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关
景幽炎迷茫的睁开眼睛,清晨的光线柔和的照进室内,他觉得身体很重,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右臂窝着一个人,正是他的小黎安睡在他臂上,俏丽的脸蛋上仍有几分憔悴,皱着脸似乎深陷愁绪中。
「…不怕,没事了。」景幽炎怜惜的伸出手抚摸她的眉心,若有似无的小声说道,阿黎仍没有醒来,却彷佛听到那声温柔的安抚,微微笑了。
景幽炎觉得大腿也被什么压着,他不想吵醒阿黎,有些吃力的尽量拉长脖子勉强看去,才确认是他兄长东倒西歪的横睡在他旁边,还把腿跨在自己腿上当垫脚台!
他当下满头黑线,毫不留情的挣开。真是,都几岁了睡相还是这么糟糕,我又伤又中毒的,你这条重死人的腿还压着我!景幽炎无奈的苦笑。
他没办法起身,尽可能的环顾四周,空旷的室内却没有其它人。
易虎去哪里了?毒素已经都排净了吗?现在敌方状况究竟怎么样了?
上官御那边跟皇宫的状况不知如何?獠牙关的情况也让人担心…
正忧心忡忡胡思乱想之际,门板被轻轻开启,杨易虎与兰芳悄然入内,恰好看到景明煌维持躺着的姿势担忧的看过来,杨易虎对他温文一笑。
兰芳看着景幽炎与阿黎的姿势,面露凄然笑意,朝他点头致意,拎着布袋便往后面的灶房而去,留下杨易虎替他把脉。
「殿下,你没事了吗?」阿黎怎么说都是练武的,虽然他们已经尽量不发出声响,可怎么说都不会到这地步还浑然未觉,一个机伶便翻身而起,抚着景幽炎的脸关切。
「我想应该没事吧,让妳累了许久,抱歉。」
景幽炎仰躺着,目光都是怜爱,闲着的手搭着阿黎覆在他脸上的手,温声道。
「嗯,余毒都清好了,但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伤还得养一阵,你们先别忙着卿卿我我,还有旁人在场呢。」杨易虎轻描淡写的笑着,小两口却面红耳赤的低下头,不约而同的瞪着杨易虎身后的人。
原来景明煌也醒了,正满面八卦兴致勃勃的看戏哪!
「欸?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偏心!易虎明明也有看你俩放恩爱,为什么就瞪我一个!」
景明煌被两对「凶目」狠瞪,不平的喊起来。
「我…我们才没有放恩爱!是陛下你不应该乱看!非礼勿视啊!」
「易虎是在诊疗!他才没像你那么不正经!谁叫皇兄你贼腻兮兮的在那边怪笑!你当自己是空气啊!躲在人家背后就看不到你偷看了?」
「什么!明明是你俩旁若无人好不好!我看我弟跟弟媳有什么不行!」
那头三人热闹的吵成一团,这边杨易虎倒是云淡风轻的收拾好,悠闲的布上粥与汤药,分明没有出言制止,三人却在他落座时不约而同的静下。
「喝粥吃药,皇城那边跟上官御那里都有情报过来,要听就安分些。」
杨易虎温润儒雅的微笑,却有不容置疑的魄力。
听到有正事,三人立刻照办,六只眼睛巴巴的望着杨易虎,满心焦急。
獠牙关不是沦陷了吗?易虎怎么这么淡定?
「皇城那边的人传讯来说,目前跟假东宫的争斗已经开始,但兵符还在手里,已知除他以外,刘宇也确认叛变,而皇帝随侍的宋蓝尚在确认其清白,刑部尚书冯时晚识破晨赐身分,目前偕同调查中…而阿蓝被人偷袭身负重伤,险些没命。」确认三人的碗都见底,杨易虎才正色道。
「什么!?阿蓝受伤了?!怎么会这样!」三人惊愕的大喊。
「据说是她回天枫寺时被人偷袭,推测应是有人探查到那边,而起疑想搜出兵符,阿蓝与他对上后负伤,而那人亦遁走,虽没擒下对方,但兵符安然无恙,目前还查不出是谁下的手,阿蓝的命也勉强救下来了,多亏冯时晚出手帮忙。」杨易虎淡淡说道。
「那就好,但他竟然识破了晨赐的伪装?冯大人的目光竟犀利至此?!虽说有他加入是如虎添翼,可他年纪那么大了,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景幽炎心焦的烦恼。
「关于这点,冯大人可真是铁铮铮的好汉,他完全不在意生死安危,不只帮了阿蓝,在那之前还过冒着极大的风险帮了晨赐,这之后恐有杀身之祸,但他依然未有退缩之意,仍在宫里奋战,晨赐等人已全面信任他,有意将兵符交到他手里…」
杨易虎文雅的脸上露出赞赏之意,又接着说。
「兵符?为何?上官御他们不是要刺杀敌军首领?难道他们失败了?」
景明煌脸色大变,急切的追问。
「这正是我后面要说的,刺杀任务失败,由于黑狐在部队中来回走动,要近他们身难度太高,所以他们放弃暗中刺杀吴焕夷与林耀祖,打算…」
杨易虎说到一半,便被打断,三人慌得要命,拉着他七嘴八舌的问。
「失败?!那他们呢?!有受伤吗?!」
「现在他们在哪里?!」
「没有被人擒住吧?」
杨易虎无奈的拽回自己的衣服,竖起手指要他们噤声。
「不要慌,如果他们失手被抓,哪有可能传讯过来?放心,他们一切安好,只是决定改变作战计划,先知会我们而已。」他温声说道。
「既然人安好但不过来,难道他们是想…」景幽炎灵光一闪,已有眉目。
「殿下所想不错,正是打算先回皇城领兵回攻,同时要我们这里发兵从后包围敌人,假使他们在皇宫那边的内奸开始作乱前就已回去,留守组的便能更专心在揪出内奸这块,冯大人也无须犯险了,毕竟动用兵符抢先发兵强行镇乱很危险,真要上阵还是身负武艺之人来比较稳妥。」
杨易虎赞许的看着景幽炎,啜口清茶闲然一笑。
「就是说,现在各个地方的情势都相当紧张,那我们怎么还能在这休息!獠牙关不是沦陷了吗?易虎,你倒是帮忙想想方法啊!怎么还有心情喝茶啊?」
景明煌急得想跳脚,却被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不要急,獠牙关这里已经没事了。」杨易虎放下茶杯,从容笑道。
三人面面相觑,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我把篡夺关卡的那些官员全毒死了,吴家人被我扒光开肠破肚钓在城墙上,现在整个关卡的士兵任我们发落,獠牙关的令符在此。」
杨易虎在温煦如冬阳的笑容下,却说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话,修长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符,轻轻将其放置于四人中心。
三人目瞪口呆的瞪着这个文雅男人,半晌说不出话。
太狠了吧?!太快了吧?!从你告诉我们獠牙关沦陷到现在,不是才过没多久的事吗?你就这样一个人闯进官邸里,杀光所有人?好可怕啊!
「不必这么大惊小怪吧?叛乱罪本就要杀头,我只是提前送他们上路而已,难道你们还怜悯他们?」杨易虎歪头,认真又无辜的问。
「我没…你下手也太狠了,扒光开肠破肚钓城墙上是干嘛呢?」
景明煌结巴的问,都忘了这人怒起来可以血流漂竿的…
「啊,是有点过分,我本以为能有象样一点的对手,结果半个能打的都没有,也没看到像能配出彼岸流萤的人,一气之下就…」
杨易虎满不在乎的耸肩,仍是那副清净出尘的样子,更让人背脊发凉。
「你找能配那阴险毒物的人做什么?要帮殿下报仇吗?如果找到了也通知我一声,我帮你!一起狠狠教训他吧!」阿黎瞥了眼景幽炎,亢奋的宣告。
景明煌边偷笑边看弟弟,景幽炎摀着脸不知该作何反应。
「报仇当然是其一,另外就是我活了这么久,难免有点无聊,想跟现在的用毒人较量一下,既然那人不在獠牙关,或许混迹在皇宫或吴焕夷那小子的部队里,大家都得当心点,我已送出些应急用的丹药出去,你们也贴身带着几个…上官御跟无踪那份暂时没办法送到,不过他们应该没关系才是。」杨易虎说罢,取出三个小瓷瓶,分别赠予他们。
接过药的三人目光呆滞,满脑子都还回荡着刚刚的话。
「无聊」?!「小子」??
易虎你…你说吴焕夷那个五十岁上下的人是「小子」?你到底几岁了?
然后无聊就要较量毒术?嫌命太长喔?
「你们别想些有的没的,等等便去官邸,不是还要整兵吗?那边现在定是乱成一锅粥,兵符虽然很有用,但陛下跟殿下到场必能更快将场子镇下来,不过可不许逞强,太乱来的人我会让他倒在榻上起不来喔。」杨易虎看破三人心中所想,却恶趣味的吊着人胃口,一本正经的提醒。
三人明知他绝无恶意,还是情不自禁的抖三抖,挪着腿往后缩。
气氛有点怪,堂堂泷国的第一人跟第二人,居然如此憋屈,画面紧绷却好笑,简直不忍卒睹,阿黎亲眼所见但没心情乐,因为她也是其中之一…
灶房的门开启,兰芳端着三小碗猪肝汤过来,送给如坐针毡的三人。
「各位都流了很多血,补一补吧。」
兰芳躬身礼道,温婉的笑着,眼里却有几分寂寥的哀伤,景明煌回以灿烂笑容,稀里呼噜的喝着。
「谢过兰芳姑娘,妳们的伤也好点了吗?」
景幽炎谴责的瞪了眼太随兴的兄长,客气的关切,当然没有浪费人家的好意。
「是的,谢殿下关心,多亏有杨公子相助,大家已经无恙。」
妳们…兰芳自然知道对方是把她跟楼上那批人加在一起讲,心里的难过又增几许,不自主的抚上自己的伤疤,深埋于心的介怀与情意仍在,但她却不愿表露出来,依旧守礼的笑道。
阿黎岂有看不出兰芳眼中情愫的道理,可她不愿显得气量狭窄,而且这人数次生死不顾的相助他们,自己心底其实并不厌恶她,便默不作声的接受对方好意,只点点头做谢。
被人用「公子」称呼的杨易虎露出微妙表情,盯着兰芳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一番不算平静但又根本没啥大事的插曲过去,景氏兄弟跟阿黎在杨易虎的带领下,顺畅无阻的进到官邸中,本以为会看到满地尸体,结果连根骨头都没留下,现场只有浓烈的血腥气还在,更让人想远离罪魁祸首。
「易虎,我实在很不想问…尸体呢?」景明煌离他三尺远,软趴趴的问。
「用化骨粉全处理好了,不然你想看满地死人?兴趣太特别了吧?」
杨易虎不解的问,景明煌面色铁青,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官邸中只剩下一干杂役奴仆,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的绕着杨易虎走,同时满腹怀疑的看着其它三人毫不客气的四处乱晃,却不敢多问。
毕竟这里是离皇城那么远的地方,官员不提,其它人哪知道皇帝跟东宫长什么样子?
反正那些人是那个凶徒带来的,避开准没错。
「易虎…你看你把人家吓成什么模样了,我从来没被人这样避开过啊…」
阿黎看到众人视他们为洪水猛兽般的眼神,心情相当微妙。
「这样很清静啊,有什么不好?别管他们,士兵们都在后面的校练场等着,加快脚步。」
杨易虎完全不在乎被视若蛇蝎的处境,悠悠笑着。
「那些士兵对你就没点反抗之念?完全没有反击动作,就任你宰割?」
景幽炎百思不得其解,杨易虎是以潜伏的状态待在这关卡里的,完全没有官职在身,就是个平民,这些士兵怎么会乖乖听话?
「嗯,本来是有的,但就在我把吴家人的肚子剖开后,那些人不知怎的就突然放弃了,真是没出息,又不是没杀过人,这些兵真的能打仗吗?太没用了吧,三两下就被我拿到兵符了。」
杨易虎一脸纯良的歪头苦思。
「……」三人面色可谓精彩至极,决定不要追问下去,反正就是抢走兵符夺回关卡了,不要再问对自己的心脏比较好。
四个人晃晃荡荡、七上八下的走到目的地,便看到整个校练场黑压压的挤满了一大群士兵,单膝朝同一方向跪着,看到杨易虎便一阵冷汗涔涔,苍白着脸低头不敢作声。
大伙都低着头,竟没瞧见杨易虎身后站着的景氏兄弟俩,气氛低迷压抑,三人一时不知该从何开口,哀怨的看向始作俑者。
「诸位都抬起头来吧,不认得这两位?」杨易虎无奈的耸肩,朗声说道。
士兵终究不同于杂役,带兵的将领先抬头,正眼看到景氏兄弟二人,面上表情可谓精采绝伦,一阵青一阵白,颤巍巍的抖着嘴唇。
「…陛下?!殿下?!」为首的獠牙关将领失声嚷了起来。
什么?!皇帝陛下跟东宫殿下来了?!怎么会?就他们自己来?怎么没有人知会他们?
为何没有随行官员?是微服访查?
为什么?怎么办?什么都没准备,怎么招待他们?他们又怎么会跟这个恶鬼在一起?
一时间整个军营炸了锅,嗡嗡嚷嚷兵荒马乱的交谈声吵得震耳欲聋,七嘴八舌的话让景氏兄弟满脸尴尬,同时也得知这些士兵并未叛乱。
二人顿时又喜又慌,看来吴家人虽暗地掌握了獠牙关,可还来不及完全收拢人心便被杨易虎处决,这下当真省了许多麻烦,天知道要是他们包藏祸心,他们该怎么处理?
总不能全杀了,现在可是正缺人手的时候。
杨易虎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与阿黎退到旁边,打算看他俩怎么解释。
【…这人是不是还在气我们去冒险?】景明煌哀怨的用眼神询问弟弟。
【我是被绑走,胡乱去冒险的是你,不甘我的事,而且你是皇帝,该由你来开口,做弟弟的岂敢僭越?】
景幽炎若无其事的表示自己的无辜,阴笑着不说话,居然整个甩锅给兄长,气得他差点吐血。
没道义!哼哼!我以后一定要把你的糗事传遍全国!
景明煌暗下决心,不知所云(并胆小)的在心里偷骂,脸上却装得正经。
「诸位将士,还请先起身,朕知道发生了很多事,也知道诸位一定有满腹疑问想提,但现在不是说明这些的时候,徐槐上前。」景明煌朗声喊。
獠牙关将领徐槐便是在最前排的那人,刚刚也是他第一个喊出陛下的,他是个性子直的壮汉,长得一副庄稼人似的老实模样,照理来说带兵的人身上总有股肃杀的血腥气,可这老兄却没有。
他警惕的瞥了眼杨易虎,一双干净澄亮的眼睛移向景明煌,似有话问。
「你是想问这人为何会来此杀光其余官员,还拿走兵符吗?」景明煌问。
徐槐点点头,还是没能搞清楚状况,呆里呆气的样子,实在不像能统帅军队的模样,景幽炎眉头紧皱,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
「朕倒想先问问,兵符为何在别人手里,不在你这?」景明煌又问。
这个问题极为重要,兵符自然是握在军权最重的那人手上,泷国一向分工清楚,此处原先虽是陈家人的领地,但他们掌管的是整个獠牙关的运作、税收、政务等等文职作业,对军中之事虽有一定份量的插嘴权,可实际上军中事仍应握在将领手中才对。
正常情况下,旁人讨要兵符便是坏了规矩,理论上不可能交出去,特别是泷国一直处在多权角力的争斗中,更是必须看得死紧。
这机制正是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有本钱造反所设,军队与诸侯间维系着一个平衡,才能勉强制衡彼此,所以兵符会落在吴家人手里更显奇怪,虽然陈家人已被吴家软禁,但他本就不该有兵符在手,那兵符是怎么到吴家人手里的?为何不在将领手上?
…除非他叛变,或是有其它原因?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徐槐,杂声在这瞬间全数消失,只有冷风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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