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桂华岳开车送时朗去机构补课。空气带着补习机构特有的、混合了空调冷气和纸张的味道。时朗坐在“启航国际教育”一间小教室里,面前摊开的IB数学HL真题集和物理碗模拟卷几乎占据了整张桌子。窗外是城市灰蒙蒙的天际线,室内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老师清晰的讲解。时黛托人打听到这里的数学竞赛名师确实有一套,课程强度名不虚传,几道复杂的矢量力学题让时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所以,这里的关键是建立合适的坐标系,利用角动量守恒……”戴着厚眼镜的老师在投影上画着受力分析图。时朗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下要点,旁边草稿纸上堆满了演算过程。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瞥了一眼手表——还有半小时结束。
课程终于熬完,时朗把塞满笔记和卷子的书包甩上肩,感觉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周日上午的阳光穿透梧桐苑巨大的落地窗,在胡桃木地板上切割出锐利的光斑。空气里是桂华岳新烘培的咖啡豆香气——一种深沉的焦糖与坚果混合的气息。时朗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摊开几本厚重的IB教材和打印出来的习题册,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
时黛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走过来,放在女儿手边的小几上。玻璃杯壁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朗朗,物理HL的电磁学部分,特别是麦克斯韦方程组在边界条件的应用,是你的薄弱点。这份是MIT OpenCourseWare的专题讲义和习题集,重点看标红的部分。”她的声音不高,带着工作状态特有的精准,“数学HL的矩阵变换和特征值问题,这份是历届竞赛真题汇编,重点突破。”
“收到,指挥官大人。”时朗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瞬间唤醒还有些混沌的脑细胞。她翻开时黛放下的新资料,纸张边缘锋利,带着打印机的微热。
几小时的沉浸式学习后,时朗合上最后一份讲义,长长舒了口气,像刚跑完一场漫长的脑力马拉松。她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妈妈,我要出去游泳放松下脑子。”
“注意安全,别泡太久。”时黛的目光从平板屏幕上抬起,扫过女儿略带疲惫却依旧明亮的眼睛,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时朗需要换换脑子,于是带着妈妈给她的会员卡目标明确地直奔那家会员制的健身会所。那里水质清澈,人少,价格不菲带来的清净正合她意。
目的地是离家不远的一家高端健身会所,以环境清幽和设施专业著称。刷卡进入,消毒水混合着氯水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不算好闻,却带着一种洁净的秩序感。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小花园,绿意盎然。泳池水在顶灯的照射下呈现出清澈的宝石蓝色,水面波光粼粼。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身影在水中划动。
时朗换上泳衣,做了几组拉伸,像一尾灵活的鱼滑入水中。冰凉的水瞬间包裹全身,她像一尾鱼,在浅蓝色的池水中划开流畅的线条,自由泳、蛙泳交替,几圈下来,积压在胸口的公式和定理似乎都被水流冲散了,涤荡了书本带来的燥热和疲惫。她常用的是自由泳,动作流畅有力,手臂划开水面,带起串串气泡,双腿打水节奏稳定,只留下轻微的水声。又来回几圈后,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游够了,她爬上泳池边,水珠顺着发梢和身体滚落。用毛巾擦干,她走进更衣室冲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T恤和运动短裤,整个人清爽得像被重新组装过。她把换下的泳衣、毛巾塞进运动背包,拎着包走到休息区,准备喝口水就离开。
刚拧开矿泉水瓶盖,眼角余光瞥见泳池深水区边缘,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套着一个色彩鲜艳的儿童游泳圈,在水里扑腾玩耍。旁边并没有大人看护。时朗没太在意,仰头喝了口水。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那小男孩似乎想够远处漂着的一个小黄鸭玩具,身体猛地向前一探,游泳圈瞬间从他腋下滑脱!他小小的身体失去支撑,猛地沉入水中,只留下两只小手在水面上慌乱地抓挠了几下,冒出一串急促的气泡!
“救……”微弱的呛水声被水淹没。
时朗的心脏猛地一缩!救生员呢?她目光急扫,发现唯一的救生员正背对着泳池。几乎是本能反应,她扔下水瓶和背包,像一阵风一样刮向池边!视线快速扫过——救生员高凳上那个年轻小伙,正侧着身子,笑容满面地和泳池另一端一位身材火辣、穿着亮眼比基尼的女士聊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深水区的险情!
来不及了!
“小孩溺水了!”时朗只来得及喊出一声示警。
“扑通!”
时朗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顾上脱掉刚换好的T恤和短裤,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深水区!
几乎在同一瞬间,斜前方靠近深水区边缘的水面也“哗啦”一声破开!一道矫健的身影带着水花,以很快的入水速度,像海豚般潜向挣扎的小男孩!
水下的世界瞬间变得模糊而滞重。冰凉的池水瞬间浸透了时朗的衣物,变得沉重。她奋力蹬壁,快速下潜。消毒水的气味直冲鼻腔。时朗奋力睁开眼睛,水刺得有些疼。她看到那个小小的身体正在水下无助地挣扎下沉,也看到了几乎同时抵达的另一个救援者——金发在水波中如同燃烧的火焰,深刻立体的五官在水下显得有些失真,是Mason!
两人的目光在水下短暂地碰撞。Mason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被紧迫取代。她看到那个身影因为距离近已经先她一步接近了孩子。动作迅捷有力。他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小男孩的腋下,另一只手奋力划水向上。时朗也立刻地从另一侧托住孩子的腰背,两人合力,迅速将呛水挣扎的小男孩托出了水面。
“哗啦!”水花四溅。
“咳咳……哇……咳咳咳……”一出水,小男孩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时朗拍着他的背,连声安慰。Mason也托着孩子,迅速游向池边。
这时,救生员才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从高凳上跳下来,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这时,和闻声赶来的工作人员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孩子接了上去。一个穿着泳裤、神色焦急的中年男人也从更衣室方向狂奔而来,显然是孩子的父亲。
孩子的父亲也脸色煞白地,是刚回来,看到这一幕腿都软了,抱着孩子连声道谢,声音都在抖。“宝宝!宝宝!”父亲一把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吓死爸爸了!爸爸不该走开的!谢谢!太谢谢你们了!”他语无伦次地向时朗和Mason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所幸小男孩只是呛了几口水,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救生员在一旁手足无措,满脸愧疚地不停道歉。
时朗浑身湿透,站在池边,水顺着发梢、衣角不断滴落,在光洁的地砖上汇成一小滩。湿透的T恤和短裤紧贴在身上,又冷又沉,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喘着气,对那位父亲摆摆手:“没事了,孩子要紧,快带他去检查下,呛了水要小心。”声音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
小男孩在父亲怀里抽噎着,所幸意识清醒,只是受了惊吓。
“谢了。”时朗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回头看着眼前这个合作伙伴——耀眼的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沿着深刻的下颌线滚落,那双青蓝色的眼睛在浸水后显得更深邃了。
Mason也正看着她,甩了甩头上的水,扯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不客气。反应够快。”他的目光扫过她完全湿透、贴在身上的T恤和短裤,又低头看看自己同样滴水的运动背心和短裤,“看来都得重新换套行头了。”
时朗反应过来身上冰凉的衣物还紧紧包裹着。她得赶紧换掉这身湿衣服,不然非得感冒不可
“我去打个电话,让我爸妈送套干衣服来。”时朗拧了拧衣角的水,准备去拿自己的包找手机。
Mason里面穿的是泳裤,他把上衣脱掉,就听见时朗的话。
“Wait.” Mason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刚出水的微哑,却依旧清晰悦耳。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滚落。他只穿了条短裤,皮肤在灯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他走到自己放在躺椅上的运动包旁,从里面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条消息。
“我车上还有一套干净的T恤和运动短裤,新的,没穿过。尺码可能偏大点,但总比穿着湿校服逃命强。”他指了指泳馆通往停车场的通道,“要去拿吗?应急。”
时朗犹豫了一秒。他语气自然随意,像在讨论天气,“不介意的话,先换上?总比湿着好。回学校再还我就行。”他的目光坦荡,没有刻意停留,也没有多余的探究,仿佛这只是举手之劳。
“行,谢了。”她没再矫情,点点头,“回头洗干净还你。”
“没事。”Mason无所谓地耸耸肩,水珠从他肩头滑落,”你等我一下,很快。“
到了停车场门口,司机把装衣物的袋子递给Mason。
他回去后把衣服递给时朗,看着递到眼前的干净衣物。湿衣服贴在身上的冰冷黏腻感确实难受,而且她下午还有安排,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等父母送衣服。她抬眼看向Mason,他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眼神平静,没有那种常见的、带着目的性的殷勤,反而有种纯粹的、解决当下问题的务实感。
“再次谢了。”时朗没多犹豫,爽快地接了过来。布料干燥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爽的洗涤剂味道,混合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像是阳光晒过雪松的气息。“回学校洗干净还你。
“不急。”Mason嘴角弯了一下,算是回应,随即转身,像没事人一样,以一个漂亮的入水动作再次扎进泳池,流畅地游了起来,仿佛刚才的惊险插曲从未发生。
时朗拿着衣服走进更衣室。换上干燥的T恤和短裤,虽然Mason的衣服对她来说略有些宽松,纯黑色的棉质T恤,质地柔软,肩线果然宽了不少,下摆盖过了臀部。深灰色的运动短裤腰围也松,她用抽绳勒紧才勉强挂住。裤腿空荡荡的,长度快到膝盖。带着点滑稽的宽松感。但干爽的布料贴在皮肤上,驱散了湿冷的难受。她把湿衣服塞进防水袋,团成一团塞进背包。
拎着包走出会所。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驱散了最后一丝水汽带来的寒意。时朗一出门就看见妈妈订的商务车早早在那里等候,于是上车直接返回南十字星。
回到307宿舍,夏优纳正敷着面膜在客厅追剧,看到时朗穿着明显不合身的男款运动服回来,面膜下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哇哦!朗朗!新造型?男友风?哪家帅哥的?”语气充满八卦的兴奋。
“别提了,”时朗把湿衣服袋子丢进洗手间,一边换回自己的衣服一边简单说了泳池救人的事,略过了Mason的名字,“衣服是借的,得还人家。”
“英雄救美?哦不,是美救小英雄!”夏优纳撕下面膜,凑过来,“那借你衣服的帅哥呢?没留个联系方式方便还衣服?”
时朗动作一顿,把换下的Mason的衣服拿在手里:“……忘了。”当时情况有点急,对方又一副“小事一桩不用谢”的样子直接游走了,她确实没想起来要联系方式。
“啧!”夏优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朗朗同学,你这社交技能点是不是全加在排球和木偶上了?”她看着时朗手里那套深灰色运动服,摸着下巴,“不过看这尺码和牌子……品味不错嘛。行吧,你先洗,洗完烘干,明天再想办法找失主!”
时朗也觉得有理,拿着衣服去洗衣房。洗衣液的清香弥漫开,烘干机发出规律的嗡鸣。等她抱着暖烘烘、带着柔软剂香气的干净衣服回到宿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核心——没有联系方式,怎么还?
翼思存(Mason)游完剩下的几圈,直到肌肉微微发酸才上岸。他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到躺椅边拿起自己的包,目光扫过旁边空着的椅子——时朗已经早就离开了。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几条未读消息,有摄影社催进度的,也有朋友约周末骑行的。他指尖划过,准备回消息时,动作顿了一下。
好像忘了件事。
这才想起来,衣服借出去了,但没留对方的联系方式。他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又松开。算了,一套衣服而已,南十字星就这么大,总能碰上。他套上自己的T恤和外套,拎起包,离开了泳池。阳光落在他金发上,耀眼依旧,只是眉宇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深究的……被忽略感?
接下来的半天和第二天上午,Mason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节奏紧凑得像上紧发条的钟表。
上午是AMC(美国数学竞赛)的强化培训。阶梯教室里冷气充足,空气里是粉笔灰和专注的气息。教授语速飞快地在白板上推导着复杂的组合数学问题。Mason坐在靠窗的位置,金发在阳光下有些晃眼。他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笔记本上快速演算,偶尔抬头看向讲台,眼神锐利专注,解题思路清晰敏捷,是小组的核心之一。课间,几个队友围过来讨论一道刁钻的几何题,他拿起笔,在白板上简洁地画了几条辅助线,点出关键,周围立刻响起“哦!”的恍然声。
中午时朗在食堂和夏优纳吃着午饭,“时朗!”夏优纳凑过来,“发什么呆呢?”她八卦雷达瞬间启动,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时朗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都逃不过夏优纳的眼睛,于是开口说了是Mason借给她的。“…事情就是昨天那样,衣服是借的,但我现在联系不上人。优纳,你人脉广,知道Mason的联系方式吗?手机号就行。”
“哦——!原来是Mason的英雄救美…哦不,是你们俩共同救美的‘战利品’啊!”夏优纳拖长了音调,眼神揶揄地看着时朗,“你们这故事怎么跟电视剧一样啊,而且这衣服看着就不一般!Mason的品味果然在线!放心,包在我身上!”她拍着胸脯保证,立刻掏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他电话我有,上次摄影社活动在海报上拍的。不过朗朗,你什么不加人家微信啊,你这‘还衣服’的借口,啧啧啧,很可以哦!”她一边操作手机一边挤眉弄眼。
时朗被她调侃得有点无语:“你少来!就是单纯还东西。赶紧的。”
“好好好,给你发了给你发了!”夏优纳手指飞快地点着屏幕,“别让人家小Mason等急了!”她笑嘻嘻地把Mason的电话发给了时朗。
时朗正准备拨通电话,想了一下还是发了短信,看着那个短信界面熄了屏,。
另一边,Mason刚结束AMC数学竞赛培训,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走出教室。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Messages,内容是“还衣服”。
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指尖轻点,回复时朗,”下次见面的时候吧,在球场见面”。
下午是物理碗的模拟训练。实验室里弥漫着仪器特有的金属和电路板气味。Mason穿着白大褂,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和队友调试着一个电磁感应实验装置,指尖快速在示波器屏幕上点着,分析着波形数据,语速很快地和同伴交流着参数调整方案。他专注时,下颌线会不自觉地绷紧,带着一种与平时阳光形象不同的、近乎冷峻的认真。
傍晚,朋友Eric拿着手机找到在图书馆角落看书的Mason。“Mason!江湖救急!我这期Vlog缺个撑场面的镜头,就一分钟!帮个忙呗?就在艺术中心那个旋转楼梯,光影绝了!”Eric双手合十,一脸恳求。
Mason从一本厚重的《战后欧洲摄影史》里抬起头,金发在阅读灯下泛着柔光。他看了眼Eric的手机屏幕,上面是粗略的分镜脚本。“Now?” 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被打扰的无奈,但嘴角习惯性地挂着那抹让人难以拒绝的笑意。
“就现在!夕阳的光线正好!”Eric赶紧说。
“Fine.” Mason合上书,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随性的优雅,“五分钟。” 他跟着Eric走向艺术中心。旋转楼梯处,夕阳的金辉透过巨大的彩色玻璃窗,投下梦幻的光斑。Mason按照Eric的要求,随意地倚在栏杆上,侧脸对着镜头,金发被镀上一层金边。他不需要刻意摆姿势,那种与生俱来的镜头感和松弛状态就足够抓人。Eric兴奋地拍着。
拍摄间隙,Mason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楼梯下方连接的艺术工坊走廊。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下午的阳光在光洁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并不知道,就在大约一小时前,时朗抱着洗干净的衣服,曾在这条走廊上快步走过,目标是排球训练馆——她下午有队内训练赛。
时朗确实遇到了点麻烦,不过是在她的木偶工坊。
那只梦想成为芭蕾舞者的机械鸟骨架,核心的飞羽联动装置卡在了最后一步。她尝试了多种铰链结构和丝线牵引方案,要么动作僵硬缺乏飘逸感,要么承重不稳容易散架。工作台上散落着废弃的零件草图、不同型号的青铜轴和小块椴木试件。空气里弥漫着木蜡油的微苦、金属碎屑的微腥和她自己一点点堆积起来的烦躁。
“啧。”她放下手中的微型锉刀,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琥珀色的眼瞳盯着那只停滞不前的“小鸟”,带着点不甘和无奈。色彩,也许色彩能带来新的灵感?她想起凌琬潼那些大胆又充满张力的配色方案。
她抓起手机,给凌琬潼发了条信息:
> 布朗尼谁买给我吃:琬潼,在工作室吗?想请教点色彩问题,关于我的木头小鸟。方便过去吗?
几乎秒回。
> 艺术就是爆炸:在!快来!正好有组静物要拍,你来了当个背景板也行!(炸弹.jpg)门没锁!
时朗把Mason那套叠好的衣服小心放进背包,打算路上看能不能碰到他。抓起速写本和几支彩色铅笔,她快步走向位于艺术中心二楼的凌琬潼工作室。
推开门,一股浓烈而复杂的艺术气息扑面而来:松节油的刺鼻、丙烯颜料的化学甜香、各种特种纸张的干燥气味,还有淡淡的、属于凌琬潼常用的某种冷冽香水味。工作室像个微型的当代艺术战场,画架林立,墙上钉满了各种设计草图和灵感拼贴,地上散落着颜料管、画布、金属零件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装置半成品。凌琬潼正站在一盏巨大的专业摄影灯旁,调试着相机架。
“来了!”凌琬潼头也没抬,指了指旁边一张堆满颜料管的桌子,“自己找地方坐!等我两分钟,调下光!”她穿着沾满各色颜料的工装裤和黑色背心,头发用一支画笔随意挽着,几缕粉紫色挑染垂落额前,神情专注。
时朗早已习惯这里的“混乱美学”,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小凳子坐下,拿出自己的速写本和机械鸟的草图,翻到色彩构思那几页。她需要一种既能表现金属机械的冷感,又能传递羽毛轻盈和芭蕾柔美的过渡色系。
“色彩问题?说说看。”凌琬潼终于调好了灯,转过身,拿起一瓶水灌了几口,目光扫向时朗的草图。
“就是这个联动关节部分,”时朗指着图纸上复杂的结构,“材质主要是椴木和青铜,主体色调是原木色和古铜金。但我希望飞羽展开时,能有一点…嗯…流光溢彩的感觉?不要太花哨,但要有点梦幻的层次,暗示它内在的‘舞者灵魂’。”
凌琬潼凑过来,手指点着图纸,语速飞快:“古铜金打底,没问题。流光溢彩……试试极光色系的叠加晕染?不是那种廉价的彩虹色!是那种……”她快步走到颜料架前,精准地抽出几管颜料,“这种镭射银粉,透光性极好,薄薄罩一层在边缘,光线下会有微妙变化。还有这个,”她又拿起一管珠光紫,“不是纯紫,带点蓝灰调,用在关节连接处的阴影面,增加神秘感和深度……还有这里,受力点,可以点一点点烧灼感的暗红,像能量核心……”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时朗的草图上飞快地点划着,眼神发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色彩世界里。时朗听得连连点头,快速在速写本上记录着配色方案和凌琬潼提到的专业颜料名称,之前的瓶颈感似乎被这些大胆的想法冲开了一道口子。
时朗想着还有时间,索性走到工作室相对空旷一点的角落——那里有一张堆满杂物的旧桌子。她把东西稍微扒拉开一小块地方,拿出随身带的速写本和铅笔,想趁着凌琬潼刚才给的灵感,赶紧勾勒一下木偶色彩方案的草图。
UV树脂的透光性、闪粉的分布、关节处是否可以用热敏颜料做出“激活”的效果……她沉浸在自己的构思里,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完全没注意时间的流逝,也没留意工作室门口传来的动静。
工作室虚掩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推开了。
“嗨~琬潼,我们到了。现在方便……”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带着点矜持。“设备也都带齐了!”她身后跟着提着三脚架和补光灯的助理说。
凌琬潼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门口站着两个人。
Sherry(邱毓璇)穿着当季新款的碎花连衣裙,妆容精致,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链条包。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也走了进来,那个身形高挑、金发在工作室顶灯下依旧耀眼得不容忽视的身影,正是Mason。他目光习惯性地扫视着这个充满视觉冲击的空间,寻找着拍摄角度。
然后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工作室,掠过凌琬潼,落在了正蹲在矮桌子旁、仰着头、手里还捏着沾了颜料笔的时朗身上。
时朗背对着门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在速写本上画着。她穿着一件有些宽大的外套,拉链敞开,露出里面浅灰色的V领针织衫,束高的马尾辫随着她轻微的头部动作轻轻晃动。光线从高高的旧窗户斜射进来,在她周身勾勒出一道毛茸茸的金边,也照亮了她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和低垂的、专注的侧脸。她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周遭的混乱艺术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与静谧。
Mason的脚步顿住了。青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清晰的讶异。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那个在泳池里湿漉漉狼狈不堪、在排球场上横冲直撞、在食堂里活力四射的女孩,此刻像一幅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沉浸于创作的缪斯。
他几乎是本能地,无声地举起了相机。镜头对准了那个浑然不觉的角落身影,调整焦距,构图——将时朗专注的侧影、她手下摊开的速写本、以及她身后凌乱堆叠却意外成为背景的画框一角,稳稳地框进取景器里。指尖轻轻搭上快门。
凌琬潼这时才从她的梯子上探出头,看到Mason的动作,又看看角落的时朗,眉毛高高挑起,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大大笑容。她对着Mason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眼神里满是促狭。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空旷工作室里又异常清晰的快门声响起。
沉浸在木偶色彩世界里的时朗,笔尖猛地一顿。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循着声音和骤然感觉到的视线,缓缓转过身。
琥珀色的眼瞳,直直撞进了镜头后那双带着专注探究、又含着几分未散尽笑意的青蓝色眸子里。
四目相对。
空气似乎凝滞了零点一秒。
时朗还保持着刚才微微前倾的姿势,速写本摊在桌上,脸颊边可能还蹭到了一点刚才试色时不小心抹上的珠光紫。她手里捏着的,正是凌琬潼塞给她试效果的、那支带着粘腻触感的银色金属颜料笔。
Mason那双青蓝色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时朗此刻的模样:盘腿坐在地上,头发随意扎着,几缕碎发垂落,脸颊上一点突兀的紫色,手里拿着闪亮的颜料笔,面前摊着画满机械结构的草图,整个人陷在一堆颜料管和画稿中间,带着一种全神贯注被打断的懵然和……熟悉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战场”气息。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那点紫色停留了一瞬,然后心跳莫名莫名的加快了些许。
凌琬潼她看到预约的模特和摄影师到了一会,立刻切换了频道,热情地招呼:“Sherry!Mason!快进来!正好,灯光刚调好!时朗,你待会儿别走啊,帮我递下反光板!”她风风火火地指挥着,工作室里瞬间又充满了新的、忙碌的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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