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以为你跟皇帝老儿说了几句话就能压老子了，这屋子上写你名没有，先来后到？老子还是你老子呢！”
孟常平跟着皇帝快步拐过前面的岔路口，便看到自己瘦骨伶仃的老父被长霸抓着领子，原本就破烂的衣料更是开出了大口，长霸那一口黄牙吐出的唾沫星子都快溅到老爹脸上了。
一旁的乡民被长霸手下几个小混混威慑，都不敢动弹，小包子被一个混混压制在身下，还在无谓地挣扎。
孟常平被父亲吩咐保护皇帝，孟老丈去安排小包子的事情，却没想到短短时间，自己的老父亲就被人找上了茬。
“长霸！你休要逞能！”
他急匆匆地上前，三拳两脚打退上来阻拦的喽啰，健壮的胳膊伸出，揪着长霸的手腕就是一掰。
这长霸，原先在流民队伍里就是个刺头，据说原先在乡里就是一霸，欺老凌弱无恶不作，只因为自己和他名字里都有个读音相同的字，自己又比他强壮，便暗自怀恨在心。
之前在流民队伍里他处处提防着，倒是没出什么大事，没想到一时不查就被他找到了机会。
“啊！”长霸吃痛，一下子放开了孟老丈，孟老丈踉跄地走回，被乡民们迅速搀扶。
“老丈！”“老丈人！”“孟老丈！你没事吧！”
“老朽无大碍。”孟过平缓了口气，捋了捋腮下的胡子压压惊。
楼子镜站在人堆里，一边围观，一边冲系统吐槽：“外有匪盗，内有刁民，酷吏霸道，良官难寻……你看看这工作环境，你看看……”
【系统：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你听听你说这话，自己心里虚不虚？”
系统沉默。系统虚。
长霸看人质已去，知道自己正面打不过孟常平，他一手攥拳想要反击孟常平下颌，另一只手还试图抓住孟父来要挟孟常平，结果整个手臂都被人拧到了身后，直疼得他龇牙咧嘴。
旁边小弟见势要过来帮忙，也被孟常平两三拳劝退。原本就是跟在长霸身后狐假虎威的小混混，见势不可敌，立刻作鸟兽散了。
楼子镜眼前一亮。
没想到这哥们还是个练家子！
“疼疼疼！孟常平！好汉！饶了我吧！我不该对你家老子动手！”见情势不妙，原本还一脸凶相的长霸立刻变了一副模样，嘴上却还不甘心，“不过这也得怪你老子，谁让他看上我先看上的屋子的！”
“你胡说！孟老丈明明是同你说等皇上回来再做分配，让你不要心急。是你自己发疯要打老丈人的！”围观人看长霸被孟常平制服，也纷纷站出来指正。
他们的行路粮有不少都被长霸敲诈走了，现在又累又饿，不敢和彪壮的长霸硬碰硬，更何况以后还要和对方同城而住，未免被报复，都不敢正面与其对峙，现在有了靠山，自然是胆壮了一些。
况且……他们隐隐瞥见站在人群一角的楼子镜。
这人同孟常平一起过来的，看衣着肯定非富即贵，要是长霸被这大官抓了，他们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长霸见自己谎言被拆穿，朝那方向啐了一口，大骂道：“刚才见了我还跟小鸡仔似的，怎么？现在长威风了？”
“长霸，圣上在此，你休得无礼！”
孟过平整了整衣襟，用破烂的衣服勉强把自己遮住，避免御前失仪后，走到长霸身前警告道。
什么？圣上？！
周围人听到老者的称呼，忍不住惊呼出声，眼神在在场的人中打转。
圣上竟然在这里吗？！
霎时，地上跪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圣上万岁万万岁”。
楼子镜被这阵仗一下子唬住了，突然有点社恐犯了的他在考虑要不要混进人群装一装，但考虑到自己英俊潇洒的形象，还是杵在原地，顺便把背挺直了。
不过……他原以为长霸还要再闹腾几句，没想到听了孟老丈这一句直接就蔫了，脑袋耷拉着不再回话。
皇帝老儿的身份这么好使？
他还以为这种叛逆青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系统趁机进言：
【盛盈朝以天子为尊，天子即九龙传承，莫说是平民百姓，就是王公贵族，都不敢和天子叫嚣。】
“哦？”怕不是表面不敢，背地投毒吧！
【只要圣上多多参考本系统的指南，励精图治，自然性命无忧。】
楼子镜冷笑。
听它的，然后励精图治，才能保得性命无忧？
那要是自己不那么勤快呢？
“陛下，罪人长霸已被逮捕，请陛下治罪。”
长霸被孟常平绑了带到楼子镜面前，又被一脚踢中膝盖窝，单腿发软跪在楼子镜面前。
似乎是害怕，他一声不吭。
现下城内没有官吏，虽是小事但也需要皇帝料理。
楼子镜扫了眼系统给他找出来的盛盈朝律法。
寻衅滋事、欺凌老幼按律应处囚刑，并赔偿相应钱财和货物……
眼下大家初来乍到，身上的盘缠基本也用得七七八八，不然，就延长囚刑好了？毕竟这玩意出来也是个祸害。
楼子镜沉思一会儿刚要做出判断，眼前长霸的双手突然挣脱束缚，金属银光在他手下闪过，一把袖珍的匕首已然抵达自己面门。
这变故来得快，在场谁也没想到长霸还藏着把刀，不仅隔断了“绳索”还要行刺皇帝。
尺寸之间，楼子镜只觉得自己额间一凉，手臂带动的劲风拂过他脸颊，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还来不及生出恐惧，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脑子里闪回了自己007苦逼的一生，然后是这半日皇帝的新鲜旅程。
都说人生如舟行水，他是想不到这舟竟覆得如此迅疾。
拜拜了统子，拜拜了野鸡公司，老子回……
等等。
楼子镜安详等死的神色顿了顿。温热的鲜血滴溅在他脸上，他抹了一把额头。
干的。
那这血是？
丝丝咸腥进入他的鼻腔，习惯了浓重雾霾的嗅觉经过一日新鲜空气的洗礼，已经敏感得有些承受不住这份浓重。
楼子镜的脑袋有点晕，他意料到似乎发生了什么自己没有预料到的事。
孟常平？帮自己挡了一刀？
为什么？
长霸被惊怒的乡民迅速镇压，收缴了刀械重新捆了起来，楼子镜只用余光瞥了一眼就继续朝前走去。
地上血迹星星点点，孟常平被一个乡民抱在怀里，还有几个乡民用布条勒紧在他腰间。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外翻流着血，另一个乡民正在拿布条往上缠绕。
如果是现代，这么重的伤势得直接送手术台，但这是古代，还是百废未兴的艰苦时候……
当长霸突然暴起，想要伤害楼子镜的时候，系统整个统都快要宕机了。
【完了完了……】
它虽然有些奇奇怪怪的功能，但也不能让人起死回生啊。
万幸，孟常平舍身相救，楼子镜活了下来。
但系统的心依旧瓦凉瓦凉的。
完了，这次楼子镜肯定说什么都不肯正式绑定了。
它原本还想趁着楼子镜刚来没遇到些什么事，忽悠着人给绑定了。
但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处境危险，甚至随时都可能有人刺杀自己，怎么可能还想在这个世界再待下去？
只是它已经没有能量再换个宿主了。
【兹拉……兹拉……】系统想求求楼子镜，但又拉不下这张数据脸，呈现出一种非常嘈杂的波段。
算了，皇帝都没了，要他这明君系统有何用！
【圣……】
“系统，怎么救他？”
正当系统打算拉下老脸的时候，楼子镜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他的声音冷冽而清晰，但系统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直到楼子镜再次重申才反应过来。
【设置宫城后，圣上可以用天命值兑换道具。】
但那也意味着，楼子镜将和系统彻底绑定。
系统：他这是……想开了？
“那就绑定。”
【系统：……】
【系统：你确定？】楼子镜突然的态度转变，让它这个硅基生物有些反应不过来。
“快！”
刚接触时楼子镜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突然眉目紧锁，深邃的眼窝投下阴影，倒真有几分威严。
这系统刚刚不还追着要他绑定吗，怎么现在却拖拖拉拉的？
系统确认楼子镜的意愿是真的——至少此时此刻，迅速完成了一系列流程。
冥冥中，楼子镜能感觉到城北一座宫城顷刻间拔地而起，而自己身前也多了一块像牢房审问时的屏幕一样的东西。
【宫城建造完毕，面板载入完成。】
【恭迎圣上。】
事急从权，一切从简。
“系统，兑换伤药！”
【监测到圣上目前天命运势：帝星倾危（没救了！），可兑换止血药ｘ１，大还丹ｘ１，已为您兑换成功。】
【现有天命运势：帝星倾危（真的没救了！！）】
【请圣上查看帝王治理面板，尽快熟悉操作。】
楼子镜没在意系统提示，只是看了下伤药的使用说明，随后迅速走到孟常平跟前，蹲下，把伤药往他嘴里放。
孟常平腹部的伤口有些深了，也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用……
……
距明月城千里地，白玉为檐苍石为阶，轻歌曼舞声中浅红的衣袖飘翻，层层叠叠出朱红的幕墙。
丝竹声音悦耳，更有乐者用力击打翁口，踩着舞蹈的节拍一起跃动高歌。
“父亲。”青年冷冽清晰的声音宛如上好的文玩青竹轻轻敲打，顿时将他和这颓靡的氛围区别开来。
长身玉立，白衣翩翩，银丝腰带掐住不堪一握的细腰，整个脊背挺直，宛如一颗真正的苍竹，更带着几分天上才有的玉骨仙风。
只是时不时的轻咳，让这份风姿多了几分憔悴的病容。
“咳咳。”
宋仁泉看着底下颇有几分病色的嫡子，两簇眉毛间不由得皱起了几个褶，他歪了歪头，重新恢复被嫡子挡住的视线。
宋阶雨身后，妖女乐童依旧，歌舞升平。
“既已准备好行装，那明日便可启程了。”宋仁泉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但忽然又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嫡子，表面上总得稍微过得去点，就又随便找补了句，“莫要让皇帝久等！”
宋阶雨双手护在额前，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得见金丝掐边的乌履踩在浅色的绒毯上，很快被单薄的乐女背脊盖住。
虽是嫡子，但她母亲向不被宋仁泉喜爱，母亲死后父亲续弦，看他也越来越如个包袱累赘。
叫他去皇城同新帝一同送死，这是再掩不住想弃了自己的心思。
也罢，也罢……
纤长的睫毛似染冰霜，神色冷淡的青年从不曾在脸上表露自己的心思，只是向上一拱手，一弯腰，鞠躬谢拜：
“山高水远，此去经年，父亲，还望……”
“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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