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间，楼子镜只感觉一道灰色闪电突然暴起，然后自己腰间一紧，似乎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离自己远去了。
“哎！”
这反应，习惯了和平年代的楼子镜即使下意识出手阻拦也没跟得上，眼见得那身影钻进了草丛就要逃之夭夭，一声轻微的闷哼声响起，草丛再度摇了摇，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后面走出来，他将被敲晕的小贼扔到一旁，空出手朝楼子镜伸了过来。
“咳咳。”楼子镜倒在地上，装作病弱地掩袖咳嗽——他刚刚阻拦太急，脚下没力，一下子摔了个屁股蹲，没想到就被这人撞见了，赶紧摆出一个比较英姿飒爽的坐地姿势。
孟常平刚刚捉了小贼，现在看到皇帝倒在地上，金玉一样的人物皱眉咳喘，心里一阵不忍。
就连他们这样的大老粗都受不住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陛下养尊处优，一定受了不少苦！
“陛下，草、草民，揪、救您来迟，还请恕罪！”
楼子镜被孟常平搀扶起来，又装模做样咳了几下，眼见得他又要屈膝下跪，连忙伸手阻拦：“不必多礼，朕还要感谢你的仗义行善呢。”
“陛、陛下仁慈。”没想到皇帝这么和善，孟常平面对楼子镜的“热情”反倒有些拘谨。
楼子镜听得出来男人似乎并不太习惯官话，他上身一件褐色的短衣，下身同色裤子边缘已经发黑，脚上一双麻线鞋，一看就补了多次，一根系带还断了一半，暂时扒拉在脚背上。
孟常平递过来两件东西，不仅有先前被盗的玉佩，还有一把做工精致的长剑——双螭龙金雕的剑鞘，青田暖玉的剑穗。
看来是原本在马身上放着，也是被那个小孩偷了吧？
可惜这孩子太贪，眼下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要不说还是太年轻呢！
楼子镜顺手把剑扣在腰带上，身形颀长，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脏乱，但大体没有破损，本来又是上好的料子，更衬出他于危机中从容不迫的气度。
不、不愧是陛下……
孟常平也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可在这样尊贵的人物面前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起来，脚背无意识抬起，在小腿上搓了搓，又忽然意识到满脚的泥灰，又停下来作罢。
“陛、陛下，这年岁世道不好，逃户多得是，他们饿疯了可不知道什么尊贵卑贱，您身份尊贵，千万要小心点！”虽然略微赧然，但他也没忘了正事。
盛盈朝内忧外患动荡四年，那些没处安栖的百姓成了逃户，整日流窜于山野，凶恶的和那些乡野匪盗没什么区别。
不过，陛下身边怎么都没人守卫侍奉呢？
孟常平不敢直接朝天子开口，只能心里悄悄揣测。
兴许是有更重要的任务？
如今山河飘摇，陛下身边人手不足也是可以理解的……
哎！陛下就算再操心江山社稷，也应以自己的安危为重啊！
“逃户？”楼子镜悄悄问系统。
【逃户：即为了逃避赋税徭役而指流亡，未被本朝户籍登记在册人员。因处境恶劣，多数未被教化，多出山匪、贼盗。陛下可视情况使之归服或斩杀。】
楼子镜看着“斩杀”两字，莫名有点毛骨悚然。
不过系统应该只是说说，吧？
他一个007坐办公室的人，路上被狗盯上都吓出一身汗，还让他去杀人？
楼子镜摸了摸胳膊，很快就被系统提示音转移了注意力。
【滴！恭喜圣上成功收服御马、制服小贼，天命微微上升，请陛下尽快建立宫城，解锁更多内容哦~】
【滴！触发事件“拷问小贼”】
【出没荒野的小贼，究竟是无知者无畏，还是风雨欲来的前兆？请陛下细细查问。】
楼子镜没在乎那劳什子新名词“天命”，但还是让孟常平带着小贼往城内走去。
虽说他楼子镜不是什么爱上班的人，但也不是什么宵小都可以欺侮的，他今天定要让这小贼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至于跑路？之后也来得及。
……
阴暗的牢房，森森的冷风从牢房的木栏杆间掠过，带着点刺骨的阴寒，奇形怪状的器具悬挂在污黑斑驳的墙面上，宣示着此处的用途。
城西大牢，严刑所。
让无数百姓闻风丧胆的地方。
此刻，那小贼被绑在木柱上，等待君王赐予他应得的惩罚。
“不是，系统。这大牢是正经大牢不？”楼子镜一进来就觉得阵阵阴风刺得人头皮发麻，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地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渍，楼子镜一开始还小心避开，后来发现自己踩的地方也不过是年份更“陈”发黑了的血迹，干脆几步快走，坐到了房内唯一干净的椅子上。
【请圣上开始拷问贼人。】
楼子镜搓搓手，心里有点小忐忑，没想到当皇帝还要审犯人……
还、还怪刺激的……
【系统：……】本来以为楼子镜害怕想安慰几句的系统，默默闭上了嘴。
【准备提审犯人中……】
随后，正等着系统给自己出一份详细指南的楼子镜，只看见空中白光一闪，一个虚拟小屏幕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屏幕里背景便是牢房，楼子镜拿手指在上面滑动还能切换视角，正中央一个Q版的小人正被绑在柱子上，等待严酷的审问。
右边，则是【威逼利诱】【严刑拷打】以及【那就原谅他】三个按钮。
楼子镜眼神奇怪地盯着第三个按钮看了几秒。
“就这？”
【就这。】
系统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本系统完全遵守全宇宙大和谐法则，保证提供服务完全绿色健康，无任何过激内容。】
“切……”楼子镜撇撇嘴，抬起手指戳戳屏幕中央的小人试图将人唤醒。
双眼紧闭，听觉因此似乎更加灵敏，小包子知道自己偷盗被人抓住，本以为少不了一顿毒打，却没想到人只是将他抓了起来。
他一开始是真被敲晕了，但不久就醒了过来，不知道当前形势如何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继续装晕。
但是……
闻着空气中隐约的腥臭气息，他知道自己约莫是被带到了一处牢房。
但是，进牢房又为何要把他绑在柱子上？难道是怕他逃跑？
不对。难道……是严刑所？！
他从前还不是孤儿的时候，隔壁大牛哥就是因为和员外家的儿子争执了几句，第二天就被人关进了严刑所，家里人卖田卖羊地才把他赎出来，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半条胳膊、眼睛也瞎了一只，最后大牛哥还是没熬过那个冬天去了。
因着县衙管理不当，乡里早就成了贪官酷吏的安乐窝，小包子从小就对严刑所有了阴影。
怎么办？
怎么办？
瞬间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本来就虚弱的他更是一阵眼前发黑。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正打算要不干脆再晕过去的小包子，就感觉到自己下巴一阵凉意，睁开眼，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孔陡然映入视野。
“……”小包子瞳孔微睁，他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觉得眼前人宛如天上仙人降世一般气质出尘，又像王公贵族那样雍容无比。
“哎，朕这该死的魅力！”楼子镜看着屏幕里的小人瞳孔微微张大，心满意足地摸了摸下巴。
【系统：……】
【你怎么确定，人家就是因为你好看惊讶呢？】
下一刻，小包子原本紧闭的嘴痴痴地张开：“仙、仙人……”
【系统：算了，当我没说。】
借用系统的能力，楼子镜只需要操纵小屏幕就可以给受刑者构织无比真实的幻境：“还挺方便的。”
【等圣上开启正式面板后，就可以享受更多专属福利噢~快点建立宫城吧！】
楼子镜沉默。
楼子镜默默在原本的三个按钮外，点击新增，又增加了一个“温言相劝”的功能。
【系统：就这？】看刚刚楼子镜那愤愤的样儿，还以为要好好报复回来呢。
“打工人守则第二条，尊老爱幼是每个打工人美好的品德。你们公司没说过吗？”
【那第一条是啥？】
“时刻保持形象，提升客户初印象。”看着系统一脸懵的样，楼子镜就知道它没听过，“不是吧，你们公司这都没说？”该不会是啥野鸡公司吧？
【系统：……】你才野鸡公司！
【可能只是不同单位的缘故吧。】
楼子镜点点头，朝小孩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你几岁了？”
“11。”
倒比看着要大些。
楼子镜继续问：“你是为何要行窃？还是谁派你来的？有什么苦衷都可以同我说说。”
自从娘亲过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小包子眼圈一红。
于是，楼子镜就看着那小人眼眶含泪，小嘴一张，如竹筒倒豆子般把他颠沛流离的故事都说了出来。
【系统：6】
……
“沙弹帮？”
牢房外，随手将小包子托付给孟老丈，楼子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孟常平被老爹吩咐着保护皇帝，尽职尽责地站在他身后。
据小包子所说，战乱后他四海为家，后来被沙弹帮抓住后，就一直为他们卖命做些非法的勾当，只是不久前他才趁守夜的不注意逃离了那里。
虽然明月城早已无人居住，但附近还有两个城池，那沙弹帮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经常抢劫来往商队，就盘踞在距明月城十几里的山岗上。
【恭喜圣上成功完成“拷问”，获得线索“沙弹帮”】
【系统：那沙弹帮原是交不起苛税的农民上山，后来被一群原先的匪盗篡了权，现在已经彻底是个流氓窝子了。他们欺负老人、虐待孩子，罪行罄竹难书。】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给他科普沙弹帮，楼子镜挑了挑眉：“对啊，真是可恶！”
【是啊，连小包子这样的孩子都不放过，有沙弹帮这样的恶势力盘踞在明月城外，城内的百姓想来也不得安眠吧？】
“就是！居然不让小孩写作业，真是可恨之极。”楼子镜不接话茬，他已经大概知道系统接下来想说什么了，“没有写过作业的小孩怎么能够成长！”
【系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歪了。
它是想劝楼子镜尽快建立宫城、正式绑定的来着。
楼子镜只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诱惑力很大但很可能会令人心碎的offer，系统就像是招聘时把职业待遇说得天花乱坠的HR，就等着自己这个小绵羊入套了。
他心里清楚，自己不能再和这个世界有太多牵扯了。越来越多的羁绊会让他无法再离开。
就像现在他明明只要一个坚决的念头就能离开，却还在这和系统掰扯个没完。
正当一人一系统争执不下之时，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匆匆跑了过来。
“不好了！常平，你老子被长霸带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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