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依笙调离外科,除了偶尔打来的一两个督促金骏鸣按时服药的电话,他们大概有一周没有见过面。
现在金骏鸣对陈依笙的行踪完全没有概念,而且刚和水波吵过架,暂时不想见面,于是直接给秘书室打了个电话,“你好,我是金骏鸣。”
电话那头,秘书一听是金骏鸣立马急了,“院长,院长,刚才令公子在院里四处找您,各科室都找遍了,也没找着,我们拉也没拉住,他一气之下就走了。对不起啊院长。”
水波离开医院,短时间内就应该不会再回来闹了,金骏鸣松了口气,把语气放软了,“没关系,又不是你们的错。对了,急救中心陈依笙今天的班表有吗?给我发一份。”
“好的。邮件发过去了。对了,院长,急救中心最近收到家属赠送的锦旗了!是送给陈大夫的。正准备报给您呢。”秘书说着,连语气都眉飞色舞起来,“咱们陈大夫真是好样的,走哪儿哪儿红火。急救中心现在除了是全院最苦的地方,也成了全院最开心的地方啦!”
“那就好,谢谢。”金骏鸣挂断电话,准备查邮件,看着手机,想起秘书说水波满医院找他不禁感到一阵失落。水波要是真的那么想见他,为什么不打电话呢?他也没关机,这么久了,却一个电话也没接到。
叹了口气,打开邮箱,看了一下急救中心的排班表,金骏鸣的眉头下意识地皱起来,陈依笙今天是白班加晚班,连轴转是帮人替班吗?接着往前翻,发现昨天也是连轴转,再往前看是个晚班,再往前又是连轴转,而明天是白班,后天是……连轴转!
金骏鸣重重把手机拍在桌上,心想,这个陈依笙疯了?想把自己活活累死么?
来不及多想,金骏鸣打了个电话给急救中心,“喂?我金骏鸣。给我找陈依笙陈大夫。”
电话那头小护士讲话似乎都带着骄傲,“院长,陈大夫跟车出去了,刚走。”
金骏鸣却莫名担心起来,“你打开排班表,明天后天大后天他三天的班都安排别人替班。我另有安排。”
“啊?哦……”小护士语气有点失落不过马上又精神起来,“您可得快点把陈大夫还给我们啊!他一天不在我们都会想他的!”
“嗯,我知道了。”挂了电话,金骏鸣叹了口气,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安稳下来,现在就剩下去见陈依笙了。
一想起这个名字,就会想起它的主人阳光一样耀眼的脸庞,一头微微卷曲的深棕色头发还有那双镶嵌在深邃眼窝里晶莹剔透的淡茶色眼睛。
这样一张脸,光是想想就能让人心里觉得柔软而温暖。可是他那与之截然相反的身体,却如此不安分地让自己筋疲力竭,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还是晚上吧,晚上去见他。金骏鸣看了看表,又打了一个电话,给急救中心临时调去两个人帮夜班。
金骏鸣到急救中心的时候快半夜十二点了,正好是急救中心最忙的时候。转了一圈没看到陈依笙,倒是跟那两个临时调来加班的医生打了个照面。
“吆,车又来了,我先出去看看。”听到外面越来越响的救护车笛声,其中一个医生赶紧跑了出去。
金骏鸣后脚也跟了出去,不料刚出办公室门就赶上一波小护士火急火燎地迎面跑过来,赶紧顺手抓住一个,问道,“怎么回事儿?”
“院长,呼呼…”小护士掐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有人打群架,一个当场不行了,还有,还有四个重伤…”
“哦,看到陈依笙陈大夫了吗?”金骏鸣言简意赅地问。
“陈…”小护士刚说了一个字儿就被后面冲进来的另一个小护士给抓住。
“快点,陈大夫不行了…”刚跑进来的小护士身上带着斑斑血迹,连站在一边的是金骏鸣都没注意到。
金骏鸣浑身一震一把抓住小护士:“陈依笙在哪?”
“哦,院长…”小护士刚看到金骏鸣有些诧异,“在,在休息…”
不等护士说完,金骏鸣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五十多米的走廊,赶到职工休息区。休息区一共八间休息室。挨个门的推,直到有一扇门一碰就开了。
屋里黑着灯,金骏鸣站在门口闻到一股腥气,啪地拍下了开关。
一个人血人一样面冲着他躺在一张靠背转椅上,歪垂着头,耷拉着手,眼看就快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了。
“陈依笙…”金骏鸣冲过去,捧起陈依笙的脸,一边拍大声叫他的名字,“陈依笙!陈依笙!醒醒!醒醒!”可是不论他怎么呼喊,陈依笙就是不睁开眼睛。
金骏鸣按了一下陈依笙的颈动脉,发现他还活着,但是他浑身都是血,一定是哪里受伤了。
金骏鸣把左眼闭上,只用右眼一寸寸扫过陈依笙的躯体。
“陈大夫!”护士突然冲进来,“快快葡萄糖!”
眨眼功夫,陈依笙就歪在椅子里挂上了葡萄糖点滴。
“他午饭晚饭都没吃,又碰上打群架的,去拉架,还差点受伤…”小护士急得好像要哭了。
金骏鸣视线扫过陈依笙的小腿,突然一把掀起他的裤管。一条血肉模糊的长口子赫然在目。
“嘶——”陈依笙随着金骏鸣的动作倒吸一口凉气,醒了过来。
“割伤,大约三厘米深,准备消毒缝合…”金骏鸣一边吩咐护士,一边尽量轻柔地把裤管仔细地卷起来。
“这是拉架的时候被那些人误伤了吧?”小护士把处理伤口用的工具都放下,“院长,外面挺急的,要不我先…”
“你去吧,我在这就行。”金骏鸣用碘伏喷雾仔细地喷洒着切口。
“嘶——”陈依笙又轻轻地抽了一口气。
“疼吗?忍着点…”金骏鸣看了陈依笙一眼,发现他又晕过去了。
“坚持一下,马上就好!”金骏鸣把转椅靠背调低了一些,让陈依笙能仰躺着,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了伤口。
处理完伤口,金骏鸣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陈依笙身上,又从冰箱拿了袋牛奶,用温水泡上。
大概过了十分钟,陈依笙醒了。一醒了就喊金骏鸣的名字。金骏鸣赶紧过去。
“我以为你…走了…”陈依笙说话的时候,干燥的嘴唇裂开了,渗出血来。
“嘘,别说话!”这家伙一定是一整天都没喝水了!金骏鸣赶紧拿来牛奶,在袋子一角咬开一个小口,把这一角送进陈依笙嘴里,“慢慢喝。”
看着陈依笙一点点把牛奶喝下去,金骏鸣松了口气:“这一瓶打上我送你回家。在家休息一周再来上班。”
“不用…”陈依笙闭了闭眼,又勉强睁开。
“不想干了?”金骏鸣故意没好气地瞅着他。
陈依笙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能好一点:“对不起,让你看见我这么糟糕的样子。”
金骏鸣是为水波的事情来质问陈依笙的,但现在看着他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实在不愿意雪上加霜。
“妈的!”
点滴打完了,金骏鸣帮陈依笙穿好外套,搀着他走出休息室,突然听到一句熟悉的咒骂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只凶狠的拳头迎面飞来,一拳正中陈依笙的鼻梁。
“你疯了!”金骏鸣一看陈医生捂着鼻子,手底下鼻血汹涌而出,一转身架住水波,差点动起手来。
“你他妈的,为了他跟我打!”水波揪住金骏鸣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几乎提了起来。
“你放开!他的伤需要处理!”金骏鸣使劲掰水波的手,但是掰不开。
“他的伤?”水波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发疯似的吼道,“那老子的伤呢?谁管?嗯?”
“别这样,这里是医院!”金骏鸣对水波是手下留情的,并没有真的下力,毕竟,看他那么难受,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你还知道这是医院?”水波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顺势一拳招呼在金骏鸣肚子上。
金骏鸣万万没料到水波会来真的,捂着肚子噗通跪在地上。
“骏鸣!”陈依笙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冲上来一把把水波推倒在地上。两人就扭打起来。
“住手!”金骏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眼前金星直冒,就是起不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远处有护士跑了过来。
金骏鸣抓着护士喊道:“报警!快报警!”
护士一看地上的两个人都是自己人,不知道金骏鸣干嘛要报警。执勤警卫也赶来了,把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个人给拉开了。
“他有心脏病!你记住了!”松开水波之前,陈依笙压低声音愤怒至极地说了一句。
“你给他处理一下,”金骏鸣把水波交给护士,转身拉起正在抹鼻血的陈依笙,快步往外走,“走,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一路无话地走下停车场上了车。上车之后,陈伊笙的鼻血还是没有止住。金骏鸣抓起纸巾,卷起来塞进他鼻子里,然后用力捏住陈依笙的鼻梁上端,静等了大概五分钟,血止住。陈依笙高挺的鼻梁又青又紫肿成了鳄梨,让他不得不张着嘴呼吸。
“我还是自己回去吧。”陈依笙声音嘶哑地说道。
金骏鸣瞥了他一眼,一脚油门,车就飞了出去。
“慢点,我头晕…”陈依笙一只手搭了一下金骏鸣的胳膊,又滑了下去。
金骏鸣放慢了车速,但烦躁的心情怎么也压抑不住。他在路边随便一个地方停了车,两只手砰地砸在方向盘上,觉得水波简直是太不可理喻了,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今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
“对不起。是我的错…”陈依笙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问题。”金骏鸣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然后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也受伤了,于是发动起车,“先去趟药店,这些伤必须马上处理。”
结果折腾完了回到陈依笙家已经快凌晨三点了。金骏鸣没想到陈依笙家住得离单位这么远。
陈依笙家住在顶楼,打开门一看,金骏鸣简直惊呆了。家徒四壁都不足以形容这地方的简陋不堪。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陈依笙在后面关了门。
走进这个狭小的一居室毛坯房,除了满地乱扔着的书籍之外,金骏鸣只看到了一张连床垫都没有的新床,上面放着寝具和笔记本电脑。他这个客人竟然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我刚搬进来没多久,所以还没来得及收拾…”陈依笙从地上一包矿泉水里面抽出一瓶,拧开递给金骏鸣。
转眼就是秋冬了,住这种地方对健康很不利。金骏鸣一边想一边拽着陈依笙的胳膊就往外走:“先去我那儿住!”
“不用了!”陈依笙使劲往回拽自己的胳膊,“真不用了!我不想你因为我感到内疚。”
金骏鸣回过头来:“我是很内疚,但这是两码事。”说完又抓起陈依笙的胳膊坚持往外走。
看着他决绝的样子,陈依笙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跟着他走了。
一到家金骏鸣就把陈依笙带进客房,摁在床上,“躺着别动!”
陈依笙乖乖躺着,安静地让金骏鸣处理他五颜六色的脸。
处理完外伤,金骏鸣松了松领带,看着陈依笙:“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个堂堂五百强集团的继承人怎么会蜗在那种地方?”
陈依笙坐起来,舔了舔嘴唇:“我…离开家很久了,而且最近手头有点紧…”
国内的薪金肯定不比他在国外的时候,看他的家底也八成不是会节省的主儿。金骏鸣觉得陈依笙的眼神清明得跟只无辜的兔子似的。这让他多少有些无奈:“那你先在这儿住,等房子装修好了再说。”
“这怎么好意思…”陈依笙拉住金骏鸣的胳膊。
“放心,免费的。”金骏鸣反在那手上拍了拍。
“不是,我是怕…你那一位…”陈依笙看着金骏鸣的眼睛,在里面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你听好了,”金骏鸣把陈依笙的手塞进被子里,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这房子只有我有钥匙。你就安心住。”
陈依笙没有再拒绝。金骏鸣出去弄吃的了,门没关紧。陈依笙看着那条金灿灿的缝隙,眼睛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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