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众目睽睽下,上官御与花无踪二人当真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对,眼见就要当众被抓,这当口却横生变故!
震天价响的爆裂声几乎贯穿所有人耳膜,人群嗡然乍起,所有人皆往部队最后排的辎重队伍望去,当场陷入一片混乱,遥遥只见火光大盛,众人惊呼连连,打火的打火,疏散人群的疏散,夹杂在纷乱的叫嚷声中,步步逼近的人也被引走注意力,上官御与花无踪赶紧起身,假意要去帮忙,却冷不防的被人抓住手臂。
二人几乎是反射性要将其灭口,对上来人的视线却是一怔。
居然是穿着甲冑混进人群中的小九!
「跟我过来。」小九匆匆露过脸后,又急忙戴上面部护具,拉着花无踪与上官御要避开人流,却抬不动脚。
因为那两人一步不动,神情戒备的冷冷看着她。
「…不要这么死脑筋行不行!我还能拿你们两个如何?再不走还等着被抓?」
只露出两个眼睛的小九给他们一个大白眼,恼怒的撤手环胸,那模样简直像在教训不识时务的傻子似的。
上官御冷哼一声,挑眉瞥向花无踪,他莫名被看得有些尴尬。
那什么眼神?【随你啰?你说呢?】是啥意思?
人是他放走的没错,但不带这么看人的吧?我又没叫她来!怎么搞得像我安排似的?
「快点决定行不行?不要让我瞎忙一通。」小九低声骂道。
「别拉着我们,妳走前头就是了。」花无踪决定无视上官御那玩味的表情,不客气的冷着脸催促,小九嫌弃的瞪他一眼,当真撒腿就走。
趁着混乱偷溜也是有诀窍的,若人流都往某处去,可不能傻呼呼的就往目的地走,那只是被人抓个现成,三人都知道其中诀窍,拎着水桶来来回回的用之字形穿梭在人群。
为避免引起注意,他们同时用不一致的速度越闪越远,终于到达来时的通道拐弯处,三人便加快步伐,齐齐往更远的地方冲,直到完全脱离部队能掌握的范围外,听不到人声之处才停止。
花无踪与上官御确认周遭没有旁人,背靠着石壁,将全身垄罩在阴暗火光里,与小九隔了五步的距离,才拿下头盔与她面面相觑。
「…妳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让妳走了吗?」花无踪拧眉问。
「你就没别的话好说?」小九见他这样冷淡,心里不服气,没好气的问。
还斗嘴呢,花无踪你到底干了什么?上官御无奈又不解的想。
「没什么好说的,叫妳不要回来这里,妳这是想找死?」
花无踪不懂她干嘛帮他们,又讨厌她不听劝,那话直观听着就像恐吓。
可上官御听起来却像在担心对方,心下更是惊奇,便静静听着。
「你这人!刚刚解你们的困局,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吗?你说叫我走就走?我可不平白受你恩惠!」很可惜的,小九没听出弦外之音,恼得怒目而视,气冲冲的喊。
「那妳到底想干嘛?包含马匹暴动、突然起火,难道那些骚动都是妳弄的?妳要背叛他们?为什么?」花无踪在某方面来说简直傻到没脑袋,还在耿直的纠结。
上官御扶额,开始在后悔,为什么以前没有让花无踪跟景明煌看点话本长「知识」?这当口还在问这种问题。
「…我可没说要背叛他们,只是不想欠你人情!我放走你们这一回,下次见上就要一决生死!你可别先被人杀了!」
小九显然也是个「傻的」,拐来拐去还是没把重点说出来,板着脸含混不清的道。
「哼,蠢透了,谁先被杀还不一定,硬要往危险钻,笨。」花无踪骂道。
「你骂谁?你以为你很聪明?要不是我,你们刚刚就露馅了!」她怒叫。
你还信!妳还说!没完没了了这是!上官御面色若死,心累的想。
「现在不是吵这些的时候,妳究竟打算怎样?」他无奈的问。
「…我要回去找师父跟…总之,你们不可能成功的,不要再来阻挠他们。」
小九咬牙,话里有奇怪的停顿,不知为何犹豫,明知不可能成功,还是劝说了。
上官御制止花无踪开口,冷澈的深沉目光上下扫视小九。
「妳师父的个性难道妳不清楚吗?妳被他舍弃,后来又被无踪带走,现在安然无恙的要回他那边,妳觉得他会信妳吗?」上官御对黑狐的恨意那般深刻,甚至对他的弟子也无好感,何况他们立场根本就是敌对的,现在会说这话简直是破天荒般的奇迹。
非但花无踪面露愕然,连小九也藏不住心下的讶异,毕竟他可是当初亲手卸开自己关节的狠人,这时居然说这番话?而且他怎么会这么懂师父的为人?
直视那对与师父相似却又不同的冷厉双眼,小九茫茫然不知从何问起。
「…可我只有那里了。」地道沉闷的空气缓缓流动,半晌,她幽幽道。
话没说尽,却足矣。
如同花无踪与上官御那般,他们的归处是「天枫寺」,她的归处,即使是凶险万分的复制版「刺客门」,她也会毅然决然的回头。
上官御不会再多说什么,他现在更烦心的是刺杀行动成功率实在太低了,刚刚那番动乱下吴焕夷与林耀祖肯定更加提高戒备,军队的人数那么多还不算事,偏生最棘手的黑狐与他的弟子都在他们周围,要是他们不在,或许还能赌上一把,问题是弄不走…
看来是时候改变作战方式了。
「…无踪,刺杀行动不成了,我们要另寻他法。」
上官御瞥了眼小九,语带保留的朝花无踪说道。
「什么?!可是…」花无踪正想发话,却又被上官御制止。
「妳不是要回去?希望妳记得自己的话,妳跟花无踪一人救对方一回,已经扯平了,下次再见,就是生死之斗了。」他赶人了。
「…我会牢记在心,就当作我没看见你们,就此别过。」
小九自然没忘记他们还是敌人,此时他们的计划她不该听,听了反而不知如何是好,既然说要一报还一报,现在就该装聋作哑,省得更对不起师父。
她又看了一眼花无踪,幽幽的空洞目光中似乎有什么在无声诉说,最终仍是默然无语的转身离去,消失在通道的转角处。
花无踪莫名其妙的看她离开,心中突然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但现在不是想些杂事的时候,将注意力集中到上官御那边,等他发话。
上官御凝目观测地道,左思右想了片刻,终于决定了。
「我们越过大部队,比他们更早回皇城,接着引兵入洞,在那之前传讯让獠牙关的人马从后方夹击,让他们的计划直接被埋葬在这个地道里。」他目光坚定,沉着的说。
花无踪呆住,难道这会比刺杀更靠谱吗?!他怎么想的?
「越过大部队?提早赶去皇城?你打算怎么搞?」
逆川而上是不可能的,走地面肯定太慢,所以他的「越过」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越过」,不是出地洞再越过他们,而是在千军万马中通过那些士兵跟哨站,抄到前面报讯给皇城与獠牙关,不被任何人发现行踪!
你敢说这比刺杀容易?!
「就像昨晚趁部队休息时,赶路到前面而已,你那么惊讶做什么?你又不是办不到。」
上官御看他反应那么大,也莫名其妙。
「什么「而已」!你昨天只是去下一处哨站把所有士兵抹杀,现在是要不被任何人发现偷偷摸回皇城!路上还有多少哨站、多少兵卒?路程多远?为了避免他们察觉我们的目的而改变作战,我们一点声息都不能被察觉,说什么「而已」?!」
花无踪又露出听到上官御坚决顺江而下的表情,脱力的抗议,从他话前跟话后都重复着同样的词来看,显然是心烦意躁了。
「至少前面都没有黑狐他们那些碍事的东西在,哨站内又不是完全没有遮蔽处,躲藏不算什么事,加把劲专注于赶路上没有问题的。」
上官御满不在乎,只要越过了黑狐在的这个大部队,哨兵们的留守根本不算事。
花无踪知道上官御绝不会打消决定,只得无奈的叹气。
我看他是打算没日没夜的奔波了…偷马来骑一定是不可能的,那噪音绝对马上让人抓到,真是的,跟他同行就没好事。花无踪嫌弃的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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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御林军刘大将军府
上官御一身素服,神情严肃而哀伤,缓缓步入一片死寂的灵堂。
刘宇披麻带孝,素缟的衣服上有些折痕,表情惨淡哀戚,默默看着上官御在灵堂前捻香致意,慢慢躬身回礼,散乱的瞳孔没有焦点。
刘家扬身为统领御林军的大将军,不管于公于私,与他有关系的人多得排不进屋,只得挨个入内致意,事发仓促灵堂布置得不算细致,很多东西都简略处理,可新作的麻织跪垫居然已有破口,足见来此致意的人有多少。
上官御一直在眨眼睛,不时揉揉眼角处,好像不太舒服的感觉。
趁着空档,他走到刘宇身旁,又再次致哀。
「…上官大人眼睛不太舒服?」刘宇憔悴的望他一眼,笑得虚浮无力。
「啊…是啊,最近太多事情要处理了,刘大人你…唉。」
上官御苦笑,看看刘宇,欲言又止的摇头,不知该说什么来劝慰。
「这几日不见你在皇城,莫非陛下有事吩咐?」刘宇温和强笑,问道。
「是啊,陛下有要务让我出城去,没想到才刚回来就听到噩耗…」
说罢,他又摇摇头,哀戚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陛下要你去做什么?可需要帮忙?」刘宇和善的问。
「…说来话长,刘大人可否抽空寻一处静僻之地?」
上官御看看人来人往的灵堂,面有难色的要求道。
「自然。」刘宇朝场内的家眷们昂首示意,便领着上官御离去。
理说刘宇身为刘家扬之子,不应随意离开灵堂,但事发至今他已搁下许多军务,上官御又是同为御林军的同僚,想是有要务在身,也或许是关于刘家扬被杀一案有所进展,自然没人劝阻刘宇离开,毕竟若是耽搁什么大事,又该算在谁身上呢?只是对来捻香之人有些抱歉了。
两人穿过萧条的庭园,来到大将军府角落的一处小凉亭,几个跟随而来的侍女被遣去亭外候着,刘宇跟上官御相对而坐,默然无声。
待得手里的香茶有些冷掉,上官御才面色沉重的开口。
「…据说西南有逆贼准备作乱,陛下为此很是忧心,故而遣我外出详查,我手里有些线索,本想跟刘大将军研议后再拟一份奏折给陛下,没想到刘大将军竟会被人暗算…」
上官御又在按眼角,余光中瞥见刘宇持茶杯的手颤动一下,茶水喷了几滴到袖口,他却浑然未觉。
「…先父若在,定能跟上官大人合力协作,除去叛贼…」
刘宇眨眨眼,凄楚一笑,目光定定聚在手里的杯子上,语带颤音。
「冯大人不知调查得如何了?刘大人可有听他说起?据说事发当时整个现场除了第一个发现者的你以外,就没有别人的踪迹了?不知究竟哪方贼人身手如此高超,这里可是皇城中央,要是那人下回的目标是陛下…」上官御说到此处,满心担忧的停了停,摇头叹气。
「…上官大人所忧甚是有理,我会让御林军加强戒备,绝不让贼人有机可趁,为了陛下与皇城和平,一切辛劳在所不辞!」刘宇避而不谈刘家扬被杀一案,放下茶杯,拱手坚决的说道。
「有刘大人这番话,我就放心多了,不过刘大人家中刚遭逢巨变,现在应有许多事必须处理,陛下已将御林军统帅权全数交予我,刘大人就定心处理家务便好。」
上官御喝了口茶,平淡的温和微笑,静静凝望刘宇。
却见他脸色突变,铁青中似有薄怒的僵硬,但转瞬即逝。
「陛下可真是善体人意,刘大人你说是吗?」
上官御假装没发现,从容的放下杯子,淡淡接下去。
「…是,真感激陛下。」刘宇发出咬字比平时稍重的音,竭力保持镇定。
「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刘大人你要保重,随时等你回御林军来。」
上官御婉拒了刘宇留饭的邀请,边揉着眼睛边离开大将军府。
他仪态端正的缓步而出,一踏出屋子背后就明显感到有人的气息,显然是被人跟踪了,他心下又沉几分,默不作声的泯然众人中,躲进巷子里。
左拐右弯连连奔出许多巷子,确认没人跟上后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似乎全身都留下冷汗,他低声骂了几句,随手一撕便扯开自己的脸皮。
正是乔装成上官御的晨赐!
「…我去,易虎发明的这药水真没有副作用?眼睛痒得难过啊…」
他赶紧打水洗眼睛,还特意用食指与拇指撑开眼皮,确保没有药水残留才放下心来,盯着波澜浮动的水面,眉头又渐渐缩紧。
晨赐易容术中唯一的难处便是瞳色,像他跟景氏兄弟的瞳色那么显眼的颜色可不多见,每次要易容他人总得滴上几滴药,幸好许多年前得到杨易虎所制秘药后,他便一直谨慎收着,否则而今可真是一身技能在身却无力施展了。
他把衣服翻面穿上(设计过的正反两用衣衫,乔装专用),走出巷外,一路顺畅无阻的经过搜寻着「上官御」的人们,悄悄回宫。
杀气腾腾的啊…这刘宇还真是沉不住气,才刚被拿走御林军指挥权便要来暗杀,就这么急着手握兵权?老子都能杀了,你还真有本事。
晨赐一路腹诽,他特意易容来探刘宇口风,没想到撩拨没几句就露出破绽,冯大人可真是鬼眼金睛,毕竟谁会怀疑凶手就是被害人的儿子呢?
他完全无视刘家父子平日里的父子情深,不带感情的单以线索推论,说起来简单不值一提,可这盲点又有几个人会戳破?不愧是铁面判官。
刘宇那些反应,虽然已经用言语掩饰过,可那些细微的动作与避而不提的诡异却瞒不了人…特别是戏子出身的晨赐。
现在该进行下一步了,军队里的奸细除了他应该没有别人了吧(还有的话他可真应付不来了)…
单以抢兵权这点来说,人太多便更显眼,以刘家扬遇袭(且上官御不在的情况下)由刘宇接手最正常不过,理论上不太有可能还有别的「暗桩」…
那么还想抢兵权的,就是可以正大光明要兵符的假东宫了。
这个又更麻烦了啊…刘宇只能背地里搞小动作,那人却可以装傻弄痴的安安稳稳窝在宫殿里等着我们主动提起兵符,为了不动摇朝务,还不能轻易拆穿他的伪装…晨赐想到这头就大,好想干脆给他下毒…疲倦的摇头挥去杂念,宫里还不知有几个奸细,他可不能掉以轻心。
晨赐回到太极殿时已经变成景明煌的脸,宋蓝正在替他收拾桌上的奏章,见到他便放下手中事,恭谨的跪拜。
「陛下万岁万万岁。」他仪态端正,温润的声音如水,听着让人舒心。
「平身吧,幽炎的情况如何?」晨赐理理袖口,一本正经的问。
「回陛下,东宫殿下发了几次高热,神智越来越模糊,一直嚷着说要见您…请陛下恕罪,下官刚刚遍寻不着陛下,只得在此候着。」
宋蓝却是不敢起身,惶惶不安的在地上叩首,颇为自责同时竟还带着几分疑问语气。
晨赐心里又沉了几分,那厮打的什么算盘?
而且…他盯着宋蓝,现在真是看到谁都觉得不安了。
景明煌不爱侍卫跟随算常态,宋蓝找不到他还算情有可原,问题是他平常是不会开口问的…
况且他也没资格过问皇帝,难不成这厮也…
倘若宋蓝也是奸细,那就得更谨慎行事了,毕竟他随侍陛下多年,虽然冯大人说自己的易容除了他以外应该没人能识破,但还是小心为上。
「朕先去看看幽炎,至于冯尚书那边,可有什么进展?」晨赐冷声问。
「冯大人尚未前来,应该还在查案,陛下需要臣去请冯大人过来吗?」
宋蓝仍旧跪着,恭顺的问。
…冯大人一定在忙着找其它奸细,现在正好有东宫失火案跟刘大将军被杀一事能当借口,不该扰他心神,本来想借机跟他商量,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晨赐脸色深沉几分,希望他不要陷入危险里。
「不了,让他专心查案,你留在此。」说罢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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