎么就摊上这么麻烦的状况,现在整个一团糟,接着该做什么他完全没有头绪,早知如此他宁可出去冒险也不干替身的。
得花时间跟官员周旋也罢、总有妃子来烦也罢、来了个不知底细的「失忆」替身也罢、套不出话也罢,现在还雪上加霜的多了个麻烦要解决!
老天,他到底做错什么?他就是会易容而已,至于吗?!
刘家扬竟然被人杀了!在这种时机?!这都什么事啊!
御林军统领在皇城的自宅被杀!这…这传出去能听吗?!
头颅还不翼而飞,见鬼了这是?搞暗杀拿走人家头干嘛呢?
有没有点道德心?杀都杀了还不留全尸?多大的仇?
没提头去人家不给报酬是不是?疯了!这一切都疯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晨赐瘫坐在龙椅上,竭力压抑咆哮的冲动,但内心奔腾如浪潮的怒吼却源源不绝,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他重点甚至偏移,但他暂时不想理会,表面佯装镇定内心却烦躁不已,重重压力几乎快让他把自己撕成两半,巴不得倒地装死,但当然不行。
「陛下,微臣冯时晚求见。」
清朗的声音自殿外传来,晨赐深吸一口气,待情绪稍定,便让他入内。
冯时晚的步履有些缓慢,脸上除了深深的疲倦外,更多的是严肃。
他苍老的面容不改往昔的清俊,染上灰渍的黑色官服仍未换下,恭敬的照礼仪行叩拜礼后,才直起身。
「调查结果如何?」
晨赐抱歉的望着疲劳的刑部尚书,才刚要他们稍作歇息再接着调查东宫殿失火案,没想到刘家扬才回府没多久就被人杀了,结果冯时晚根本没能喘息片刻又被召回来调查,想到他的年纪还得让人这番折腾,晨赐不禁放缓语调,柔声问。
「…启禀陛下,刘大将军除了脖颈处被人割开外,身上并无多余外伤,显然凶手是在极近的距离一刀了断他的性命,而周遭却完全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加之他被害的地方是位于自宅的内院里,以刘大将军的身手和他宅第里的护卫人数来看,凶手是外人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冯时晚那不因年纪增长而衰减锋芒的犀利眼神,不知为何直勾勾的盯着晨赐看,让他头皮有点发麻,但当事人却彷若无事的沉声回报。
怎么回事?面具剥落不成?他看穿我不是陛下了?不会吧?
晨赐心下惴惴不安,但不能自曝其短,还不知道对方是否为敌,既然他没有大张旗鼓的揭穿,或许是自己多心,还有蒙混过去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他被自己人暗杀?」他不敢轻忽,凝神观察对方举止,同时认真追问案情。
「而且必是极为亲近之人。」冯时晚虽然刚刚说是外人所为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但这句话却像已猜中下手的是谁,那般笃定。
晨赐也干过暗杀,他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谁?】冯时晚的眼神如此问道。
…是现在在守灵的刘宇?!不可能吧?那是刘家扬的亲儿子啊!
晨赐脸色剧变,瞠目结舌却无法发出声音。
根据回报,刘宇是第一发现者,现场除了他跟刘家扬以外,没有旁人在场,当事人说他身上染到的大片血渍,是因为抱住父亲尸体呼救造成的,而他亦未发现可疑分子在场,听到声响人赶到的时候,刘家扬已躺在地上,颈部以上已经消失,死状甚惨…
更怪的是经过比对,刘家扬遗落在地的佩剑竟是凶器。
但是…这都是他说的,没有人能证明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实。
可谁会去怀疑刘宇?怀疑那丧父后悲痛欲绝的青年?
状况与他所述,似乎没有怪异之处,听到的人都会认为是暗杀者抢了刘家扬的剑,将其杀了后割走头颅即刻遁逃,决不会认为是刘宇所为。
但冯时晚显然不这么认为。
「…陛下,刘大将军的身手众所皆知,哪里是寻常人能轻易取得性命的弱夫?即便敌人再强,他也绝不可能毫无防备的被人杀了,怎么说现场也得有个打斗后的痕迹才对,再者若有人前去暗杀,又为何要用他的配剑取其性命?那人为何要特地赤手空拳去刺杀御林军统帅?这不白担风险吗?要是抢不到目标配剑,岂不搭上自己性命?若真有人这么干,要不是个莽汉、要不就是诡计多端故布疑阵…便是为了掩盖真相,让人认为是外敌所为,真凶却可逍遥法外不被人所疑。」
冯时晚慢条斯理,头头是道的阐述他的论点,晨赐则越听越心惊。
杀了他的,是空手却能轻易拿到他配剑,让他毫不设防的在旁边挥剑又能近他身的人…那除了案发现场的刘宇,还有谁能办到?
可是…这太荒谬了,他为什么要谋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似是看穿晨赐内心所想,冯时晚幽幽叹了一口气。
「陛下当初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您记得吗?」
他沧桑的嗓音里似有无尽悲伤,缓慢的提起过去宫中发生过的惨剧。
晨赐浑身僵硬,立马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景明煌除了同个娘胎的弟弟景幽炎以外,上面还有好几个兄长,说什么血浓于水都是白讲,当初争夺皇位时下手何等狠辣,已经竭力闪躲的兄弟俩还差点没命,更别说那时野心勃勃的其它几位兄长斗得多凶,倘若不是上官御因为担心他俩所以没有离开皇城,只怕他们活不到今日。
权力的诱惑对于某些人而言,完全足以构成噬亲的理由。
血淋淋的过往摊在面前,晨赐不得不开始怀疑刘宇犯案的可能性。
但刘宇杀了刘家扬的好处是什么?他有什么目的?
既然要杀,为何选在此时?在东宫殿失火,「东宫」记忆损伤的这时?
晨赐忽然灵光一闪,悟出答案。
若假设成立,内贼就是刘宇,所有事情就说得通了!
他跟那个假殿下的目的相同,都是想得到兵权!
只是一个想要先拿到实质的令牌,一个直接用强硬的手段夺得实际上的领导权,毕竟统帅不在,指挥权自然是落入副将手里,而宫里唯一不需兵符就能喝令军队的皇上因为担心弟弟,此时应该根本不在乎御林军动向,既然如此兵符暂时寻不着又有何要紧?
可这两个人又为何要如此迂回行事?看似目的相同且起了互补作用,可又不像在互相帮忙,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这样即使有一方失败也还有后手,或说某一方被舍弃也无所谓?
还是根本是自己想太多?
大量的问题塞在晨赐脑子里让他头晕目眩,眼睛都快变成螺旋状,他已经不知道接着该往哪里着手,该采取什么行动?
那感觉像自己走在到处是坑的草丛里无法脱身,每步都让他胆战心惊,深怕掉入万劫不复的陷阱里,辜负景氏兄弟的期待。
「陛下,你的脸皮剥落了。」冯时晚趁着晨赐恍惚,冷不防说道。
兴许是对方声音太平静,晨赐还没意识到什么,手已经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脸颊,触及面具的那刻他才回过神,知道自己被挖坑了。
脸皮这种东西,哪可能「剥落」?要不是心虚,寻常人听了谁会去摸脸?
冯时晚如鹰般犀利的眼神闪烁异光,冷傲的嘲晨赐轻笑。
晨赐那只闯祸的手不知该放还是该维持,像被黏住般卡在原位,让他变得很古怪且莫名好笑,脑子还在拼命思考如何脱困。
冯时晚的冷笑声忽然有些变调,像在压制笑意。
「陛下,您可知在吏部有个叫做晨赐的小官员吗?」
不知是否蓄意,冯时晚句子中的「陛下」与「您」音调非常重,简直可称为咬牙切齿。
晨赐总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实在想不到还能怎么蒙混过去了。
「…朕未曾留意。」他硬着头皮说。
「这样啊…听说此人在东宫殿失火后就告病休养,现在不知在何处?」
冯时晚往前踏出步伐,越过平常官员朝会时所站到的区域,但没人在乎…事实上晨赐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越来越靠近的冯时晚身上。
冯时晚大步流星的踏上台阶步步逼近,完全视君臣礼节于无物,直接走近至与晨赐只有一臂之遥的位置,居高临下的俯视坐在龙椅上的人。
晨赐还来不及开口,冯时晚便惊天动地的一掌拍向桌案,满桌文书墨水被震得弹起,整张桌子全被搅得一蹋胡涂。
「陛下在哪里?你们在搞什么花样?刚刚在殿中的会议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别再敷衍。」
冯时晚乃一介文官,却愣是被他弄出了惊天气慨,晨赐有那么个瞬间,还以为自己脖子上被架了把刀,干干的张着嘴。
所以他其实刚刚就发现我不是陛下了?先前的老态与疲倦呢?!
你比我还会演啊!铁面判官你可真是深藏不漏!
「回答我,否则必以谋反罪告发你,别以为陛下不在这里我就拿你没办法。」
冯时晚凶狠的眼神里隐约能见焦灼的紧张,晨赐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忠诚似海,认为他可以信任。
陛下跟殿下都很信任他,而那眼神亦绝非虚伪,若坦率以告或许不是坏事…现在的状况已超过他能负担的范围,假如能有个帮手定然有益。
晨赐暗暗咽下唾沫,看似犹豫其实心里已有打算。
他大可当面揭穿自己的伪装,要是在众官员都在的时候戳破假象,自己可死无葬身之地,这点晨赐是非常清楚的。
可他却没有这么做,恐怕除了想弄懂自己意图外,更多的是想得知陛下的行踪,事已至此不妨和盘托出。
晨赐现在只能祈祷自己没有赌错,但他也无路可退,要是隐瞒反被误认叛贼,自己身死不打紧,若是让计划毁于一旦,他更对不住其它人。
「…冯大人您且随我来,待我慢慢解释。」
念头笃定,晨赐反而泰然起来,拉着冯时晚往殿后最偏远的那间房过去,开始讲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他留守皇宫被交代要做的事,不过对于「天枫寺」这节却删删减减许多,只说陛下暗中挑了几个人去营救殿下,并未告知其它人姓名。
与其说仍对他有些防备,倒不如说现在根本没闲功夫讲那些无关行动的事,幸好冯时晚也是个识大体的,知道那些不是现在的重点,并没抓着追问,只确定那些人的身手足够保护陛下就接受了。
「…如此说来,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抓住假冒殿下的那人与刘宇的尾巴了,东宫殿起火一事看来也是内奸所为,或许还有其它人叛变,你可得当心,别再被人识破。」
冯时晚抚抚下巴,淡淡道。
「真确定刘宇叛变了?」晨赐不死心的问。
「你不信,可以试探看看。」冯时晚白了他一眼,指了条明路给他。
晨赐犹如漂流海上的人见到岸边渔火般激动,忙点头用心记下。
「对了,您如何看出我的伪装的?为何不当众揭穿我?又如何会怀疑到吏部的我身上呢?」
晨赐心下稍安,仍没忍住疑惑,不解的问。
「陛下走路的时候肩膀还会再往右偏个一寸,其它人应该看不出来就是了。不当众揭穿是看你很老实,不像要做乱的样子,何况我担心陛下安危。至于为何会怀疑到你身上…你这是在质疑我调查能力?」
冯时晚确认晨赐的身分后,便更不客气的展露骨子里的那份硬气傲然,晨赐闷着头连连称是,只差没举手投降而已。
好你个铁面判官…这般傲然其它人知道吗?
「…还有,妃子纠缠的事,冯大人能不能帮我出主意…?」顿了顿,晨赐硬着头皮提出要求。
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啊!
虽然对别人来说不重要,但对他的贞操很要紧啊!晨赐小心翼翼并且窝囊的看向对方。
「自己处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毫不意外的,换来冯时晚鄙视的眼神,说完就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徒留晨赐一人在房内纠结。
琉璃宫
如火的夕阳灼烧着天边残云,紫樱与阿蓝坐在窗边,姣好的脸蛋上都是担忧,身穿彩衣的紫樱捏着纸张,指尖微微颤动显出心绪不宁。
「紫樱,现在该如何是好?」阿蓝焦躁的拼命灌茶,素来冷淡的神情全然消失,不安的问。
留守的这段时间,阿蓝每日都会去天枫寺确认有无情报传回(顺便喂花无踪的宠物),今天竟同时来了两个坏消息,着实让原就担忧不已的二人更为心慌,没想到事态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人已救回,吴侯与林侯叛变,正由地下暗道向皇城秘密进军,上官御与花无踪正尽力阻止,慎防宫中内贼作乱,另外西南一带早已被叛贼控制,暂无法调兵前去剿灭,正在努力处理,稍安勿躁】
信笺上却没有说明众人的状况,也不知是否有人受伤,他们怎么不想想这边的人的心情!
以笔迹看,这信是景氏兄弟安插在离西南矿场最近的「獠牙关」里的人所寄,理论上那人应该不知道他们去犯险的事,而今却是他寄来。
说明他们已经分成两队执行任务,但情况必然十分危险,又或是有人负伤,否则以他们的作风不会这样行事!真想立刻前去相帮,但皇城这里不能毫无准备,他们得做好迎敌的布置…
还有最该执行的任务--抓住叛贼。
「…我们也只能先做好最坏打算,就算抓不到叛贼,至少要先让皇城这里有应付敌人的余裕,晨赐那边不知道有没有进展,现在没有闲工夫管东宫殿失火的案子了。」
紫樱强作镇定,无奈叹道。
「听说那个假殿下失忆装得很逼真,要撬开他的嘴怕是没那么容易…还有刘大将军被暗杀这事又搅得局势更乱,这下御林军恐怕乱成一团,晨赐怕是再长两只手也忙不过来吧。」
阿蓝眉头皱得死紧,郁闷的说。
「是啊…」紫樱也头疼得慌,扶额叹息。
紫樱等人碍于身分,白日常常得留在后宫免得引人疑窦(还得费神别让某位妃子去纠缠晨赐,免得他露出破绽…虽然有时候还是有几只漏网之鱼「偶遇」他…),只能趁夜潜进各部门找寻有无可疑文书,甚至还得偷偷摸进官员府邸调查,负担不输给晨赐,加上挂念心上人的缘故,心情更为低落,对于这种束手束脚的状况憋屈得很。
气氛低迷不已时,外面传来官员宣告陛下到来的声音,两人忙不迭迎出去,想看看晨赐是否有好消息回报。
然而等随行的外人都退去后,晨赐的话却让他差点被踢出门,费了好一番口舌才成功说服她们相信冯时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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