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休沐,三人美美饱餐一顿后,雁桃提议去七仙集市一逛,谢荐衣与云逸欣然应允。
午后集市上铺面琳琅,人潮如织,正是热闹之时。
七仙集会一周一开,每次铺面上所售卖之物都不尽相同,常逛常新,有时也能以实惠的价码淘到些意料之外的小玩意儿。
翠塘茶楼分为三层,装潢典雅,丹楹刻桷,三人经过门前,见雁桃望向其中二楼红色檐角下的绿窗,云逸说:
“别去茶肆了,师兄今日好不容易休沐,八成在其中饮茶,我不想与他碰上,咱们上别处看看吧。 ”
“嗯、好。”雁桃慌忙移开视线,随口应道。
驻颜铺新上了一种面膏,这种面膏取材于蛟龙髓,装在紫螺壳里,小巧精美。
门口告示上不断闪烁着用前用后的女修容貌变化,捻指一抹,立刻从平平无奇变为玉脂琼肤。
谢荐衣与雁桃二人踮脚在门外看了好一会,见队伍实在是冗长,谢荐衣便熄了进去一试的心。
几人随着人流再次慢慢前行,苏合香料的味道一经钻入鼻尖,谢荐衣便知她最爱的店面就在眼前了。
那家杂货铺门前支着一个香料摊,常年兜售各处搜罗的奇门香料,有时还会有来自仙洲内最繁昌的修士之城澹阳城的稀奇玩意儿。
摊前站着一位白衣女修,手拿几只香包,正掏出钱袋准备付灵珠。
谢荐衣往摊面上看去,视线便被一盒灵香吸引住,三彩盒中有序摆着许多只小冰碗。
里面放着的香料全都磨成细粉,每只料碗中都闪动着不同色泽的香粉光芒。
鹅黄的能迷人心智,白青的可以隐匿身形,谢荐衣凑近了去,想捻一点来嗅嗅味道。
手指刚挨到其中一个冰碗边,就碰到了另一根柔软如夷的手指。
谢荐衣抬起眼帘,看到文群玉的脸上也同她一样迅速失去笑容。
两人同时松开手,那冰碗晃荡几下,香粉起伏,又落回原处。
心中皆觉晦气的二人还未出声,身前的林羽薇付完灵珠转身,第一眼就越过两人看到了身后正拿着袖箭瞧的云逸。
她立刻怒从中来:“是你!上次事还没完,你竟然还敢在老娘眼前晃悠!”
专心致志砍价的云逸被她尖亮的嗓音吓了一跳,转头见来人,冷哼一声,
“看来我今日出门忘记让雁桃给我摇签了,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走霉运。”
林羽薇怒意更胜,她身边的巨蛛本正懒洋洋地缩着晒毛腿,感知到主人的怒意,顷刻撑起身子。
它口中发出钳动的‘咔咔’声,就朝着云逸身上爬去。
云逸见状即刻嫌恶地避开。
而谢荐衣离林羽薇和巨蛛更近,眼疾手快下,立时抄起摊位上的香片,一使力将巨蛛拨开了两尺。
巨蛛重新被她扫落在地,乌黑溜圆的眼珠们齐齐转动,锁在谢荐衣脸上。
每根毒腿都抖动着蓄势待发,却在与她对上视线的下一刻突然瑟瑟发抖起来。
不知为何,竟突然慌不择路地朝自己的主人身后躲去!
刚才气焰嚣张的模样竟像是鼓起的糖球般一戳就破。
“香香!”林羽薇顿时神色张惶地抱起她的紫蛛,而它仍然惊慌失措地仰起肢腿挥动,似乎急于摆脱眼前正盯着它的谢荐衣。
美人身上抱着一只挣扎不断的巨蛛,这画面着实算不上美观,引过路人纷纷侧目。
“会有神智正常的人给蜘蛛起名叫香香吗?”云逸对着雁桃小声嘀咕着。
她回道:“不好说,但看样子她又要赖上衣衣了。”
“你干了什么?”林羽薇手心中绿色灵力涌现,匆匆将巨蛛收入腰间红色香囊,转而对着谢荐衣怒目而视。
谢荐衣耸耸肩摊手,将用来阻止蜘蛛的香片重新放回摊面,示意她自己两手空空。
云逸在身后窃窃笑起来,用几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好逊的灵蛛,都说灵宠肖似主人,这....”
林羽薇的目光又转移至更惹她嫌的云逸身上,她将谢荐衣和云逸左看右看,眼神越来越不善。
气氛僵持不下,身旁的文群玉在这时衣袖一动,林羽薇的怒火不知怎的,又像被水柱浇灭的火苗,转瞬消隐,只余下一缕轻烟。
她面色平稳下来,伸手拉过文群玉,“我们走。”
二人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般从他们身边经过。
“莫名其妙。”云逸转头看了一眼走远的人,搓了搓后脖颈,回身道,“别管她们了,去店里逛逛吧。”
店中有许多凡间带上来的玩意,有的经过灵咒术法改造,能有许多功用。
长着一双长腿的小木偶施了傀儡术坐在门框上,见到客人便切换成笑脸。
谢荐衣是这里的常客,店主已对她十分熟悉,见来人是她们,抬头递上一个与木偶人如出一辙的热络笑容。
“谢女修来了,新到的都在里侧柜台,这边请。”他侧身让出身后一个更深邃的厅堂,引她们进去自选。
谢荐衣先在墙上看见一面揣在心口可以当作简易护心镜的银镜,驻足片刻,还是决定整圈逛完再说。
三人在店中慢慢走着看着,云逸见到橱柜中软垫上摆着几支精致的箭羽,朱红尾羽,制式根根分明。
但标签对她们而言可说是天价,他捂住标价,转身让谢荐衣与雁桃猜价格。
“我知道了,这是朱厌的毛发。”雁桃凑上前去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般说道,
“因速度奇快,筋骨强健,有修士会拿它胸口处的朱红毛发炼制弓箭,一箭能传百丈,锋利又稳健,难以被损毁,也不会被除了主人外的法术操控。”
“那应该很贵,一支至少价值两百金珠。”听完雁桃的话,谢荐衣说。
“不够,要一千金珠!”云逸移开手,咂舌感叹道:“拿这玩意儿的毛发炼一只箭也过分嚣张了,这弓箭一经射出便很难再次寻回,这是多暴殄天物的人才会这样用。”
话音未落,他突然两眼一翻,全身肌肤表面泛起青色鳞片,面色青红不断。
云逸像整个人轮换浸在寒潭和岩浆中,最终直挺挺地倒地不起。
旁边听到他话的弟子见状惊异道:“至于吗,这么仇富,竟气成这样!”
周围的修士有人闻言笑起来,修士体质非同寻常,微量毒素很难能伤到他们,“老板快来!有人不知碰到什么物件了!”
但谢荐衣与雁桃心知肚明这不是真相。
眼见店主束手无策,木偶人急得跳脚,谢荐衣镇定地上前,挥手将围观的人群散开。
她双手使力背起云逸,雁桃在一旁扶稳他,给谢荐衣和她自己身上都贴了张风行符。
在去往灵芝阁之前,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明明白白飘过一行字:‘好你个暗下毒手的林羽薇!’
*
恰逢无人造访的午后,周辛施了雨霖诀给院里的灵花灵草浇了一遍仙露,看着所有花草都沾上晶莹的露珠,她面上浮现满意的神色。
正是她轮值时间内,按规她不能入定修炼,便准备返回阁内将需晾晒的药草搬出。
天色晴好,一片叶打着旋儿掠过她眼前,骤然有位身着白裙的女修出现在她视野内,由一个白色小点逐渐变大。
女修背着一名面色青灰的男子,从灵芝阁正门外风驰电掣般奔向她。
白衣女修身后还跟着一名白衣粉纱女修。
周辛先是惊诧于她二人的速度,可眼见她们越来越近的身影,又忍不住担心起院里的一圈名贵药草。
思绪斗转,便见那位粉衫女修遥见花草就刹住脚步,转而改走旁边的铺石小径。
而白衣,发丝挽成双绦的女修背着比她高大健硕许多的男子,脚步并未有丝毫减慢。
“……”周辛张口欲言,却见她直至院内花草面前刹住脚步,轻盈地腾空一跃而起。
整个人风回云散般落在她眼前,连花叶上刚浇的露珠都未被拂落。
她抬起脸望过来,那张面容如此明净可妍,像她养过的一株玉露芙蓉,叫人捕捉到的第一眼即下了结论:丽质天成。
谢荐衣冲周辛露出一个略显焦急的笑容,边行礼边侧身露出背上的云逸。
“不知这位医修怎么称呼,能否看看我的同伴如何了?”
“周辛。”她随口一答,视线霎时转移到背上的伤患身上,几人进了阁中内室,谢荐衣与雁桃将云逸安置在床榻上。
周辛上前以灵力查探云逸的情况,后者双目紧闭、汗如雨下。
一会工夫,肤色已变成青紫交替,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始终无法醒来。
谢荐衣屏息看着这位细长脸,身披挂衫、宽袍大袖的女修。
淡草色的灵力将云逸笼罩,这是医修们入门必备的一项能力,唤作探灵。好的医修精于此术,能一眼定症。
周辛很快检查完毕,“看这情况,想必是中了溯本长老座下弟子的毒吧。”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道:“这是咒术,她所养的灵蛛名为织梦蛛,此蛛雌性毒素远超于雄性,能以毒为网编织人的幻梦,令人无知无觉便沉溺其中万千世界,越坠越深,直到无法挽回。
放眼整个临源宗,只林同门养有一只雌蛛。”
雁桃担忧地开口,“周医修既熟悉此蛛习性,可有办法吗?”
“此毒棘手,为图稳妥,还是需要毒源才能调配解药。”
谢荐衣听罢问:“将蛛捉来就能解吗?”周辛摇头:“不够,还需得下咒人亲自解咒。”
谢荐衣回过身去听雁桃道:“不知此时回去,林羽薇还在不在七仙集了?”
“她既下了毒,想必不会继续在街上若无其事地闲逛了。”
“林同门吗?”听到她们的对话,周辛竟意外接了茬:“她应该在自己阁中,除了必要之事外她极少出门。”
二人讶于她对于林羽薇的了解,面对她们惊诧的目光,周辛淡淡回应。
“她在转去习毒前与我们一同学医问道,故而与我有过短暂的同袍之谊。”
她掀起眼皮看过来,“我认得你,见雾峰的谢荐衣,周传是我弟弟。”
“.......”宗门真小,谢荐衣默默转过头,神色一时尴尬到复杂难言。
雁桃不解地看向她,她并不知晓周传便是谢荐衣在刀堂内的同桌,蹲马步的搭子,拌嘴的不二人选。
谢荐衣却几乎立即回忆起往周传的后脖颈里倾倒的那包灵虫,太过具象,想来还是历历在目。
“我只能先暂缓其症。”二人言谈中周辛熟练地用灵草调配出一碗汤汁,也不知是以何等手法,迅速地给昏迷中的云逸灌下,一滴也未洒出。
做完这些,她看着面色有所好转的云逸低声说道:
“有些人的木灵根是用来悬壶济世的,有些人的木灵根,生来就是要与仁医之心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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