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奶奶把糖果藏好，吩咐儿媳们摆好晚饭，不一会儿响起了敲门声，是大队长听闻消息来拜访。
小小的饭桌上，许爷爷和三个儿子已经落座，旁边留了个小木凳是给许娇娇的。
许家厨房小，女人小辈都是站着吃饭，原本许宝强因为身体不好是坐着吃的，但许娇娇第一天来，就把位置让给了她。
晚饭是玉米面窝头和大白菜，许娇娇吃得慢条斯理，实则是难以下咽。
大队长进屋打了个招呼，坐在一把小凳子上跟许爷爷谈起许娇娇的落户问题。
许娇娇被许绯红收养带走，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倒是省了一大堆证明材料。
“这手续是有点麻烦，但也不是不能办，你说许绯红的男人咋就这么小气，都养了这么久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呢？”
听着大队长的疑惑，许爷爷抽了两口旱烟，“大概……是有自己的孩子了。”
许爷爷猜得**不离十。
阿妈去世才半年，养父就再娶，娶的还是一个寡妇，生过一对龙凤胎，据说有生儿子的运道。这运道还成真了，她进门一年就给养父生了个带把的。
有亲生的儿子，谁还稀罕收养的女儿。
其实，阿妈生前早有预料。
“早年你养父是上门女婿，我才叫你随我姓。没想到，时境过迁，他成为人人敬仰的达官贵人，这段往事也随尘烟埋葬。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刺的，所以不愿意你喊他阿爸。
我愧疚自己不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愧疚过去对他的亏待，处处伏小做低地讨好他，也只换来冷眼相待。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累。
娇娇，不要把自己的一生寄托给男人的恩宠，我会把遗产全留给你，想办法送你进部队，能走到哪步是你的造化。”
这是阿妈生前对她最后的叮嘱。
阿妈走了，许娇娇就没家了。养父把她当盗贼日夜提防，就连养父的继子继女也开始狗仗人势地设局害她。
好不容易，她读完高中想进部队，名额又被养父送给了他的继子，美其名曰许娇娇还小，女孩子家打打杀杀不好嫁人。
可那个名额，是阿妈去世前用人情替她换来的，就这么被养父不痛不痒地抢走了。
不是说女孩子打打杀杀不好嘛，她偏要打打杀杀，看看究竟是谁不好！
自此，只要养父的新妻说阿妈的坏话，她就当人的面磨菜刀。
只要养父的继子继女嘴贱，许娇娇就是个**斗扇得他们找不到北。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那一家子惶恐不安，哭哭啼啼跑到养父面前告状，还以为许娇娇不敢忤逆名义上的养父。
许娇娇呵呵一笑，你敢动口，我就敢动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也照打不误。
于是，忍无可忍的养父把她退回给千里之外的亲生父母家。为了让许娇娇“安心上路”，他还给了许娇娇三百路费，以及给老许家一百的落户费。
许娇娇走得毫不留恋，寥寥几人为她送行，大院里不少人拍手叫好，毕竟她“白眼狼”的名声传遍大街小巷。
红山大队的大队长，以及老许家不知道这些内情，对许娇娇还保留着城里人的滤镜。
“女娃子娇娇气气的，哪里过得惯乡下的苦日子，不如给她找个镇上的好人家。”大队长是真心这么建议的。
许娇娇年轻貌美，读过书，大城市来的，镇上的有钱人家肯定争着抢着要，她还能继续享福。
许奶奶连连点头，“是个好主意。就我那二孙女的样貌身段，配镇长都是够够的……”
许爷爷不敢直接驳斥大队长，这会儿像是点着的爆竹骂许奶奶，“你也是够够的，男人论事，你瞎掺和什么！”
许奶奶拿灶台上的抹布扔许爷爷脸上，“你就知道跟我耍威风，怎么不朝别人耍？”
许爷爷不管落地的抹布，把吃饭的碗重重砸在桌上。
大队长连忙劝架，“都怪我，谈女娃子落户的事，偏要扯到其他。”
许娇娇观察着老许家一众人的神色，琢磨出个大概。
这会儿出声道：“大队长，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请您把我的户口单独落户到队上……。”
终归她人轻言微，大队长淡淡瞥她一眼，望向许爷爷，眼神询问是什么意思。
许爷爷叹息一声道：“她年龄也大了，自己一个户口也没什么关系的。”
大队长可不愿意，“你这不是增加我的工作难度吗？”
转头问许三阳，“三阳，这是你闺女，你咋想的？”
许三阳看向许爷爷，“我听爹的。”
许爷爷突然起身，把才放进柜子里不久的硬糖拿出来，递到大队长怀里，“这是娇娇从城里带来的，你拿回去给小铃铛尝尝味儿。”
小铃铛是大队长的孙女，目前唯一的孙辈。
大队长抓了两大把，在许奶奶紧盯不舍的目光中，把剩余的糖推了回去，“老许呀，尝尝味就行，不需要这么多，吃多了蛀牙。”
他起身，“你看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吃晚饭了。落户的事呢，不是两三天能办完的，但为人民服务不嫌麻烦。”
许爷爷起身相送，“今天不得闲，明儿你下工来我这儿喝酒，庆祝我二孙女回来。”
大队长哈哈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大队长走了，许爷爷问许娇娇：“你真要一个人？”
许娇娇点点头：“我年龄不小了，你不用担心。”
想了想，她又道：“等落完户，我会申请宅基地搬出去的。”
许爷爷的眼神更暗淡了，反而许奶奶两眼一亮。
敢申请宅基地，看来这丫头手上有不少钱呀！想起小丫头带来的五个羊皮箱和三个大包袱，她心里一片火热。
“吃完饭早点休息，这一路可没少受累……”
良久，许爷爷的声音响起，像轻柔的羽毛划过许娇娇的心巴。
许娇娇想过乡下的生活是不便利的，但没想到如此不便利。
她一路舟车劳顿，身上的布拉吉蒙上了一层灰，便想着洗澡。
亲爹许三阳去打水，亲娘刘芳烧水，折腾完后村子里的狗吠声都消停了。
而且，老许家没有独立的洗澡间，用个木盆在厨房里洗漱。那木盆用了好几年，暗沉腐朽，藏污纳垢，不知道多少人用过。
许娇娇纠结良久，决定不要亏待自己，检查门闭紧后，闪现进了联邦扶贫系统送的随身公寓。
人可以带着物品通过意念进出随身公寓，所以一路上她的东西都是藏在公寓里，快到目的地才拿出来装模作样。
随身公寓很大，足足有三室一厅一厨一卫。就好像是另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家具齐全，那些空调、冰箱、热水器、电视机比她在百货商店的进口商品部看到的还要新颖智能。
卫生间里，热水从花洒像雨一样跳落，沐浴露的味道随雾气弥漫。
随身公寓里的水电像是用不完一样，随开随用。
她有限的见识和智商，根本没法解释自己面前的所见所闻。
但她并不会过度纠结，反正是给自己用的好东西，能用就行。
不一会儿，轻快的小调混合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
许娇娇洗完澡从随身公寓里出来，把门栓打开，问等待的亲妈刘芳：“水倒哪里？”
刘芳看着一身丝绸、高贵美丽的二女儿，紧张地绞着衣角回答：“你放这儿，待会儿你爹会倒。”
许娇娇点点头，越过她的身边，留下若隐若现的清香。
“等一会儿！你的头发还没干。”刚刚二女儿走过，刘芳才发现二女儿竟然洗了头。
许娇娇摸摸自己湿漉漉的发尾，“我带了吹风机，哪里有电源插座？”
为了自己的生活质量，她可是在系统商城里买了不少好东西，放在行李里过了明路，比如沐浴露、吹风机等等。
三年前，她绑定的联邦扶贫系统，不仅送了她随身公寓，还送了一本精神力修炼手册作为初次见面礼。正是因为修炼了精神力，她才变得耳清目明、力能扛鼎，打遍大院无敌手。
联邦扶贫发完见面礼、介绍完自己后，就下线成单机模式，只是在每日零点还会自动发放一百联邦币的补助，可在系统商场购买衣食住行等生活物资。
系统商场里的东西琳琅满目，光是不同款式功能的吹风机就有上百样，可真是五花八门。
许娇娇不敢买外面世界没有的，怕被当做怪物被人烧死，就买了一款复古吹风机，和百货商店里的进口吹风机一模一样。
可那价格比百货商店便宜多了，只要五十联邦币，而她一天就能免费得一百联邦币。
“吹风机？电源插座？”刘芳的衣角被揉成一团皱，她听都没听过什么叫吹风机，想来是专门吹头发的电器，“可家里没通电呀！”
微风吹过，许娇娇头皮发凉：失策了！忘记乡下大多地方不通电的，就算通电，多数也限制电量。
刘芳见这个城里来的闺女一脸震惊，心里怕她生气，连忙道，“灶台还没熄火，你进来烤一烤。”
许娇娇接受此建议，脚尖一转进厨房烘头发。
刘芳见许娇娇乖乖的，似乎没生气，便去屋里喊丈夫许三阳倒水。两人一起回到厨房，抬起木盆往院子里倒。
许三阳小声嘟囔，“这洗澡水看着像没用过。”
刘芳也应道：“要不是怕她讲究，我就喊小妮把这水再用一次了。”
耳力超绝的许娇娇：那水她特意泡了脏衣服，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觉得干净的。
许娇娇不知道，有对比才有差距。许家是三五天才洗一次澡，每次流下来的水像泥沙河一样浑浊。
月明星稀，火柴劈啪燃烧，许娇娇暖洋洋得打瞌睡，直到刘芳推她，才知道头发早已干了。
“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了，用的新买的肥皂，就晾在院里的竹竿上。”刘芳想要亲近城里的闺女，想着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又怕闺女嫌弃，满脸紧张忐忑。
许娇娇看着亲娘不安的神色，微笑道：“谢谢。”
听着客气，但不算疏离，让刘芳嘴角飞起。
她提着煤油灯，送闺女到厨房左侧的第二间屋子睡觉，叮嘱她半夜可在恭桶里解决大小便。
许娇娇跟许大妮、许小妮睡一张床，许家二老睡屋子里的另一张床，两床之间用一块破烂大布隔开。
床上盖着眼熟的牡丹锦绣被子，可不就是许娇娇从系统商场里买的。
一看自己的包袱，已经被人打开，瘪瘪地放在床底下。
幸好五个羊皮箱是带机械密码锁的，里面放着一些值钱的玩意儿。
许娇娇是有些生气的，可想到今晚亲爹亲娘为了她忙活到半夜才睡去，这火就莫名下去了。
吹掉亲娘给的煤油灯，钻进被窝里准备入睡。不知是她的动静有点响还是怎么的，中间的许小妮翻了个身抱住她的手臂说梦话：“姐……，我要吃糖……。”
许娇娇尝试抽开，惊得许小妮皱眉喊着“我的糖”。
她只好轻声哄道，“小妮乖，放开姐姐的手，明儿我给你糖吃。”
许小妮不知梦到什么，两条眼缝弯弯，很是高兴。
只是不撒手。
许娇娇叹息，无可奈何随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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