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烨屿被簇拥着坐在沙发最中间,左右两边的人浪一样拥来覆去。他手里还攥着那幅星空,被一位带着金框眼镜的斯文男士抽走,随手丢在了茶几上:“这东西就是个排面,随便坐,亲爱的烨屿。”
不知道“坐”和什么词谐音了,整个包厢响起诡异淫邪的浪笑声,高高低低,分了声部,很不和谐的交响乐。
苏烨屿看着被甩在茶几上的邀请函,星空连包厢的暗灯都反射不出来,无端变得很黯淡。这是他来这里的理由,却被说只是个随便什么的撑面子的东西。
“烨屿弟弟还小吧?今年刚成年?”金发男子摇着一杯红酒凑到他颊边,高鼻深眼窝,像下一秒就吟起莎士比亚的外国人,“有没有做过?哥哥们可以来带你开开荤啊,哈哈哈哈!”
苏烨屿眼中有些打开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发现里面装的是烂狗屎的失望:“做?做什么?”
“做/爱啊!”对方理所当然地说,“怎么,你还能不知道?”
苏烨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男的和男的?男的怎么做?
[两只小河蟹缓慢爬过。]
头侧有带着风声的拳头砸在他太阳穴上,金毛满心满眼苏烨屿,直接被打得摔在地上,胖男子仍摆着拳击姿势,大声不满:“什么意思?凭什么你先?”
金毛骂了一声,像山脉一样的脊背伏起来:“你来给我助兴的么?”
胖男子是什么什么格斗冠军,金毛在他眼里仅仅只是有些体格优势的傻大个,并不怎么怕他:“我问,凭什么你先。”
说着来做,怎么转眼自己人就要打起来了,金框眼镜抹着额头汗,窜来窜去地劝架:“冷静……先冷静……大家都是来交流的,在座各位都是文艺人,不愿意动粗的吧?实在不行……我们问问烨屿的意见呢?”
在场的所有人,站着的,坐着的,每个人长着两只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和肉/体看。
可是他感受不到。每个人眼里,脸上,那种暗灯下浮动的,或许被称为**的东西,正让他们油光满面。小的**被满足,然后又焕生出更大的**,想更靠近、被靠近的**。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印着星空的邀请函背面,为什么是赤身**的。撕扯他,打开他,为什么?
“你们都不来?我来!”一个瘦男人扑过来,把他推倒,要从后面扒下他的裤子。
那一瞬间苏烨屿想明白了,有很多个为什么,但他不愿意的话,应该拒绝,然后逃跑。
但是场面很快乱作一团,他的明星身份是这场狂欢的噱头,如今众人为了得到他而大打出手。苏烨屿被波及摔下沙发,狼狈地滚到高高的茶几下,后脑勺摔在板子上。
他的视线被茶几遮挡,切成一块长长扁扁的矩形,他看到拳头和酒瓶,血原来可以从脸上任何一个孔里流出来,砸碎的一切,迸溅的液体。他瞪大了眼睛。那矩形像小小的荧幕,把他变成了一个局外人,可是他被冰冻被抛弃的心灵,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融不进人群里。
苏烨屿头昏脑胀地爬出来,茶几边缘的红酒杯正好被打斗波及得扫下来,红酒泼了他满头,高脚杯在他面前摔得粉碎。
怎么变成这样了……
苏烨屿狼狈地站起来,酒瓶已经被砸烂好几筐,包厢里打成好几团,出去的路也被拦住了,他作为事件中心人尴尬地站在包厢中间。
他默默地也拉了一筐酒瓶,学着打架人的样子抓了一个在手里,要有人再过来,他就像那个大块头打架一样,也这么把酒瓶挥出去。
然后就这么干等着,等他们结束了,自己再离开。
他一边抱怨自己的倒霉,一边抓着酒筐慢慢坐回了沙发,捋了捋自己湿透的头发。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报警的时候,看到包厢大开的门外冲进来一个人,苏立的衬衫摆松了还来不及扎进去,西装外套搭在肩上要掉不掉的,兄弟俩隔着一片混乱遥遥望着。
苏烨屿的第一反应是,轮到苏立来看他笑话了,真倒霉。
但是苏立拳打脚踢地把路中的汉子踢开,跑到他面前,蹲下身来看了看他,然后用衬衫的袖口擦了擦他的脸。苏烨屿感觉像是天鹅的绒毛扫在自己面上。
他把苏烨屿怀抱着的酒筐拿走,手上紧紧地握住一个酒瓶,另一手拉着他,“走。”苏立很短促地说了一句,一手武器一手弟弟,就这么跑出去。
他们动作轻且快,一时竟没人发现苏烨屿跑了。跑出去时正好遇到那服务员端着拖把回来,瞪着眼睛看着他俩从自己面前跑过。
跑到酒店门口,苏立把手中的酒瓶扔了,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把弟弟塞进去后,自己才跟着坐进去。
兄弟俩一个花花公子的衣衫不整,一个面色不善的满头是血,司机抱着方向盘瑟瑟发抖,问了好几遍目的地,苏烨屿开口报了家的地址。
大道中的路灯手拉着手往后退,办公大楼高高耸立在他们头顶,也后退。他们在小小的车厢里,一时无话。
苏立身上的酒气比苏烨屿身上的还重,他动弹了一下,松开了握着苏烨屿手腕的手,小声问:“青年艺术家交流会?”
苏烨屿嗯了一声。
“怎么打起来了?还……”苏立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苏烨屿裤头上消失的皮带。弟弟走的时候他就在后面看着,知道他的着装。
苏烨屿回忆了一下,说:“他们说要和我做。”
出租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司机在车内后视镜的脸看起来更害怕了。苏立沉默不语,突然伸手拍了几下车门,出租车靠边停了之后,撞开车门出去直接吐了。
离他们家不远了,苏烨屿干脆也跟着下了车,付了车钱把惶恐的司机打发走了,守在哥哥身边等着给他递纸水。
头顶的月亮圆得和P市的夜明珠旗鼓相当,看起来又是一月十五。
苏立吐过一轮是彻底醉了,在苏烨屿背上嘀咕些听不清的胡话。苏烨屿背着他,顶着满头的红酒和月光,一步一步地朝家走。苏家除了他们无人归家,因此今晚没有留灯,远远望去像是在朝着一片黑暗走。
他的哥哥从小叛逆,经常受伤,偶尔醉酒。小时候苏烨屿出门找他,常常搬不动他,要手脚并用地把他扛到背上,再一步一步数着拍子走。苏烨屿生命中不少的夜晚,都是把哥哥背在背上,就这么回家。
“然后呢?”
经年站在夜泊船的甲板上,他怕那个黑色鸭舌帽会被吹走,就摘下来握在手里。风猎猎地吹他的衣裳和头发,这才发现虽然少年抽条,还是有些瘦了。少年的声音经由风卷过来,脆脆的,哑哑的。
“然后啊……然后就没有什么‘青年艺术家交流会’这种东西咯。”苏立手肘撑在栏杆上,微仰头目送着他。
“那真好。”经年笑了。
苏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说:“其实我觉得,烨屿生气,不一定是因为那件事让他……心里有了芥蒂。”
经年后脑勺的碎发被吹得上上下下,像狗崽突然竖起的耳朵:“什么意思?”
“其实在圈子里,这种事还真是……”苏立尽量说得比较委婉,“难说烨屿出道这几年,有没有再遇到过类似的事。而且,他在感情这方面,是比较迟钝一点的。他可能不是因为同性恋而生你的气,而是因为把你当朋友了吧。什么‘不要重蹈覆辙’,什么害怕没有能力回应这份感情……不是只有讨厌才会生气,就像不是只有喜欢才会相守。”他耸了耸肩,“抱歉,重蹈覆辙和朋友什么的,是我从烨屿那听说的。他不怎么跟我们说你们那边的事,这些情报是我逼问来的。”
经年低头看着他,灯光打在苏立的脸上,照得他的狐狸眼居然显出几分真诚。
苏立人生中难得几次尽哥哥的责任。今天他对经年说,希望你能多理解一点我弟弟。
经年问:“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名字的?”
苏立弯着一双眼睛:“我还知道你小时候叫我弟弟‘小漂亮’。”
经年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俞经年就是小时候被苏烨屿救回来的那个小孩,所以无论是什么情况,俞经年都会理解苏烨屿。
马达声嗡嗡地在脚下,已经响了有一阵了,船动的时候,苏立抓着演唱会上那条横幅,伸着一只胳膊朝他挥了挥。
经年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圈,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终于想起了那天,他送苏烨屿上夜泊船。夜晚的河风也是这样刮着苏烨屿黑色的外衣。
那时的苏烨屿,怎么是那样一副神情啊。
那时的苏烨屿,是不是有什么话,没有来得及对他说呢?
有人想看完整版吗?有的话我再想想办法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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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他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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