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复勉给1号房下了探访禁令,因此即使薄棠对安东尼的话有些在意,眼下只能暂时远离1号房。
先前给薄棠开了权限的护士小哥被谢复勉骂了个狗血淋头,扣了两个月工资加绩效,离开的时候简直如丧考妣。
一通兵荒马乱下来,谢复勉铁青的脸色总算好了几分,面向这场混乱中唯一的受害者。
“虽然刚才你也算是受了惊吓,不过毕竟没有真的受伤,所以没有精神赔偿。”谢复勉道,“虽然我也觉得很操蛋,但是规定就是这么个规定。”
谢复勉翻了个白眼。
薄棠摇摇头:“没关系的。不过,安东尼那个样子多久了?”
“两个多月吧。”谢复勉把他带离了A区,没有就这件事多说,“今天你已经做了很多,剩下的时间在B区和C区值班吧。”
“好。”薄棠从善如流地朝B区走去。
与A区的刺头相比,其他区域的病人就好办得多,大部分需要处理的都是换药。
这次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没有再发生类似1号房里的事情。
路过护士站时,热情的护士们将他拉进去休息。
出于对新员工的好奇,在一通查户口似的盘问中,众人得知了薄棠悲惨的身世,一时之间空气里充满了同情的气息。
原本看薄棠的外貌气质还以为是小少爷来体察民情,没想到是生活所迫。
“你也是倒霉啦,我们待久了的都知道1号床发作起来很吓人的,幸好你没受伤。”一名护士小姐夸张地叹了口气,又忿忿道:“小皮鲁真是太大意了,怎么能给刚来的人权限呢!”
其他人附和道:“是啊,1号房一直都是谢医生亲自负责的,只有他能在那个疯子手底下全须全尾地出来。”
薄棠顺势露出好奇的表情:“那个人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注意到,他的腿……”
这个世界的人类即使因为各种原因断手断脚,也可以通过移植克隆肢体的方式痊愈,但看安东尼那情况,似乎已经保持那样子很久了。
有个年纪稍大的护士叹了口气,唏嘘道:“可怜人啊,他的断肢面被虫族的神经毒素感染了,即使是自体器官也会产生排异反应。而且他的脑域被……攻击后损坏了,之后就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的。”
“虫族?”薄棠面带疑惑,“为什么他会在学校里被虫族攻击?”
怎么会有虫族出现在学校里,而且是首都星的学校?
众人对视一眼。
“那是因为,”一个人开口,“学校的生物实验室里养了一些虫族做研究,安东尼是实验室的操作员。”
“某天,疯……疯蛇路过实验室时忽然……你懂的,暴走了,那个虫族趁乱从控制室里逃了出来。安东尼离得最近,所以被波及了。”
一提到那个名字,众人都像是被迫吞了块烙铁似的坐立难安,好像说了就会被不可名状的东西盯上似的。
不过薄棠的疑惑倒是解开了。
如果是照他们所说,安东尼对阿纳托利那股强烈的恨意就说得通了。
他继续“好奇”地追问:“可是,为什么疯蛇犯了这么严重的事还能继续在这里上学呢?”
护士大姐摆摆手,语调轻慢:“还能是为什么,有个好背景呗。”
“不过也快没了吧。”一人讽刺地说,满脸瞧好戏的神色,“上次他把亚历克公爵的西北庄园砸了一半之后,公爵都在报纸公开宣称要断绝舅甥关系了,估计再过不久他就要被贝大除名。”
“那敢情好!话说公爵也是够厚道了,看在死去的妹妹妹夫的面子上给他擦这么多年屁股,也够本了。”
“再怎么说也死了十几年了,再深厚的感情哪经得住这么久的磋磨啊。”
你一言我一语中,薄棠拼凑出了阿纳托利的身世。
阿纳托利·瓦涅里,8岁前是阿纳斯塔西娅·瓦涅里女公爵的独子。
8岁时他失去双亲,从此之后寄住在舅舅家里。
从幼年时期阿纳托利就展露出了过人的天赋,所有人都认为他将会分化成一名alpha。而阿纳托利不负众望,不仅分化成了alpha,而且是万里无一的S级alpha。
但是,在惊人的天赋后面随之而来的是同样恐怖的疯癫。
起初并没有人发觉这一点,阿纳托利分化后的一年内表现一切如常,稀有而优越的等级甚至吸引了阿瓦隆陛下莅临探视,这是莫大的荣耀。
彼时阿纳托利的生身母亲已去世多时,作为长辈的亚历克·瓦涅里便顺势为他物色了一户门当户对的omega,两边长辈口头承诺了婚约,只等两个孩子长大后完成订婚仪式。
双喜临门的喜悦笼罩在所有人头上,亚历克公爵干脆安排了一场茶会让两个孩子见了一面。
结果,就是在这一次会面上,疯蛇之名初见端倪。
阿纳托利毫无征兆地暴走了。
飓风一样的精神力摧毁了整个茶会,在场的数名omega和beta毫无防备地被攻击,当场晕死过去。
那位年幼的omega未婚夫更是首当其冲,亚历克带着护卫队赶到现场时,那名omega的脖子被阿纳托利死死扼住,已经休克。
好在年幼的阿纳托利对力量的掌控并不纯熟,护卫队们花了些工夫将阿纳托利制服,随后请来了医生诊断。
于是众人得知,阿纳托利的脑域不知何时起已经混乱一片。
精神海的海面下是无数诡异洋流和暗礁,而海面上则无时无刻不聚集着风暴,从没有停息的时刻。
而且,与alpha的天性相悖,阿纳托利无法忍受任何omega的信息素,一旦闻到一点都会立刻发作。
omega对于整个社会来说是无比珍贵的宝物,伤害了宝物的阿纳托利自然被视为了怪物。
于是,盛誉转瞬成了潮水般的批评。
大众不愿意忍受有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存在于社会之中,但亚历克公爵和他的第二任omega丈夫站了出来,力保阿纳托利的人权。
几经波折后,亚历克公爵做主,为阿纳托利戴上了特制的抑制环和阻隔贴,民众的不安暂时被安抚了下来。
但随着阿纳托利堪称恐怖速度的成长,抑制手段频繁失效,因此出现了莱瑞发给薄棠那些新闻里报道的事。
阿纳托利的名字逐渐消失,人们提起他开始用“疯蛇”代称。
“总之啊,咱们也是提心吊胆上班呢。”护士大姐拍拍胸脯,语气后怕,“学校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谁能保证那祖宗读书期间一点都和咱们扯不上关系呢,毕竟你看——安东尼这事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嘛。”
“您说的有道理。”薄棠笑道。
他抬腕看了下时间,故作惊讶道:“时间过得真快,已经九点半了。”
知道他下班时间的护士们没有多留他,几个热心肠的护士给他塞了一堆零食糖果,同他道了再见。
薄棠换下制服胸牌,打卡出门。
路过检验科时,他脚步微顿,朝里面看去。
这里每天都有大量的血检样本,但绝大部分都不会被使用,最终的结局基本是和其他医疗垃圾打包扔进处理池。
今天负责处理垃圾的专员已经到了检验科。
对方耳机一戴,旁若无人地晃着头拎起试管架上下一翻,数道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落入了废液桶里。
东收拾一堆,西收拾一堆,哪边都收拾了,又哪边都没收拾干净。
忙忙碌碌手脚挥舞了一通,转身看到桌上还有几支孤零零的试管,这才全部抓进废液桶。
四下扫视了一圈,确认桌面清理干净了,自我肯定般满意地点点头,摇头晃脑地朝后面的实验台走去。
看着是个懒散的性格啊。
薄棠收回目光,像是只是随意路过般,面色如常地离开了校医部。
*
薄棠回到宿舍时,屋子里的灯已全部熄灭,整个宿舍静悄悄的像是空无一人。
他抬手打开灯,明亮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客厅。
忽然——
“滋、滋……”
薄棠听见了极其微小的电流声,灯光不稳定地闪烁了零点几秒,又恢复稳定。
嗯?
星际时代不该出现这种问题吧?
总不能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作为幻觉的主宰,出现了幻觉?
薄棠表情没太多变化,只有眼神透着微不可察的紧绷,原地站了几分钟,发觉并无其他异常后,薄棠才缓缓放松身体。
缓缓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薄棠一路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异常,但直到进入房间电流都并未再出现紊乱。
或许真的只是偶尔抽风?薄棠最终只能这样判断。
第二天,枪械实训和机甲实训。
薄棠揣好“酸奶罐”和保温杯出了门,迎面遇上同样打开门出来的银发alpha。
不知为何,薄棠莫名感觉今天的阿纳托利有些奇怪,便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下他。
还是那套领口绣着鸢尾的制服,银发高高束起,眉眼冷漠阴郁。
嘴角似乎抿得有些用力?
薄棠眨了眨眼,瞥见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指半握着,手背青筋毕现,更加确定了——
阿纳托利现在非常烦躁。
薄棠的打量非常谨慎,却瞒不过S级alpha的感知。
阿纳托利刷地转过头,声音冷得掉冰碴子:“你在看什么?”
“看学长你啊。”薄棠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笑眯眯回道。
阿纳托利:“……”
一般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眼神回避,说没有在看他之类的吗。
alpha眉头紧锁,胸口起伏的弧度大了些,伸指在颈环上点了几下。
非市面上常用的高浓度抑制剂顺着嵌入皮.肉的尖刺缓缓注入,阿纳托利感觉后颈的炎热温度下降了些许,眉间的褶皱才浅淡几分。
没再管身后的beta被发现后更加肆无忌惮的眼神,阿纳托利大步出了门。
直到他打开悬浮车门,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
“你跟着我做什么?”
此时正是学生上早课的高峰期,宿舍楼下人来人往。
银发紫眸的alpha在全帝国没有第二个,路过的alpha和beta们都非常识相地避开了阿纳托利所在的位置,恨不得贴着墙走。
他们实在无法忽视疯蛇过往事迹带来的恐惧和威慑力,也因此,对那个被疯蛇质问还笑眯眯的漂亮少年更加佩服。
那可是疯蛇啊!为什么那人还能若无其事地对着死神笑得出来啊!
“我?”薄棠无辜地指指自己,“学长是要指控我在跟踪你吗?可是我要去的方向本来就和你同路,是你的悬浮车挡了我的路啊。”
卧槽!
路人齐齐在心里尖叫。
这到底哪来的漂亮傻子啊,怎么敢的啊!全帝国上下应该只有这个傻子敢指控疯蛇挡了他的道吧!
路人们有志一同地停下了脚步,诡异地定格在原地,猜测着接下来疯蛇会将这个漂亮傻子怎么办。
是直接攻击脑域让对方变成真傻子呢,还是用S级体质将对方揍得七零八碎呢?
已经联想到某种限制级画面的路人们目光灼灼地看着话题中心的二人。
下一秒,却见疯蛇压着脾气说了句:“知道了。”
说着上车关了门,一副真的要让路的样子。
“……卧槽。”一名beta将心声脱口而出,随即惊恐地捂住嘴。
薄棠一愣,没料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同于往常伪装出的笑意,薄棠此刻真心实意地觉得阿纳托利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呆,于是嘴角止不住上扬,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
阿纳托利注视着那个笑容。
不是嘲讽的,也不是冷漠的,只是个纯粹的笑。
焦躁的精神有一瞬间平静了许多。
“学长这么好说话的吗?”黑发beta弯下腰搭在银色悬浮车的车窗上,笑眼弯弯地注视着阿纳托利,“那,好心的阿纳托利教官,可以不可以请您捎我一程呢?”
阿纳托利本该拒绝的。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拿他开玩笑,也不会有人上赶着要和他处在同一空间里。
但是……
对上那双黑润的眼眸,阿纳托利手指微动,弹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来。”
银色的悬浮车如一道流光远去,徒留在原地石化的路人们。
路人们此时的心里有点震撼,有点惊愕,还有点不可置信的麻木。
不是,那人是疯蛇吧???是那个对omega都没有丝毫手软的怪物吧???
刚才那个听话得甚至有点好欺负的又是谁啊??
古怪的寂静中,有人喃喃开口:
“完了,贝大学习压力已经大到我出现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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