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强输了球赛,心里特别不舒服。自己本来是女孩子
心目中的王子,自从那次球赛以后,女孩子好像说好了,看
见他就齐齐躲开。
“都是维先这个穷小子,什么事都让他高了一着,有他在
的地方就没有我显山露水的份。”刘振强暗自嘀咕,越想越不
是滋味。回到家里,他叫道:“阿姆!气死我了!维先处处和
我作对,让我在同学中的威信大打折扣,之前的球赛本来就
要赢了,却被他搅得一塌糊涂,气死了!”
“又是陈家,是上辈子欠他们,还是咋的。这接二连三的
事,还真灵验了,陈家的风水挡住了“镇威楼”的宫门……不
要生气了,小祖宗,阿姆这就给你煎饼去。”素花说着走进厨
房。
“阿姆,维先有什么好,婉珍有空就往他家里跑,见鬼。”
振强悠悠地说。
“维先天生就是你的煞星,你以后见到他防着点,阿姆这
就去请赤脚大仙作法,咱们必须驱除了他的保护伞,才能让
他走霉运。好了,饼放在灶台你自己拿,阿姆这就去找大仙。”
素花一边说着,一边到里间收拾东西。
阿姆,我也去。”振强嘴里吃着饼含糊地说道。
“好吧,也让你见识见识大仙的神通广大。”素花提着一
个装有香火、蜡烛、鞭炮、纸钱的提包,拉着振强就往外走,
风风火火的。也是,脾气急躁的都这样。
赤脚大仙住在樟树坑,两母子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山
路,路边一条小山沟,沟里泉水叮咚的,还有大树上的鸟鸣
啾啾……走了大约 2 公里,几棵大樟树岿然屹立在樟树坑村
口,估计有百年以上,或者更久长。一座圆土楼坐落在山坳
里,炊烟从土楼屋顶飘来,远远看去就像仙女的玉带。
“到了,前面就是赤脚大仙的家,到大仙家里千万少说话,
知道吗?”素花叮嘱着儿子。
“知道了。”振强玩着竹枝,心不在焉地说。
素花走进楼里,径直走到东边的角间,可见是这里的常
客。她拍着门环,大声叫着:“阿桌在家吗?”
“哎,在呢,推门进来吧,门没有闩。”里屋传来一个沙
哑的类似公鸭的声音。
走进屋子里,只见一个大胡子大叔,头发杂乱,估计上
面可以住一窝小鸡,他穿着一身齐整的中山装,赤着双脚,
即使寒冷的冬天也是如此,“赤脚大仙”的名头便因此而来。
“大仙呀,好久不见,您的身体还好吧?”素花寒暄着。
“好,好着呢,抽烟吗?”说着,抽出一根不带过滤嘴的
土烟递给素花,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牙齿有些发黄。
“哦,不抽,你抽吧。”素花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
“这是我儿子振强,今天来这里是想请大仙跳个神,算算他的
命运,祛除煞星。”
大仙的眼睛有些吓人,深凹的眼窝上暴凸的眼球似乎可
以洞穿人的内心,振强不敢直视大仙的眼球,惴惴不安的站到阿姆的后面。
大仙点完一只香烟,咕咕咚咚喝了一大口茶水,披上一
件脏兮兮的破袈裟,右手拿起一支锈迹斑斑的铁剑,坐到竹
子撘的圣坛上,口里念念有词:“今有信士素花,来自船村”
镇威楼“。有请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保生大
帝……”大仙两只脚一直跳个不停,约莫跳了半个时辰。忽然
大叫了一声,接着嘴里喷出一团火,朝铁剑喷去,然后呼啦
一声往后倒下去,站起来时手里多了一张纸张,纸上印有敕
令等字样。
“素花信士,回家把这张纸烧了,放进开水里喝了,所有
的破解法都在这张敕令里。”大仙边洗手边说。他顺手端起茶
水,咕噜喝了一大口,然后又盛了一碗清水,口中念念有词,
左手蘸了些清水,弹在了振强的脸上。振强“呀嗤”一声,大
仙的手指点在振强的眉心,一股凉气直通振强心底。大仙闭
着双眼,口中仍念念有词,一刻钟左右后,他忽然睁开眼,
直勾勾盯着振强的眼睛,左手指又弹了一点清水。
“好了,下次最好带一件贴身衣服和一捆红丝线来。”大
仙说着点上了一支香烟,嘴里吞吐起烟雾。
“好的,多谢了,大仙。”素花说着,递上一个红包。“大
仙辛苦了,一点小意思。”
“哎呀,太客气了,自古土楼一家亲嘛,不用不用。”嘴
里说着,手早已伸过去抓住红包。
回家路上,振强嘀咕着:“这赤脚大仙也太装神弄鬼了:
头上是鸡笼,眼睛是球笼,身上是猪笼,特别是脚上,故弄
玄虚的,不穿鞋,神经病。”
“哎哟,小孩子,不要乱讲话,大仙就是大仙,附近有许
多疑难杂症的病都是大仙治好的。跳神能看到阴间地府和天上皇宫,很准的,说不定经过这次作法,维先还真怕了你。”
素花虔诚地说。
“我就不敢看他的眼睛,像鬼魅似的,好吓人。”振强心
有余悸地说。
“大仙都是这样子的,与众不同嘛。不要再说大仙的坏话
了,他会听到的,到时保佑不了你可怎么办?”素花惴惴地说。
“阿姆,你包了多少钱给大仙?他手都伸出来了,嘴里却
说不用不用,真虚伪。”振强问道。
“呸呸!又讲大仙的不是了,会不吉利的,还是我一个人
去好呢。”素花往地上吐了几口唾沫。
“一个人去,他还不把你生吞了,看那眼睛,像鬼一样。”
振强对大仙印象不好,说起来就来气。
“不要胡说,大仙能看透人的内心,那是一种大仙才有的
气质。”素花道。
“还气质,明明是有点儿粗俗,说成如此高的品味,可笑!”
振强不屑地说。
不知不觉回到了船村。一进家门,素花马上拿出敕令纸,
放到碗里烧尽,倒上开水:“阿强,快来喝了它,你所有的霉
运就没有了。”
“喝这个吗,阿姆,我等一下喝可以吗?”振强皱着眉头
道。
“不行,阿姆要看着你喝光它。”素花坚持地说。
看到阿姆如此坚持不让,知道这是逃不过了,振强拿起
碗,一咕噜喝光了。
“哎哟,我肚子疼,我要上厕所。”振强捂着肚子往厕所
跑去。
“这孩子,真是的。”素花看着振强的背影道。
刘振强这一拉就是好几次,把肚子里的肠水也拉了出来,
脸色蜡黄蜡黄的,最后竟然昏倒在厕所里。简素花吓得面如
土色,急忙叫人把刘振强送往镇医院。医生给刘振强灌了肠,
终于止住了拉稀,肚子也不疼了。
这时,刘家升屁颠屁颠的走来,还未等他开口,刘振强
就先开始诉苦:“阿爸,都是阿姆,本来好好的,非要找什么
赤脚大仙跳神,我是喝了他的神水才一直上厕所。”
刘家升对老婆信神拜佛原本就心存芥蒂,现在看到宝贝
儿子被折腾成这样,当即大发雷霆:“你看看,你看看,好端
端的把儿子搞成这样,让你不要信那些骗人的东西,你就是
不听。以后少出去给我惹是生非,回去就把那些神坛搬走,
如果再看到,我非砸了不可。”
简素花最怕刘家升发脾气,这个家本来就是镇长大人当
的。因为忙于公事,家里的事就管不了那么多,现在看到老
婆把家搞得乌烟瘴气,他想是该发发火,否则就会到无法控
制的地步。
刘振强趁机说道:“我一直就不同意找赤脚大仙跳神,阿
姆就是要去,现在肚子虽然不疼了,但赤脚大仙害人的事不
能就此算了。”简素花本来想说什么,现在看到形势对自己不
利,急忙见好就收,待在一旁不吱声。
刘家升沉吟了一会儿,对女子俩说:“明天我就在全镇展
开民意调查,如果投诉者众多,赤脚大仙免不了得进牢笼。”
第二天,一场控诉赤脚大仙的大会在镇人民剧场召开,
许多受害的家属都上台揭发赤脚大仙骗钱伎俩,竟然有几名
妇女控诉赤脚大仙有骚扰行为。刘家升正好抓住这个机会,
把赤脚大仙关进了拘留所,等待赤脚的是进一步的调查和审维先的童年生活很艰苦,那个时代粮食都是村里统一分
配的,家里有劳力的吃不完粮食,没有劳力的往往饿着肚子,
后者往往会到山上采一些野果充饥。维先家里劳力不足,大
哥维辉还在看守所里等待宣判,二哥维煌读五年级,爷爷陈
继祖经常到省城谋一些生活,其实就是把土楼的土特产带到
省城销售,这都是偷偷在运作的,因为当时不允许这样做。
爷爷经商的胆量和气魄感染了年少的维先,总是敢于走在时
代的前列。
家里的劳力只有阿姆一人,阿姆梅春每天早出晚归,跟
着村里劳作,劳作的主要内容是种植水稻。家里一年到头常
常有上顿没下顿的,爷爷成功躲过检查,家里就能打打牙祭,
被查到了就上山采野果,没有野果只能到乌镇找舅舅家里借
了。
舅舅家在乌镇也算是大户,加上乌镇比较开放,自由贸
易是一种不公开中的公开。家里揭不开锅了,阿姆梅春就跋
山涉水,徒步走将近二十公里到舅舅家;回来的时候挑着上
百斤的大米,磨破了脚,肩膀脱了皮。接下来的日子,地瓜
粥一吃就是个半月,熬到最后陈家人见到地瓜粥胃里的酸水
直往上涌。
阿姆常年劳作,爷爷奔波在外,二哥有他自己的同学群
体。以往暑假两个月,维先自己在家里玩,阿姆嘱咐他不要
到大土楼里去,不要到梅洋河游泳,饿了就去灶台上拿番薯
吃。维先每天都到屋前的稻田里捉泥鳅。还好今年这个夏天
有婉珍陪他补习二年级课程,开学就可以直接跳到三年级。
维先已经九岁,由于意外耽误了上学时间,根据维先的学习
成绩和认真态度,跳级没有问题。
婉珍是个懂事、乖巧的女孩子,看到维先家里生活过得不好,每次来维先家里都会偷偷带几个莲花饼给维先吃。婉
珍阿姆刘春香年轻时是个闻名土楼远近的美人,生了大哥简
朝水、二哥简顺水后,在一次意外事故中,脑部受到冲击,
成了一个失常的人,平时就在家里能做家务活,还认识村里
所有人,只是很少讲话。刘香春对婉珍最好,家里有好吃的
东西总会留给婉珍,而婉珍总会留给维先。
婉珍在维先家里的消息传到了刘振强和张朝廷耳里,它
们每天都会跟橡皮糖一样缠着婉珍。婉珍对张朝廷的印象还
可以:人不错,正直、豪爽、乐观,就是太胖了,胖墩墩的
就像一头笨熊,但这不是毛病吧。不知咋的,婉珍对刘振强
除了排斥还是排斥,刘振强帅气、大方,但掩饰不了他的阴
险和自私的本性,从小刘振强特别喜欢和婉珍搭讪,无话找
话的瞎聊一番,婉珍出于礼貌性的来往,也就有一茬没一茬
的回话。
这天,维先和婉珍复习完功课,维先道:“阿珍,我们到
前面稻田里捉泥鳅,好吗?”
“好啊,好啊,阿先,你教我怎么捉。”婉珍高兴地拍手
叫着。
“捉泥鳅有两种方法,如果晚上捉,就用铁针绑在竹片上,
因为晚上泥鳅都裸露在泥土上,用火光照住它,瞧准了打下
去,铁针就扎进泥鳅身上;白天的话,泥鳅都躲在泥土里,
会留出两个鼻孔出气,这要细心看才看得到。它还有一个弱
点,喜欢在稻田的水坑草丛里出没,我们只要用竹筛就可以
轻松的网住泥鳅。”维先边讲边拿竹筛和一个水桶。
“阿珍,水桶你拿着,我来筛泥鳅。”维先道。
“好啊,阿先,我也要筛,你教我。”婉珍拿过桶,朝维
先笑着“我们也要加入捉泥鳅的队伍,阿先,你们家有几个筛子,
借我们用用,捉到泥鳅算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振强和
张朝廷出现在维先家的篱笆外。
“阿先,我家里有一礶猪油,我们晚上炸泥鳅吃。”振强
大声嚷嚷道。
“阿珍,我们一队,阿先和阿廷一队,我们走。”振强用
命令式的口吻道。
偏偏婉珍从小就喜欢和刘振强唱对头戏,她偏不买振强
的账,嘟着嘴道:“谁跟你一队,我才不呢,我要和阿先哥一
个队。”
刘振强用手拨一下分头的发梢,调侃着说:“阿先哥,叫
得好亲热呀,也叫一声阿强哥,捉的泥鳅都归你,外加一个
莲花饼。”
婉珍看着地说:“一个莲花饼就想收买我,太小看本小姐
了吧”。
维先找不到筛子,就说:“大家就不要分组了,一起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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