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庙里,洛九教导徒弟,品茶练武,好不自在。庆庙外,小范大人反腐查贪,数案并进,如火如荼。他们没再见过面,信件却一封连着一封。
洛九本以为下次大朝会之前应该见不到庆帝了,可没想到不过半月,就见侯公公前来,通知了陛下即将驾到的消息。
这本是一个宁静的午后,金燕子和霸霸正在院中对招,没有兵器,只拼拳脚,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你一拳我一脚,已经有了几分章法。洛九坐在东厢房的门廊处,含笑看着她们,时不时出言指点一句,被点到的那个就嘻嘻哈哈地回应一声。
十几日来,两个徒弟在自己的师父面前愈发放松了。洛九本来就在小辈面前态度温和,从来不会动辄打骂,唯一一次被古灵精怪的二徒弟惹急了,想要严厉口气教训她,结果怒声喊了一句“霸霸”之后感觉自己好像在训斥亲爹,忍不住破功笑了场,从此在徒弟面前再也拿不起师道尊严的架子。
轻松的氛围在侯公公踏进院门的那刻消失殆尽。
红衣青年周身闲适的气质褪去,肩线不明显地收紧了几分。他站起身接过侯公公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冲院中的两个弟子招了招手。
“劳烦公公差人帮我把她们俩送回范府吧?”等两个姑娘带着一身汗津津的热气跑进来,洛九对侯公公温文一礼。
“师父!”金燕子一惊,有点担忧地望进洛九的眼中,得到了一个宽慰的眼神。霸霸却转转眼珠:“那师父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你们内功基础也算入了门,回去上几天学吧,不然功课要落下了。”洛九没有正面回答霸霸的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庆帝这次来所为何事,会耽误自己几天,“散学之后,日常练习不可懈怠,燕子还是负责监督你师妹,等师父忙完,要检查的。”他目光在两个徒弟身上顿了顿,看着大徒弟笑着应是,和小徒弟低声嘀咕自己才不会躲懒。
侯公公赶忙派人驾车送走了两个孩子。马车驶出庆庙后不久,便有范闲和洛九安排守在附近的人不着痕迹地跟了上去,一路护送。有二皇子等政敌虎视眈眈,他们如今对小辈们的安全十分注意。
庆庙中,洛九恭迎了庆帝,日程和之前一模一样,正常到让他怀疑皇帝是不是单纯工作太累,来使唤他消遣。挂职的红衣将军如今颇能沉得住气,皇帝不开口,他便也不问,像往常一样悠然自得的泡茶、读书。
只是这一日,洛九没有收到范闲的信。两人之间信件往来得频繁,今日是范闲太忙了没有写信,还是寄丢了呢?洛九没法探究。
第二日庆帝起得极早,导致洛九不得不也起了个大早,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两人便用了早膳。看着对面的青年因为困倦而带着些许茫然的神色,庆帝忍不住笑了一声,向他解释早起的原因:“今日御书房议事,赖名成会弹劾范闲。”
红衣青年不可避免地露出愕然之色。赖名成弹劾范闲?他们之前不是一直在合作查贪吗?难道一言不合内讧了?
心念电转间,洛九只想明白了一件事:昨日范闲应该给自己寄了信,但是自己没能收到。
“陛下,臣斗胆,得否参与御书房议事?”庆庙中的苦修士一改朝政与我无关的态度,神色恭顺地求恳。不管这弹劾的背后缘由为何,他若能去,总能护住好友几分。
“准了。”皇帝十分好脾气地应允了他的请求。
“谢陛下。”这一次,洛九心甘情愿且迫不及待地喝下了侯公公送来的汤药。
根据小范大人之前对药液样本的检测和判断,药性不烈,一月喝一次应当不会动摇武道根基。可是如今只过半月,洛九便自愿喝下了第二次,还是自己主动请求的。没有明面上的谈判,只是一方不动声色地施压,另一方沉默地接受,便自然而然达成了用喝药换取出门机会的默契,游戏规则甚至是在今天洛九接过汤药一饮而尽之后才正式成立。
御书房中,众位重臣围坐在书架前闲聊,范闲却隐在书架后面独自站在角落中,神色肃然,并没有和旁边的辛其物等人搭话。这一个月来他在京都翻云覆雨,声名大振,那份不怒自威的神色让周遭有意上前攀谈的人望而却步。
可是看在洛九眼中,好友孤零零地立在书架后一隅,和其他聊得热火朝天的大臣们形成鲜明对比。这让他心里十分庆幸自己能来。曾经祈年殿上范闲遭人诬陷孤立无援,被逼到借酒浇愁吟诗百篇才得证清白。这次有自己在,绝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众朝臣在陛下驾到后一齐起身行礼,在看到陛下身后的红衣身影皆是一惊。这已经是第二次洛将军随陛下一起参加朝会了,其背后隐含的或许是日夜伴君的荣宠,让大臣们各有一番思量。
洛九没有去管众人的思量,他绕过书架,绕过神色各异的同僚,目标明确地走到了范闲身边站定。
这样的场合下,他们来不及出声交谈,只能在短短的对视中各自给了对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御书房议事没有朝会那般正式,庆帝摆摆手让众臣入座,然后唤了今日的两位主角上前:“范闲!”“赖名成!”小范大人上前几步,赖御史则从坐垫上站起身,两人躬身行礼。
“赖名成,你还参他吗?”庆帝的神色隐在帘幕之后,声音里没有喜怒。
“参!”赖御史语气坚定。
洛九闻言眨了眨眼,横移几步站到了两排书架之间,这里视野更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赖名成真人,感觉此人看起来和安进的气质有微妙的类似,很轴。
小范大人还维持着躬身行礼的样子,朗声道:“陛下,赖御史参我之前,我能先参一个吗?”得到首肯后,他拿出一盒价值连城的名贵珠宝,参一位长辈生活奢靡无度,涉嫌贪污受贿,“这个人,就是鉴查院院长陈萍萍,恳请陛下彻查!”
石破天惊的一句,让御书房一阵骚动。陈院长转着轮椅,神色镇定地解释,珠宝是陛下赏赐的,住所是陛下赐住的,所有收入来源皆可查。两人用问答攻防一番,看似所有指控都得到了解释,可是范闲还是没有就此放过,言道,“如今正值反腐查贪肃清吏治的当口,陈院长说自己收入来源可查,也得核实之后才能证明清白。”
“你要查我的账?”陈萍萍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身侧的范闲,眸色暗沉。
“您是鉴查院院长,反腐倡廉,得从您做起。”小范大人语气谦恭,实则分毫不让。
两个人这般作态,不像演戏。庆帝看了一眼书架之间蹙眉的洛九,想起陈萍萍去庆庙时的事,心想或许真不是演戏。上一次陈萍萍对洛九用刑,导致后来鉴查院百人叛逃,这一次,连他手下的提司兼一处主办都以下犯上,要查自己的顶头上司。皇帝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下陈萍萍的神色,同意了范闲所请。
小范大人初战告捷,得到了调查自己上司的首肯。不过下一个被参的便轮到他们家。
“陛下,臣参范闲之前,要先参户部尚书范建!”赖名成大声道,坐在另一侧的司南伯不意自己也有锅要背,连忙从座位上站起,就听赖御史接着说道,“小范大人参陈院长的陈园极尽奢华,可是范府亦是如此。臣昨日拜访小范大人,亲自丈量了范府面积,远超户部尚书该有的规制。府中亭台楼阁,园林盛景,奢靡非凡。户部尚书范建只怕有贪腐之嫌!”
范大人抽了抽嘴角,无奈地看了书房中央的范闲一眼。请人上府中拜访,结果被人把自家面积都量了,用来反过头参自己,这种事恐怕只有自己不着调的儿子才办得出来。
“臣的宅邸确实大了些,不过亦是御赐,还请陛下明鉴。”司南伯并不慌张,沉声回应。范府确实是皇家钦赐,经得起查。
“嗯,确实如此。赖名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庆帝亲自为范府逾制作了背书,赖御史当然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紧接着便开始参范闲。
“陛下,臣要参小范大人,反贪不力!”
群臣哗然。这些日子范闲掀起的波澜还小吗?如果这都叫反贪不力,那怎样才算有力?
后面的洛九听着范家父子接连因离谱缘由被弹劾,不由露出一点笑意,站姿放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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