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窗外,漆黑天空布满云朵,淡去了夜雾。
窗户的密封度不太好,站在窗前,能感觉到丝丝凉意顺着缝隙钻进来。
有些凉。
祝栩宁回头看了眼昨天深夜直呼兴奋睡不着觉的男人。
他二十四岁,已经踏出象牙塔,进了社会参加工作。
这好像是每个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龄,朝气、蓬勃,积极、自由。
可严茗却胆小怕死还贪生,能吃能睡又话多。一眼看上去,也不像是城府极深的人,好像还有点缺心眼。
祝栩宁不禁垂眸笑了声。
顿了片刻,他眼底的笑意散尽,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攥成拳。
不知道这一步走出去,会是怎样的结果在等待他。
其实,他尽管大胆往前走就是了,毕竟他身后空无一人,没有任何顾虑,也没有软肋让人拿捏。
-
这个地方真挺热的,才出来不到十分钟,严茗就感觉小黄鸭裤子已经被汗水浸得湿潮,再这么下去,他两条腿非得弄出两排痱子不可。
“咱这是要去哪儿啊?”
严茗小跑着跟上祝栩宁脚步,顶着一脑门子汗,笑眯眯地问。
从民宿出来,沿着这条路的路边全是民宿,顺着坡下去,再七拐八拐就进了一家商场。估计他俩的穿着太过异于常人,一路上回头打量他们的路人不在少数。
那种眼神带着探究和嘲笑,让严茗觉得很不舒服,恨不得把脑袋缩回肚子里。
再看祝栩宁,跟没事人一样大步走在前头,好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严茗抓住祝栩宁腰上的草编绳,轻轻扯了一下。
祝栩宁回头。
“咱能去个人少的地方吗?”严茗抿了抿嘴,有些难以启齿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穿这个来商场太丢人了。”
说完,严茗跟祝栩宁使了个眼神,让他看此时正正大光明盯着他们打量的路人。
祝栩宁顺着看过去,看了三秒视线又回到严茗身上。
“你认识他们?”
严茗摇头:“不认识啊。”
“那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眼光?”祝栩宁反问。
是哦。
真是直击灵魂的反问。
“那走吧。”严茗还是控制不住去注意那些不善意的打量,“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严茗的动作太过扭捏不自然,祝栩宁早就注意到了。
在一家卖男装的商店门前停下,祝栩宁偏头对严茗说:“来让你丢人。”
“啊?”
十分钟后。
“…你手上拿的那件太难看了,换成这个白色的行不行诶?”
严茗拖着祝栩宁胳膊,撒泼打滚般地一屁股坐在他脚上,两条腿缠着祝栩宁,见对方投来警告的目光,严茗立马软声说好话,“我没有说你眼光不好的意思,主要是我气质不行,衬不出来这件衣服的高大上,这不是糟践衣服嘛?”
销售员在旁边捂嘴偷笑,祝栩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那件胸前有个豹子logo的黑色无袖老爷衫,抬眸问对方:“他穿这个不帅?”
严茗咬紧牙关,直冲销售员摇头。
“帅的,”销售员恢复职业般的微笑,真诚地说:“您朋友眉目如画,皮肤白嫩细腻,穿什么都好看。”
就是说有些钱活该别人挣吧?
这么违心的话,他可说不出来。除非拿一百万架到他脖子上。
严茗心里嘀嘀咕咕的。
他嘴要这么甜,也不至于不受院长待见,然后还收一堆的投诉信。
后悔以前的没有用,他立刻回答:“我是他弟弟。”
说完,严茗抬头冲祝栩宁点点头。
最后还是买了那件老爷衫,不光如此,还买了好多胸前印有夸张logo的老爷衫,还有十来条花裤衩。尽管这些衣服很难看,尽管严茗怎么也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可直逼四十度的高温教会了他认命。
从商场出来,不到两分钟,严茗就从购物袋随便揪出来一件老爷衫和花裤衩冲进公共洗手间换了。
“不是不喜欢么?”祝栩宁的脸看起来直率而得意。
严茗嘿嘿一笑,“喜不喜欢和适不适合是两回事。”
大夏天穿条冬季加绒睡裤在大街上晃,他真害怕下一秒有人会从人群冲出来,押着他把他送进精神病医院。
路过药店的时候,祝栩宁让严茗在门口等他一会儿。
直杠杠的太阳晒的皮肤又红又疼,严茗拎着购物袋走到旁边奶茶店的遮阳伞下避光。
几个小学生在太阳伞下吃冰激凌,相互吐槽着自己家长在周末给自己报了一堆学习班。严茗在一旁听着,没忍住笑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但不管哪里,好像都在卷哦。
心理平衡了。
“哥哥,你笑什么?”其中一个小孩问道。
严茗慢悠悠回过头来,“我开心,怎么?不能笑吗?”
小学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义正言辞的:“偷听别人讲话是很没礼貌的。”
“哦?”严茗仰头打量小孩儿,“哥哥没有偷听,哥哥正大光明听的。”
小孩儿哥肉嘟嘟的小脸上全是疑惑,视线直截了当的在严茗身上徘徊,严茗不自觉跟着往自己身上看。
怎么了?
老爷衫丑到小孩儿哥的眼睛了吗?
“你为什么会穿这种衣服?”小孩发自内心的问。
严茗不禁叹了一口气,现在的小孩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为什么都很高啊?
他站起来,昂着下巴洋洋得意道:“哥哥这是在引领今年的时装潮流,懂吗?小朋友。”
小孩儿摇摇头,“那应该潮不起来。”
严茗:“……”
药店里,店员搬来一整箱的板蓝根,祝栩宁付了钱却没动,目光如炬望着奶茶店遮阳伞下的。
他像个傻子似的,坐在台阶上跟几个小孩拌嘴,不知道小孩说了什么,严茗好像有些恼羞成怒,又好像很无奈,站起来用傲人的身高压过小孩的气焰,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感觉再不过去,严茗能跟人家小朋友打起来。
板蓝根箱子被药店店员用透明胶带上下缠了几圈,中间腾出来的位置裹了一张纸,祝栩宁拎着走出去。
没想到有一天,身为幼师的他居然在跟小孩儿哥的辩论中占据下风,还被人堵的说不出话来。
都怪祝栩宁,给他买的一堆老爷衫。
严茗气的连哼了好几下,直到脚边多了一个箱子,他才注意到祝栩宁已经回来了。
“你好了?”
他的语气自然到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祝栩宁嗯了一声,略过严茗,站在那个跟严茗辩论不休的小孩面前。
他面带不友好的微笑,声音狂野又粗糙:“欺负我弟弟?”
小孩哥:“?”
严茗:“?!”
祝栩宁回头:“是他吧?”
漆黑的眸底闪着率真,严茗憋着笑摇摇头。
他一个二十多的男人,跟小孩拌嘴没占上风,还带场外求助,这也太欺负人了。
“他衣服不好看?”祝栩宁又问小孩。
小孩吓得两腿直发抖,怯生生地瞟了眼严茗。
严茗赶紧给人家使眼色,小孩接到他的眼神,立马扭头就跑。
“落荒而逃。”祝栩宁淡淡道。
严茗笑着看向他:“你干嘛欺负人家小孩?”
“我欺负他?”祝栩宁大为震撼。
“你把人凶跑了。”严茗说话声中带着笑。
他瞥了眼脚边快到自己膝盖高的箱子,“你生病了?”
一般人感冒生病就拿一两盒,能治病就行,又不是搞批发,直接搬这么一大箱子,留着过期吗?
祝栩宁没回答他的问题,伸手拎起放在地上的购物袋,给严茗留下一句“你拎箱子”就走了。
严茗嘴角一抽,认命般的抓住多出来的那截儿胶带,一只手差点没拎动,起码有二十斤。
走了半天不见严茗跟过来,祝栩宁停在路边等他。
等了三四分钟,人才慢悠悠挪过来,太阳晒的严茗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带哥哥欺负弟弟的吧?”
他一个一米九的人,轻飘飘拎几个购物袋,让比他矮一小截的人提一个二十多斤重的箱子。不公平。
“角色转变的还挺快。”
祝栩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严茗刚要说“要不咱俩换换”,话都还没说出口,只见祝栩宁干脆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
严茗:“……”
嗯。
人生总有这样那样的情况要主动去适应。
返回的方向是往民宿那边走没错,但距离民宿还有大概五百米的时候,祝栩宁问了他一句“记得路么”。
严茗说记得。直走就行了,民宿门口立着一个招财猫石塑。
然后祝栩宁就把购物袋一并给了他,说让他先回去,自己要去别的地方。
交代的太干脆利索,以至于严茗回过神来,想问他要个钱解决一下午饭,却早已不见了祝栩宁踪影。
拖着又累又渴的身体,拽着药箱和购物袋蜗行牛步的回到民宿,推开门的瞬间,饭香味扑面而来,严茗眼睛都亮了,扔下手上的东西冲进屋,一眼就看到冰柜里的冰镇汽水,想了没想就拿着喝了起来。
渴的时候能有瓶冰镇水就是最幸福的,饿的时候能有一碗米饭也是满足的,很多时候,大概是我们的眼睛看得东西太多,太远,以至于忘记了眼前的件件小事才最温暖心脏。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活。
这样的日子在过往的二十年来里,是正常到和呼吸一样的事。
所以当严茗海吃胡塞,一阵翻云覆雨将美食一扫而尽后。
他心满意足的躺在床上,余光不经意落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拖进房间的药箱上,看了大概五秒,整个人“噌”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完了!
他完蛋了。
吃的时候光顾着自己爽了,可他忘了给祝栩宁留饭。
那祝栩宁回来发现吃的没了,会不会把怒气撒到他身上啊?
怔怔地,严茗的目光又转向墙角的破钓鱼箱上。
箱子里有刀、鱼线、钝器…
祝栩宁会不会像传闻中那样,用鱼线把他的耳朵割下来,然后挂起来风干后当标本啊?
心慌意乱中,严茗颤抖着四肢滚下床,拎起破鱼箱在房间四处辗转,打算藏起来不被祝栩宁发现。越急他脑门的汗就越多,连带呼吸都开始变急促。
这时,门外走廊有人路过,发出一阵窸窣。
严茗蹲在两张床中间小心观察,发现路过的人是民宿老板娘,不禁送了口气。
不过,这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为什么要藏箱子?
他可以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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