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上晚自习之前，向颜往书包里了一瓶防狼喷雾，犹豫间，她又往里面放了把美工刀。
要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她会用来正当防卫。
高考对她来说无比重要，这是她人生破局的唯一出路。
*
因为付承起的话，向颜一直心不在焉，学习都不在状态。
她这几天在晚自习后回家的路上，听到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在想是不是付承起。
付承起今年二十岁，初中时就经常打架逃课，甚至把睡了同年级女生的体验作为自己谈资大肆宣传。
向颜的初中就在他的学校隔壁，他是有名的坏学生，向颜见过几次，只不过那时，她见了他便绕着走，二人不会有什么交集。
后来，付承起高中读了不到一年便辍学了，向颜也实在想不通，家庭变故非但没使他成长，反而更加恶劣，又或许只是对她恶劣罢了……
手头上的数学卷子停在最后一道大题，向颜迟迟没有落笔，因为她在走神。
“颜颜？颜颜？”赵晴桐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发什么呆呢？不走吗？下课了。”
“嗷，题太难了，想得有点出神。”向颜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脸。
……
幸福社区离一中很近，仅有十多分钟的路程，这也是向颜申请走读的原因，除此以为，她也不放心江淑敏女士一个人在家，付家那边经常有亲戚上门催他们给钱，她怕江淑敏女士一个应付不来。
但是幸福社区建得很早，巷子较狭窄，街头路灯一闪一闪，报备了许久都没有人来修。
又独自走上那条漆黑的路，向颜的心有些发怵。
比起正面撞上付承起，她更害怕付承起在暗处，那样，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味被动地防备。
巷口有几只流浪猫，都是向颜之前喂过的，见了她，都跑过来亲昵地蹭她。
她垂头看去，却发现脚边有一道影子晃过——有人在跟着她。
她下意识地缩起脖子，警惕地看向四周。
“谁？”
风吹过树梢引起的沙沙声，夹杂着几声猫叫，灯光时明时灭，恍得她觉得世界正天旋地转。
向颜的心理防线几近崩溃，声音一度哽咽，“算我求求你了，你出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好吗？”
这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她真的受够了，折磨她的精神，付承起很成功。
说完，向颜无助地蹲下，抱头痛哭。
她听见有脚步声，那人最终停在了她面前。
“向颜？”
这个声音？不是付承起。
向颜慢慢地抬起头来，看清面前的来人后，她愣了愣，她还没完全止住眼泪，抽泣着说：“陈际州，怎么是你？”
陈际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向颜，有些手足无措。
“我看见你走后，好像有一个人在跟着你，我不放心就跟上来看了看。”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吓到你了吗？”他蹲下，与她对视。
陈际州又连忙从书包里找出纸巾，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替她擦眼泪，但转念一想，把纸巾塞到向颜手里。
“抱歉，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向颜摇了摇头。
她觉得陈际州没做错什么，他完全不需要道歉。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陈际州问。
向颜还是摇摇头，声音有些哑，“没，就是听说最近有社会混混，我刚刚以为有人跟着我，一时害怕。”
陈际州又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轻声说道。
“那以后下了晚自习我和你一块走吧，这样你就不用害怕了。”
向颜没哭了，只是眼睛还湿湿亮亮的，她收拾好情绪站起来，“还是不麻烦你了。”
她实在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家里的事情，更不想连累陈际州。
陈际州又试图说服向颜，她还是拒绝，他无奈，先送向颜回了家。
*
推开家门前，裴洛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底，掩住下巴，他从玄关处换了鞋，经过客厅时，瞧见了坐在沙发正中央的裴景峰。
他目不斜视，准备往楼上走。
“站住！”裴景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洛不耐烦地回头，“您有什么事要吩咐？”
裴景峰起身，朝裴洛走去。“你脸怎么回事？”
裴洛脸上有几处淤青，眉峰还有一道血痕，像血刚刚止住。
“还能怎么回事，就你看到的这样，被打了。”
裴洛回答得很敷衍，今晚不小心脸挨了两拳，本没觉得有什么，看见裴景峰在家，心情倒不爽起来。
“你什么时候学的打架？”
“还染发，你张姨一直被老师投诉，我看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裴景峰又指了指他的头发，越说音量越高。
裴洛却只是扯了扯唇，靠着楼梯扶手，“她不是挺开心的？”
裴景峰：“什么？”
“我被投诉，她一面在你面前表达担心，一面在老师面前说一定会好好教导我，我给足了她过戏瘾的机会，她不该挺开心的？”
裴景峰厉声打断他，“好好说话，裴洛！”
“她不是一直想当我妈吗？怎么，我是打架染头发她就受不了了？”
裴景峰的声音又沉了几分，“够了！”
裴洛依旧没停，“我现在打架，她更有表现机会了，她要装慈母，我给她机会装……”
“啪”的一声，裴景峰一掌落在裴洛脸上。
裴洛侧过头，感觉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口腔瞬间充满了血腥味，他的嘴角今晚挨了一拳，这会往外渗了点血。
“裴洛，你放尊重点。”裴景峰的手颤了颤。
这一幕之后，本来一直没出面的张盈，在裴洛被打了一巴掌后，这会反而连忙“诶呦”好几声来阻拦裴景峰。
她从楼上赶下来，站在裴洛和裴景峰之间。
“你动手干嘛，打什么孩子啊。”张盈说着又把裴景峰往外推了推。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小洛啊，你先回房去吧，你爸他只是一时气头上，父子俩哪有什么隔夜仇啊，对吧。”
张盈又转向裴洛，温声劝他。
裴洛抬手刮了刮嘴角的血，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个虚情一个假意，真是天生一对。
他冷冷地笑了两声，“那是，得亏您出现的及时。”
“您应该等他把我打死了再出现才是。”
说完，他转身上楼回房，重重地把门关上，“砰”的一声将裴景峰和张盈的声音隔绝在外。
“你瞧见他什么态度没有？”裴景峰被张盈拉着到沙发处坐下，气还没消，手指着裴洛刚刚站着的地方。
“别生气了，等他长大了，自然就懂你的用心良苦。”
张盈给裴景峰顺气，“也怪我，我没和他好好沟通，毕竟要让他全心全意地接受我本来就是勉强他。”
“你就别再帮他说话了，你看他领情了吗？”
“好了，别再说他了。”
“对了，轩轩他今晚本来一直要等你回来的，说要把他那副得奖的画送给你，没想到却睡着了。”提到裴轩，张盈满脸笑意。
“我想着，给轩轩找个家教，这孩子，上次数学没考满分还一直哭呢。”
张盈说着，颇有几分得意，“我一直安慰他，说第一名没满分也没关系了。”
裴景峰没太多点评，只是“嗯”了声。
“小轩不是还有很多课外培训班吗？”裴景峰说，“别过犹不及了。”
裴轩今年九岁，才小学三年级，课后时间基本上被张盈塞满了艺术班。
闻言，张盈沉默了一会，尴尬笑了笑。
“我看给这个臭小子找一个，让他好好学习，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
张盈立刻接话，“好，你就放心吧，你不说，我也是会给裴洛找的。”
*
裴洛脸上挂着彩出现在班里的时候，每个人瞧见他都有些意外。
毕竟，裴洛是不服从管教，桀骜不驯了些，但没听说过，他还打架。
一上午，一到课间就有人偷偷回头看裴洛，然后小声地讨论。
“裴哥，脸还挺帅。”不知道是谁路过裴洛的位置时，丢下了这一句。
裴洛坐在教室靠门最后排的位置，闻言，懒懒地掀了眼皮，扫视一圈。
他眼神很明显，在说——关你们屁事。
然后视线被挡住，付乐嫣走到了他面前。
付乐嫣：“裴洛，林老师找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裴洛不假思索地回话，“不去。”
猜也能知道，林志成只会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付乐嫣明明只是传达班主任的话，但一面对裴洛，她就忍不住地脸红，这会因为有些为难，她声音又低了几分，“但是，他说你不去，我就不能回座位。”
服了，道德绑架是吧。
要是换了别人，裴洛铁定会说：“那你站着吧”，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真的这样傻。
或许是出于上次拒绝她的表白把她弄哭了的愧疚，裴洛忍住了呼之欲出的话语。
他稍抬了下眉眼，站起身，从付乐嫣身侧路过，“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说完，他走出教室。
“等一下，裴洛。”付乐嫣喊住他。
裴洛停住脚步，回头，蹙了下眉，“还有什么事吗？”
“那、那个，”付乐嫣走到他面前，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粉色HelloKitty图案的创可贴，摊在掌心，递在他面前，“你眉峰处的伤口有点开裂了，有点流血，贴一下吧。”
裴洛看了一眼，没接，“不用了，谢谢。”
付乐嫣有些泄气，但她安慰了下自己，或许是这个创可贴太粉了，他不喜欢。
*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成绩，你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不是叫你把头发染回来吗？”
林志成一把将裴洛的数学卷子呼到他身上，语气愤愤。
换个脸皮薄点的学生，被老师当众把卷子扔到脸上，估计会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折辱。
裴洛一点没觉得意外，他有些习惯了，他蹲下，准备去捡卷子。
“报告。”
就在这时，一记清亮的女声从门口传来，裴洛的动作一时顿住。
向颜打完报告后，直奔刘培林的办公桌，在路过林志成的位置时，多看了两眼。
没别的原因，她又看见了开学典礼上那个熟悉的发色。
巧的是，那个人也在看他，一高一低，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许是因为开学典礼的原因，向颜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但脑海中检索了一番，没有对得上名字的，她收回视线，往里走。
“刘老师，我来拿今天小测的数学卷子……”
裴洛喉间哽了一瞬，因为刚刚的对视，莫名地有些紧张。
林志成还在继续叨叨，他最后说：“我会和你妈反馈的，你回去吧。”
“您未免骂得难听了些。”称那个女人为我的妈妈。
刚刚林志成说什么，裴洛都默不作声，满脸不在乎，唯独这句话，他忍不了。
“和我妈反馈？我劝林老师放弃吧，她已经死了。”
言外之意，林志成要怎么和一个去世的沟通？
但显然，林志成误会了，“你什么意思？诅咒老师？裴洛，你真的越来越恶劣了。”
裴洛一副懒得搭理的神情，“我可没有，我只是想让老师你换个人，我爸就还活着。”
“虽然没什么用。”他又补了一句。
一头栗色的头发，句句语峰带刺，双手插兜，举止有些桀骜不驯，向颜不自觉地被他吸引目光，她忽然间觉得，眼前的少年活脱脱像一只刺猬。
“好了，向颜，这是小测10，这是周测……”
刘培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向颜回过神去。
等再抬头时，“刺猬”正走出办公室，留下被气得不清的老师。
出了办公室，裴洛忽地又泄了气，好像在她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他轻叹了口气，紧接着，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同学，等一下。”
裴洛有些迟疑地停下脚步，因为他不确定是不是在叫他。
直至向颜抱着卷子走到他面前，他才明朗。
向颜单手拥住那一大叠数学卷子，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白色的防水创可贴。“看你脸上的伤口有些流血了。”
她递到他面前，“这给你。”
裴洛眼睫颤了一下，面前的场景，对他而言，熟悉又陌生，他迟缓地伸出手。
向颜把创可贴给他的时候，手指无意划过他的掌心。
一阵痒意在掌心蔓延，裴洛的手指曲了曲，渐渐收拢。
向·暖心·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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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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