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严茗椰子树下捡碎树枝,打算多弄点,然后绑起来,打沙滩排球的时候当分界网。
捡的正带劲儿,结果天太黑,一不小心划破了手。
于是他赶紧把树枝丢在原地,准备回去用水冲一冲。
刚转身就见祝栩宁从草屋出来,一个人往西走了。
严茗小跑着跟上,边跑边叫哥。
“嗯?”
祝栩宁回头看了眼已经跟上来的严茗,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着。
严茗喘着粗气,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工厂。”祝栩宁说。
“工厂?”严茗一脸茫然,“什么工厂?这个破地方还有工厂?”
“跟你说话听费劲的。”祝栩宁噗嗤笑了声,声音带着明显的得意意味,“当然是我的工厂。”
“那就不说话。”严茗迈着大步跟在后头,“反正我也挺累的。”
划破的手指隐隐作痛,严茗耷拉着脑袋跟在后头,想也没想就把手指伸进嘴里,用力吸了一下。
然后,就更疼了。
“树枝捡够了?”祝栩宁随口问了一句。
“没啊。划破手指头了,正打算回去用水冲冲,就见你一个人往这儿走了。”说着,他把手伸到祝栩宁面前。
不过天太黑,祝栩宁看不清。
过了好几秒也不见祝栩宁有其他反应,严茗有些尴尬的把手收回来,一时没注意到脚底下的路,就不小心踉跄了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天太黑,什么都看不清,他还一个劲的伸着手让人家看。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严茗依旧不见有什么工厂。
周围除了椰子树之外,并没有看到什么庞大或者高耸的建筑。
他正疑惑着,就见祝栩宁拐了弯。
祝栩宁绕过公园的泉水池,手不知道碰了什么东西,喷洒的泉水立刻便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池子右侧忽然下陷,横空多出一条两米深的洞。
怎么说呢?
挺震惊的吧。
就跟一些电视剧里的密室密道什么的一样。但隔着屏幕还是不能跟亲眼看见的体验感相提并论。
“祝家孩子!”
他们刚进洞,迎面就冲过来一个中年女人,她朝着祝栩宁噗通就跪了下来,吓得严茗一个激灵后退了好几步。
“你可算来了!”女人开口间就带着哭腔,两手死死抓着祝栩宁的胳膊。
“一周后休渔期就结束了,我们的渔网还没有补,船也没修缮,家里存的漆也不能用了,还得重新再准备,一周真的来不及!”
说着,后面接连不断的人冲过来,如开闸泄洪那般急湍涌进。
天真的很黑,偏偏今晚还没有月亮。
人山人海是什么样,严茗见过,那种场面每年春运都会出现。
但现在,他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祝栩宁立于他身前,他也看不清祝栩宁的神色。
震耳欲聋在此刻开始具象化。
踏步声掺杂着衣物的摩擦,迫切的祈求声因人多势众仿佛变成质问和责骂,隐隐间,女人的长发勾住自己衣服上的纽扣,急切的面容开始变得狰狞,拥挤的人群中传来谩骂声。
慌乱中,有人突然推了祝栩宁一把。
原本人群中最高的那个人,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就像一张坚固的纸张被破了一个豁口,随后的力量即使再弱再小,撕碎这张纸也变得轻而易举。
后上来的人疯狂推搡着朝洞口冲,祝栩宁被挤得后背撞到墙上。
野蛮、豪横。
这是严茗感受着无数人踩过自己的脚背却毫无还手之力时,对这群人的第一印象。
他喜欢做有准备的事,喜欢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在自己预料之中,再不济也不能跟自己的幻想相差太多。
可现在,疯狂的场面击碎了他本就脆弱的接受能力。
“祝栩宁!”
严茗伸手,胡乱的往前探,慌乱中他只想和祝栩宁紧挨在一起。
他到这个莫名奇妙的破地方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祝栩宁,祝栩宁供他吃腾地方让他睡。虽然有时候喜欢挖苦他,可给的也是实实在在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在心里。
轻如蛛丝般的一声“嗯”,在撼天动地的笼罩声中。
他就是听见了。
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什么情况啊?”生怕祝栩宁听不到,严茗大喊道:“你到底在什么方向啊?我听见你声儿了,但看不见你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脚步声渐渐不见了。
深邃而悠长的石洞,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祝栩宁半倚靠着洞墙,抬眸瞥了一眼空荡荡的石洞,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就在离他不到十步的距离。
严茗撒腿跑到祝栩宁身边,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想要看看他有没有事,“你脚没事吧?有没有人踩到你?胳膊呢?有没有被别人的胳膊肘撞到啊?还有肚子!眼睛?哦!感觉他们都没你高,眼睛和头应该没什么事,那个……”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神经兮兮的,尤其现在就剩他们两个人,石洞还有回声儿。因为紧张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听起来也格外清晰。
大概,关心则乱吧。
祝栩宁“噗嗤”笑了出来,“长得高的优势。”
“你还笑的出来?”严茗担心死了。
屁颠屁颠跟在人家后头打算来一场冒险,结果一脸懵逼的迎上一场“躁|动”,来时祝栩宁说要带他来自己的工厂时,那颇为得意的表情还在眼前,才一会儿的功夫,辉煌就只剩下了惨淡。
“为什么笑不出来?”祝栩宁说:“反正他们还会再回来求我。”
这样的戏码,每年都会发生。
他早就麻木了。
就刚才那群人往外冲的时候,严茗还以为祝栩宁的工厂是不露天,封闭在地底下的。
结果并不是。
工厂里头可以看到天,只不过是往地下挖了将近十米的地上,严茗不清楚巨坑占地面积有多大,也许是天太黑了。
也许是祝栩宁脸上的蛮不在意。
让他有点心疼。
“祝家的加工厂”
借着工厂里的灯,严茗看清了门头上的字。
虽然单拎出来,没有一个字跟商业能挂上钩,可就是有种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的温馨。
工厂是加工枕头的,从材料的获取到一只枕头做好,全部是手工完成。
荞麦、鹅绒、陈皮、百合、棉麻、棉料……
一种种都整齐有序的摆放在货架上,想中药铺归置重要的柜子。
“工人都走了,那剩下的材料怎么办?”严茗坐立难安。
就拿荞麦来说,长久储存在潮湿的环境里,会变质,会坏。
祝栩宁随手拿过鹅绒登记本,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最右下侧由杜能能签写的数量:80000。
他把本子递给严茗,只朝他笑笑,没说话。
上边记录着这批货送来的时间以及采购方,还有一堆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有不少内容严茗都看不太明白,不过最后那句话他一眼就明白了。
已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看到这儿,严茗不禁松了一口气。
还好。
要不然祝栩宁得多可怜啊。
“那他们为什么要跑?”严茗把记录本合上放回原处。
祝栩宁说:“不知道。”
两个人从头到尾查看了一圈,发现每一款枕头都按照要求完成了。
严茗看着琳琅满目的枕头,羡慕的嘴都合不上了。
“上次在你家枕的那个蓝色碎花枕头还挺舒服的,但好像就用过一次,”严茗一脸天真地偏过头问道:“你家枕头都是次抛的?用一次就扔?”
祝栩宁:“我不用。”
严茗嘿嘿一笑,张开双臂挡在祝栩宁面前,“可是我想要。”他眨眨眼,贩卖可爱,“我能抱一个回去用吗?”
“你事怎么那么多?”祝栩宁微微蹙眉。
“谢谢哥哥!”
他先斩后奏,嘴甜喊了人家一声哥,然后撒腿跑到荞麦枕头货架上,干脆地抽出中间那个绿条白格子的枕头。
结果还没拿稳,货架上的枕头哗啦一下就全倒了下来,直接把严茗埋了。
祝栩宁双手抱臂站在原地看热闹。
“快救救我!”枕头堆里,严茗艰难地伸出一只胳膊求救,“我好像闻到了烧焦味儿。”
祝栩宁嘴角的笑意在严茗话音落下的瞬间僵在脸上。
“什么味?”
祝栩宁快速把枕头拿开,很快严茗被人从枕头堆里拖出来,“你刚刚说闻到了什么味?”
“烧焦味儿!”严茗坚定道:“就是烧焦味儿!”
他指着滚的到处都是的枕头,“就刚才砸我的那堆枕头里。”
……
看着满地被撕碎的布料和荞麦,严茗杵在那儿不知所措。
完好无损的枕头被撕碎,优质荞麦枕芯里掺了一堆灰烬洒得满了地面。
而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人,此时正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没关系的。”
严茗抓住祝栩宁搭在桌上的手,轻轻捏了捏,像平常在幼儿园哄小孩那样,轻轻的搓着他的手背,“虽然他们都跑了,但这不还有我呢嘛。”
“我现在一身牛劲,恨不得做它百八十万个枕头高兴高兴。”
祝栩宁脑海空空,双目只能被手背处的温热牵动。
没关系的。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没关系的。
有什么关系呢?
一直以来,他都是无所畏惧的。他从不认为自己会需要用到这四个字。
“哄小孩儿啊?”
少年嗓音沙哑。
冰冷的双眸变得滚烫。
严茗撇撇嘴,“谁家小孩儿长一米九啊?是你最近给我吃的太好,我吃饱不是睡就是玩,会有罪恶感的。知道吗?”
打扫完工厂就快天亮了,这一晚上严茗一直在注意祝栩宁的反应。
虽然他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多余表情,但他就是嗅到一股低沉的情绪。
回草屋的路上,严茗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安慰祝栩宁,边想边打腹稿。
东边天际被橙红色曦光晕染一片,严茗一脚踏进草屋,张口欲要念腹稿时,视线擦过墙角的破钓鱼箱,瞬间浑身冒冷汗。
这回他真玩完了!
严·一惊一乍·茗
严茗:……伴君如伴虎,懂吗?菜鸡!
亲妈:白眼狼!(说完就跑)(疯狂跑in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没关系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