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棠。”
模糊的嗓音伴随着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屋内人充耳未闻般悠悠起身推开窗,顺手开了空气净化系统。
等了半分钟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阿纳托利将持槍的右手背在身后,面上愈发冷峻。
他再度抬手,正要继续敲门,面前一直没有动静的门却突然打开。
里面的人似乎着急出门,看也没看就向门外踏出一步,却差点和alpha撞了个满怀。
鸦羽般的眼睫因受惊倏然抬起,露出那双黑得过分的眼。
见阿纳托利抬手成拳,即将碰上自己的面颊,黑发beta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学长?”
阿纳托利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造成了误解,放下手。
他不动声色地铺开自己的精神力:“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开门?”
“嗯?我没听——”薄棠迷惑地歪了下头,随即恍然大悟,“不是学长建议我开启声音屏蔽吗?”
阿纳托利:“……”
他站在门边看向屋内,薄棠的屋子一览无余,墙边的屏蔽指示灯确实闪烁着。
精神力探测返回的信息也显示,眼前的beta并没有心跳加快或是出汗。
似乎没有说谎。
但背在身后的手指并未放松,阿纳托利沉声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薄棠:“在做酸奶呀。”
阿纳托利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堆散乱的包装材料,似乎要出来扔垃圾。
黑发beta的视线跟着落在手上,再抬起头时,比刚回宿舍时更加红润的唇角扬起柔和的弧度:“学长也想吃吗?”
阿纳托利仔细地观察着面前人的神色,并未找出一丝一毫的心虚。
被S级alpha用这样阴鸷冷漠的眼神盯着,薄棠适时露出一点紧张的气息。
“学长,我可以出去了吗?”
阿纳托利不为所动地审视着他:“刚才你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薄棠眼神茫然:“没有,顶多是不小心划伤了手。”
“算异常……吗?”他问。
阿纳托利向下瞥了一眼,确实找到了对方大拇指上一道划痕,浅浅地渗着血色,并不严重,只是在格外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显得颇为触目惊心。
窗外的风溜进来,将黑色发丝吹拂到beta眼角的同时,也带起了一缕几乎快消散的铁锈味。
太近了。
阿纳托利猛地皱眉退开,空着的右手自然垂下,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对面的beta投来关切又疑惑的眼神,手指却若有似无地往腕上的光脑探去。
阿纳托利熟悉这种防备着自己会突然发疯的眼神。
他在很多人身上见到过。
无言而尖锐的对视中,磅礴到恐怖的精神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抱歉,可能是我感觉错了。”
阿纳托利退后一步,让开了位置。
*
翌日的实训出乎意料的简单。
精神力实训是利用精神力提高人体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排除实战过程中的干扰。
至于信息素实训,alpha们学习的方向是如何在同性面前收敛攻击性信息素,以及如何体面地应对omega信息素。
——薄棠的评价是,这更像是另类的生理卫生课。
作为经常以勤务兵身份出现的beta们,训练方向则是分辨信息素包含的意味,方便理解对方此时处于什么状态,是否需要物理干涉——也就是扎针。
借着昨天的实验,薄棠差不多摸清了一件事:他的血脉天赋和这个世界的精神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血族的血脉天赋里包含感知、示威、催眠和读心。
感知和示威基本等同于ABO们的精神力感知和压制,催眠能力就如字面意思。
至于读心……
这是只有公爵以上的血族才能拥有的能力。
借由皮肤接触,薄棠可以听到人类的内心想法,如果接触时对方足够信任他,他甚至可以短暂地阅读对方的一段记忆,不过在几百年时光中他已学会远离人类的内心世界。
这些天赋足够他在实训里伪装成一名普通的beta,并游刃有余地摸鱼。
结束了一天的实训,薄棠喝干杯子里的最后一滴血,戴好手套来了校医部。
校医部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薄棠到的时候没看见谢复勉,一名男护士过来接待了他。
得知他是来勤工俭学的新生,护士恍然大悟:“是你呀!”
“听说谢医生招进来一个大杀器。”护士笑嘻嘻地说,“原来是真的。”
护士交给他一套制服和一个胸牌:“昨天谢医生交代过让你去A区,主要任务就是过去露个脸让那些不安分的alpha乖乖接受检查。”
“好的。”薄棠礼貌微笑,换上了制服,在部门的光脑上打了卡。
据护士说,A区收治的都是像那个红发alpha一样的“刺头”,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配合诊治,或者干脆在病房内就打起来的。
能送到校医部的肯定不是太严重的伤,但alpha们不配合的行为让校医部的员工们相当头疼。
为了防止同性相斥或异性相吸,校医部的员工全都是beta,即使有医疗机器人的辅助也很难压制住肆意妄为的alpha。
“靠你了小棠!”护士小哥满脸振奋地握了握拳,将薄棠推进了A区。
A区一共12个病房,薄棠想了想,推开了身侧的门。
这是个B级alpha。
“你好,8号床。”薄棠面露微笑,“病历记载你只是脚踝扭伤,但已经占用病床一个星期了。”
床上的alpha原本正刷着星网,不耐烦道:“这栋楼还是我家捐的,我住几天怎么了?”
他早就习惯了护士每天过来问一遍的流程,只是今天来烦他的人声音好像不一样,变好听了。
他随意一瞥,随即——
“卧槽!”
他迅速扔掉光脑,把炸成海胆的头发捋顺,从躺卧二郎腿的姿势瞬间切换到正襟危坐。
“你好。”连声音都变得低沉有磁性了。
薄棠面不改色地重复了一遍。
alpha深情款款道:“我当然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过,不知道您晚上是否有空……”
“原来如此。”薄棠道,“但是你已经造成严重的医疗资源浪费,校医部并不是酒店,我们的工作人员也不是来负责客房服务的。”
alpha的笑容僵在脸上:“这个,这个我可以解释……”
糟糕,给薄医生坏印象了啊!
“不用了。”薄棠笑笑,使用了催眠天赋,“谢医生的诉求是希望你尽快办理出院,我想这样也会减少我的烦恼。”
alpha的眼神逐渐迷离:“对……我的,行为确实造成了你们的困扰。”
他掀起被子往门外冲:“我现在就去办出院!”
薄棠将处理结果录入后台系统,转身走进第二间病房。
3号床是个A级alpha,系统显示对方以对抑制剂过敏为由拒绝使用抑制剂,但经查验他本人并没有过敏史。
3号床坐在窗台上看向窗外,表情忧郁。
听见开门的动静他也没有回头,只是深沉道:“别劝我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如果你有什么烦恼,不妨对我说一说。”
陌生的声音不属于任何一个他熟知的护士,alpha只觉得大脑拂过一阵凉意,下意识回过头去。
撞上了一双旋转着的深渊。
十分钟后,薄棠淡定地放回抑制剂针管,走向下一间。
*
谢复勉从下午上班开始就忙得头昏脑涨,校方拉他临时去做讲座嘉宾,他说了些不知所云的废话后匆匆往校医部赶。
一想到那些难缠的alpha,谢复勉的脸色更阴沉了。
不情不愿地点开那些被他标了高亮的名字,看着名字后显示的实时状态,谢复勉震惊了。
那个仗着家世赖着床位不走的狗怎么办出院了?
那个因为未婚夫没及时回消息就矫情得拒绝使用抑制剂的狗怎么信息素平稳下来了?
那个断了两条腿还要跟对手在病房互殴的狗怎么睡进医疗舱了?
还有那个坚称可以自然恢复不愿意转院的,怎么也办转院了?
谢复勉有点茫然地走向A区,走到半路被激动的护士拉住了。
“谢医生,你真是招到宝了!”护士兴奋得快流泪了,“你知道就这一个多小时,那个新生解决了多少个沙比吗!”
谢复勉举起光屏:“你是说这些都是薄棠做的?”
护士猛猛点头:“简直是精准打击。”
只是做了个设想,没想到设想实现得这么快准狠的谢复勉:……
真让他招到宝了?
谢复勉思忖片刻,问:“他现在查到哪间房了?”
“嗯……1号房。”
“1号?”谢复勉皱眉,“怎么给他开了这么高权限?1号不能受刺激,你应该没忘吧?”
护士窘迫又心虚地低下头:“因为……我看他好像解决起来很容易,1号也确实很久没有进展了,才想着要不让薄棠去试试的。”
谢复勉深吸一口气没让自己发火,压着性子道:“立刻收回权限,我去1号房看看。”
“……”
见护士没动作,谢复勉心里咯噔一下。
“谢医生,薄棠……已经进去了。”
谢复勉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二话不说转身就往1号房方向跑。
*
薄棠一路查房一路催眠,不仅是为了帮谢复勉解决这些难缠的病人,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借此确定自己能力的上限。
在DEVI那里的第一次测试,他测出的结果是S级。
一旦被人发觉,薄棠敢肯定他会立刻被送进某种实验室,从里到外被切片研究。
因此他催眠自己,隐藏住了等级。
但他不是这里的土著,如果不测试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万一将来被人类盯上,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
幸运的是,一路测试下来,薄棠可以确定自己和这个世界的S级人类一样,可以无差别压制A级以下的人。
至于是否能催眠或压制S级,薄棠暂时无法尝试。
帝国和联邦的S级alpha加起来不超过一百个,他很难遇见。
至于是否要对他亲爱的室友下手,薄棠默默在心里画了个叉。
疯蛇到底疯不疯有待商榷,但绝对敏锐。
昨天只是短暂得意忘形一下就立刻被察觉了,万一试探出错,薄棠相信对方会亲自将他交给实验室。
在心里做着盘算,薄棠推开了1号房的门。
入目是挡住整排窗户的深色窗帘,但室内并不昏暗,人造光源的强光充斥着整个空间,突兀的亮光让薄棠稍稍眯了下眼。
他转动目光,见到1号床正靠着床头看书。
薄棠稍感好奇,毕竟在星际时代已经极少看到纸质书了,那人却垂头一页一页认真地读着。
回想着系统记录里“脑域混乱,精神力不稳定”的病症,薄棠尽量用平稳的脚步靠近。
走近了能看见书的封皮上写着“虫族拟态图鉴”。
薄棠并未隐藏脚步声,那人却只是慢慢翻着书,对薄棠的靠近并无一丝反应。
直到薄棠走到床前,1号床才抬起脸,文质彬彬的脸上满是平静:“你是谁?”
“我是负责查房的新员工。”
1号床上下打量了他片刻,冷不丁道:“你和疯蛇什么关系?”
薄棠挑了下眉:“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的身上有疯蛇的味道。”1号床皱眉。
他强调:“很浓。”
薄棠:“……”这话听着很不对劲。
好在1号床很快又道:“是愤怒的味道。”
“你让他很不爽?”他扯起嘴角,“我很好奇你做了什么。”
薄棠动作自然地嗅了嗅身上,确定自己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非要说的话只有刚吃完“饭”后残留的很淡的一丝血腥味。
这病人出现幻觉了吗?
见薄棠一脸不信,1号床也没在这事上纠结,呵呵一声,像是聊天般说道:“第三军真是没落了,多少老将打不过一个疯子,还得把这疯子供起来。哈!你猜庭审当天会有多少第三军的人过来‘作证’?”
不等薄棠回答,他自言自语道:“害死那么多,那么多……他倒是在这里悠闲地上学……”
1号床捏着书页的指节发白,珍贵的纸张被他攥得皱起一条长长的褶子。
他的手指乃至整条手臂都在发抖,口中的声音像是呓语,越来越低。
状态明显不对劲。
薄棠不动声色靠近:“你在说什么?”
1号床垂着头,那些呓语化为古怪含混的喉音,现在他整副身躯都像停不下发条的玩偶一样颤抖。
薄棠退后一步,感觉到空气中猛地涌出一团剧烈的精神力波动,那股波动混乱又癫狂,像是胡乱挥舞的长枝。
精神力监测仪瞬间发出急促的警报声。
病房连着自动按铃装置,现在护士站乃至谢复勉那边一定已经收到信号了,薄棠倒不紧张。
只是1号床刚才说的那些话让薄棠有稍许在意。
看他这样子,1号床对阿纳托利似乎存在着很深的恨意。
是阿纳托利把他害成这样的么?
他瞟了眼床头的信息,在声音里掺杂着安抚性的暗示,轻声道:“安东尼,你冷静点。”
名为安东尼的alpha缓缓抬起头,眼眶泛着不详的暗红,血丝虬结的眼球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影。
暗示并未生效。
这意味着被暗示的人心中另一种情感超过了能被安抚的阈值。
是恨意,和恐惧。
“咕……呃……阿纳……托利!”他猛地向前扑去,身下的被子因此被掀开。
薄棠侧身躲开的同时,敏锐的五感听到了一串朝这里跑来的脚步声。
应该是谢复勉他们来了。
他顺势跌坐在地上。
“咣当”一声巨响,谢复勉推门而入,手上早已备好的无针注射器迅速扎在安东尼的腺体上。一群护士和护工争先恐后地涌上来,数双手按住了安东尼胡乱挥舞的肢体。
场景喧嚣却不混乱,显然已经熟练处理过数次了。
药剂见效很快,在数名护士的桎梏中,安东尼很快停止了挣扎,一分钟后睡了过去。
谢复勉喘着粗气在光脑里做了记录,见薄棠还坐在地上,伸手过去拉他起来:“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有点突然,我没反应过来。”
薄棠瞥见掀开的被子下,安东尼没有双腿。
从腿根20公分往下,整齐得像是被激光切割过。
护士很快将被子重新盖好,谢复勉拉着薄棠出了门。
先前安排薄棠查房的护士满脸愧疚:“对不起啊薄棠,我看你前面都很顺利,我以为……”
“没事,我没有受伤。”薄棠朝他安抚地笑笑,又对谢复勉道:“这个病人的情况这么严重,怎么不送去正规医院?”
“具体情况很复杂,”谢复勉眉头紧锁地操作着光屏,“他精神状态很差,暂时没法移动去别的地方。”
他抬起头朝门里看了一眼:“他又说些关于疯蛇的东西了吧?”
薄棠顿了顿,道:“是的,他的情况,和疯蛇有关吗?”
谢复勉呵呵一声,没正面回答:“这疯子的事你还是少打听为妙。”
说着他又嘟囔了句:“听说这家伙被分了个新舍友,不知道谁这么倒霉。”
倒霉蛋薄棠微笑附和道:“是啊,是谁呢。”
写细纲写得头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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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倒霉蛋薄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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