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周辛指路,谢荐衣顺利找到了林羽薇在见柳峰脚下的小阁,门匾上书‘随心居’三字。
她蹲在门外柳枝间放眼望去,见阁内四角皆有小型荷花池,正堂前有一大片花圃,少有山石亭台点缀,结构一目了然。
但唯独地面不断蒸腾着似雾非雾的粉烟,整间小阁上下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谢荐衣开了心嗅,试图辨别香味的品类和林羽薇的位置,不仅闻不到一丁点属于林羽薇的味道,反而被呛得喷嚏连连。
吸取一点双脚便有了麻痹之意,更别提辨识品类,竟一时无法觅得她的踪迹。
既如此,谢荐衣换了坐姿坐在树杈上,双腿悬空着缓解酥麻,思索片刻,用灵力化出了一只信燕。
临源宗内有事传递,却无对方元牌讯息的弟子会选择使用信燕,寄信人的灵根是什么属性,信燕就是什么颜色。
信燕高飞,除了遇见寄信人指定的收信人外都不会停歇,也算是一种有保障的传信手法。
她便是往阁内传了只信燕邀林羽薇和气相商。
火红的孤燕展翼而去,刚飞入院墙内,就被雾中伸出的一条长绿舌头囫囵一卷,整个吞吃下肚了。
“真是毒窟。”谢荐衣望着眼前迷雾里的这一幕不禁喃喃自语道。
谢荐衣无法理解除了要事外能憋在阁中不出门的修士,不过就算她蹲点等得起,躺在灵芝阁的云逸却不敢等。
探查一番却无甚收获的她回到灵芝阁,此时已至傍晚。
暮色昏沉,灵芝阁内地上的石龛亮起暖光,将一应花草都拢藏在灯下幽影中。
谢荐衣踏进内室里,长枝灯烛燃着,云逸仍躺在床榻上,面色较午后有些许好转,左右床柱上贴着两张静心定魂符。
噩梦惊厥是离魂之症,雁桃照着符书制成了这符,用以定魂、暂缓毒咒发作。
见谢荐衣回来,雁桃从符书中抬起头:“如何,林羽薇肯解毒吗?”
谢荐衣摇头:“未见到她人,阁内满是雾瘴,进不去。我记得灵芝阁有清心丹,口含一粒撑小半个时辰应该不成问题。”
雁桃面前的符书翻开摊成一片,将整个榻面都盖住了。
谢荐衣凑近其中一本看,见上面都是复杂难学的符咒,多是关于追惩标记的,她问道:“你在找什么?”
“灵踪符,若我能按照符纹绘制出来,便可以通过云逸身上的毒追踪到那只织梦蛛。”
谢荐衣眼睛一亮:“我来同你一起找,这符第一次刀堂禁闭那日我见柴闻之用过,若是有这符,我便可潜入阁内捉蛛了。”
雁桃却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有了灵踪符就有了证据,将证据承上持戒堂,会有弟子来主持公道的。”
谢荐衣眼神不自然地躲闪起来,她不愿让雁桃看出她根本没打算公事公办地解决,便安抚道:
“我们先试试能不能成,若是不行,明日持戒堂开门我们再去上报。”
于是二人一起趴在榻上翻找起来,烛火把二人的影子拓印在书页上。
内室里的云逸十分安静,一时屋中只余哗哗翻页声和烛焰的吡啵声。
漏夜更深,谢荐衣在用术法快速浏览书页的过程中突然看到一张与柴闻之手中的符纸很像的符文。
她眨眨有些花了的眼睛,定睛细看,展示页的符纸下方延开一条红线,指向被追踪的对象。
谢荐衣抬起头对同样苦翻的雁桃露出笑容:“找到了!”
雁桃赶忙接过符书仔细看起来,看完后神色竟有些微愁:“可这符太复杂了,以我的灵力绘制出来不知可否有足够好的效果。”
谢荐衣站起身揉揉肩膀:“没关系,只要能维持指路一段时辰便够了,其余的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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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值夤夜,雁桃独自来到林羽薇的随心居外,更深露重,院内四散的夜雾更浓了。
遍地柳条低垂,给人一种不安感,好似有猛兽暗中窥探,又似树枝轻轻搭在人肩背上。
她屏息抱紧手中的符纸袋,看着后院外升起一缕青色细烟,混在雾里十分不易察觉。
雁桃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张丹符,单手运诀,省去敲门的步骤,一步到位地炸开了大门!
气流冲破木门,迎面来的劲风将她的头发吹拂向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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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院墙上的谢荐衣见林羽薇披着外袍匆匆出来查看,便将周辛给的清心丹送入口中。
顺着手中符纸上细细的红线指引,调动心法使了心足,把灵力都汇在脚尖,像只灵活的猫翻跃至主阁屋顶。
她的一双纸鹤缩小再缩小,直到可以扁着身子卡入窗檐的缝隙里。
两只纸鹤躺进缝中,再哼哧哼哧地越变越大,从薄纸片慢慢变成纸鹤的形状,缓缓用鹤翼将窗户顶起来。
窗扇吱呀开到一半,谢荐衣用脚尖勾住房梁,一个倒挂弯月把自己送入阁内,落地轻巧无声。
林羽薇的阁内更有一股呛鼻的异香,谢荐衣皱起眉头,抓紧时间奔着红线去往床帐处。
雁桃画废了五张金纸才制成的灵踪符上红线已经若隐若现。
她快步向前,终于看到紫蛛正在榻上自己的软窝中团团转,看着有些焦躁,似乎被搅扰前正在陪林羽薇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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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桃将门破坏后紧接着挥出一张御符,符纸幻化出一圈金色的钟型屏障。
没等多久就看到林羽薇发丝半挽,鞋趿在脚后跟,怒气冲冲地持着软鞭出来。
雾浓,她似乎也没打算看清人脸,只看到模糊的人影举鞭便甩!
鞭子挥出撞在屏障上弹开,她才定了定心神,见雾中露出的人竟是谢荐衣一伙里那位用雷符的女修。
不知想到了什么恢复了几分理智,仍是面沉如水:“深夜闯阁,你也来找抽吗?”
“你对同门痛下毒手,怎还能安然入睡!”雁桃将灵力持续注入符纸,维持着防御钟,尽力高声道:
“林羽薇,你现在随我去解毒还不算晚。”
门内的女修发出明晃晃一声嗤笑,抱臂靠在门框上:“少痴人说梦了,你有什么证据就污蔑是我下的毒?”
“织梦雌蛛,整个宗门只有你有。”
林羽薇闻言站直了身体,眼神阴寒了起来,似乎未想到雁桃竟真知道了毒中内情。
“师尊闭关,灵芝阁穆长老不在,没人能有测毒解毒的好本事。
你若是怀疑我,大可上报持戒堂行审讯,看是先水落石出,还是那只姓云的猴子先受不住毒。”
“你!”雁桃未想到下毒之人还如此嚣张,罔顾戒律。
“我们自有别的法子能证明你是凶手,若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还是及时悔悟吧。”
林羽薇大半夜被炸开家门,出来却听到这样软绵绵的威胁,顿时生出些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连架都吵不过瘾,打不够劲,突然意兴阑珊起来:“行了,没什么事就赶紧离开我家,别在这扰我烦。不管他怎么了,都与我无关。”
“喔,是吗?”
深夜里传出一句清洌的发问,林羽薇适才翻个白眼转身要回阁去,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地抬头朝声源看去。
一身束腰夜行衣的谢荐衣站在她阁中池塘边,冲她扬眉笑着。
在谢荐衣脚边,灵蛛香香被捆得像要进蒸锅的螃蟹,正被她当毽子踢着玩。
见林羽薇终于看过来,还给她翻了个新奇的花样飞踢。
而她的金银蟾舌头被打了个结,也躲在一片荷叶下瑟瑟发抖。
林羽薇的面容渐渐扭曲了,她心生忌惮不愿显露,劈手就朝谢荐衣甩来一鞭:“把香香还给我,你又要对她做什么?”
“又?注意你的言辞,这是我第一回打算对它做点什么。”
谢荐衣并不与她对招,脚下依然使着心足,将毒蛛踢起来握在手中,侧身一躲,又用脚踢起一个地龛,拦住了林羽薇这一鞭。
雁桃也急忙跟进阁内,手里握着攻击符随时准备支援谢荐衣。
林羽薇不肯罢休,挥鞭再来,两人在阁中一边骂仗一边追逃起来。
谢荐衣用她目之所及的一切东西来阻拦林羽薇狂乱狠毒的鞭法,很快把她家拆了个七零八落。
谢荐衣使起心法来得心应手,跑跳时连她的花圃也毁个稀烂,还能又一个跃起高高立在屋顶飞檐尖。
林羽薇咬牙暗恨她脚滑,跑得如此快,却只能停在底下深深喘气。
“我的花……”林羽薇环顾花圃,只觉得气淤不已。
自从遇到这三人以后,她就总是感到气短胸闷,无名火起,她指着一朵紫色小花:“你可知这一株要七百金珠!”
“哪朵?”谢荐衣从屋角探身出来看,整个人以一种极危险的姿态立在高处。
“雁桃看看可还活着,需不需要我再补两脚。”
雁桃朝谢荐衣摇了摇头,此花娇贵,这一次连着根茎断得彻底。
“你们!”林羽薇手中的鞭高高卷起,蓄势待发。
“我劝你动手前冷静些,思量清楚了。”
谢荐衣满意地俯瞰一地狼藉,这大多都是出自林羽薇自己的杰作,颇为快活地说:
“你随我一同去解咒,等云逸恢复原状了,我再把你的小蜘蛛球还给你。不然...…”
谢荐衣终于收回探身的动作,脚下心足灵力光芒消去。
人立在檐角方寸间,巨大的月亮映在她轻盈矫健的身影后。
她将巨蛛高高举起,用另一只手拨弄它,好似摆弄一只小型钟摆般气定神闲。
很快,她脸上收了笑容,望向林羽薇的神色平静又认真。
摆弄巨蛛的指尖蓦地燃起一缕深红色的火焰。
林羽薇见状立刻在下面崩溃地尖声道:“可以!现在就去,你别动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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