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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从未存在过的女孩

我以前听到过一句话,一个人从哪一刻开始真正的死亡呢?从他被所有人遗忘开始,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没人记挂是不是就等于她从未存在过,客观上她存在过,但什么人,什么东西又能证明呢?,身份证吗?又或者是那一份死亡证明!

辞职后的白杨,落得一身轻松,每天似乎除了吃饭、睡觉,之外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久违的轻松让白杨整个人的状态变得好了很多,气色慢慢红润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比往年多了很多,但最近一段时间,宋尚蔚总发现白杨在偷偷打电话,每次打完脸上总会流露出不可遏制的悲伤,尽管他极力掩饰,但世界上总有几件事无法隐藏,贫穷、咳嗽、爱恋,也包括这巨大的悲伤,不同人的伤心,带给他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有的像夏季的雷阵雨,猛烈短暂,你死我活,,有的像梅雨时节的阴雨连绵没有那么猛烈但是,又让人浑身不在在,他接触到的地方都会长满情绪的霉斑,不知何时才会消失殆尽,白杨的悲伤更像是,巨大的海浪,将人淹没,让人窒息,想要逃离,但有无可救药的陷在里面。

宋尚蔚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做起,白杨觉得即使二人恋爱后也应该有一定个人空间,所以二人大部分时间是分房睡的,一定的个人空间意味着,一些事情对方不想提,你最好也不要过问,当然有些事该问有些事不该问,这个尺度很难把握,直到一天午后,白杨接完电话,愣了一会,宋尚蔚看白杨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拍了怕他,白杨这才回过神来,宋尚蔚轻声的问怎么回事,这时白杨的眼中已经被泪水占领,带着哭腔回答道;

“平安,死了!”

宋尚蔚一脸问号,他并不知道白杨口中的平安是谁?难道是白杨的老相好吗?即便是又怎样一个死人又怎么争得过自己,一个死人而已。

白杨平复好情绪之后,很快的换好衣服,拿好东西,准备开车去“平安”所在的医院,宋尚蔚很担心白杨,所以也跟了上去,宋尚蔚不放心,白杨在这个状态下开车,上车后白杨告诉宋尚蔚去市医院,一路上二人相默无言,车上被沉默占领,宋尚蔚率先开口。

宋尚蔚:阿杨,“平安”是谁呀?

白杨:你好好开车,到了医院我在告诉你。

宋尚蔚:好吧

到了医院之后,白杨轻车熟路的的找到对接的医生,开始按照流程办理相关事宜,因为白杨和那个医生较为熟悉,加上死者除了身份证之外没有过多的身外之物,一切很快就处理好了办完手续后,白杨来到太平间,看了这个少女最后一眼,白杨把白布缓缓的掀开,漏出的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画着粗糙的妆容,但依然不影响,她本就清丽脱俗的长相。

白杨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在简单的观望后,白杨离开了太平间,他坐在楼道里椅子上,;楼道里的灯很亮,但是再亮的灯也有照不亮的地方,挥之不去的阴霾,在这种地方,存在的灯,如此晃眼,仿佛最后的走马灯一般,让人在混乱的情绪中,想起往事中所有与这种情绪能够对应上的事情。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医院楼道的椅子上,白杨慢慢的把身体贴向宋尚蔚,医院夏天的冷气总是很冷,但这种冷从来不仅仅局限于体表,是那种透彻心扉的冰冷。

白杨把脑袋靠在宋尚蔚肩上,开始缓缓讲述“平安的故事”她的故事很短,因为她的人生太过单线程,除了白杨没几个人记得她这个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

平安,并没有姓氏,以前她想和白杨一个姓,但是被白杨拒绝了,因为“白平安”怎么听上去都很怪,就像李莫愁一样,离莫愁,

她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因为身体不好,很多年,她也没有被人领养,直到她长大十五岁,十五岁以后就不能住在福利院里了,她也知道福利院的经济状况很差,为了不拖累大家她一声不吭的离开了这个养育她长大的地方。

平安总是很期盼,能够被人领养,在一众,孩童中永远是最乖的那个,但是也许就和当初自己被弃养的理由一样,也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没有被任何人领养,在她印象里白杨是一个很好的人,因为白杨总是会来福利院里做义工,闲暇时还会教孩子们识字,二人也算相熟,白杨曾经提出过,资助她去读书,但是被她拒绝了,因为她不想总麻烦别人,也正是因为她不想总麻烦别人,她一个人偷偷地离开了福利院,因为是未成年所以找到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并不容易,不过在她不懈的努力下,她还是找到了一份在餐厅当服务员的工作,但是老板也并不算什么好人,一直拖欠平安的工资,平安反倒觉得无所谓,至少老板管饭,有口饭吃,平安就会觉得很开心,人们总说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平安也一直抱着这样的信念努力生活着,后来白杨得知这件事后,通过多方打听找到了平安,白杨想要帮平安做些什么但他明白自己直接提供帮助平安应该不会接受,于是白杨联系了自己开面包店的朋友,以一种平安不知道的方式把平安招了进去,工资还可以,在店里做学徒,平安拿到第一份工资之后给自己买了一部手机,第一个联系的人就是白杨,她还请白杨吃了一次肯德基,那天平安脸上是如同夏花般绚烂的笑容,美丽的花朵终于熬过了寒冬,迎来了自己的盛放,之后的时间里,平安也会经常回到当初的福利院像白杨当初照顾他们一样,照顾福利院里的孩子,平安还总会把店里要扔到但是还新鲜的面包带回来分给福利院里的孩子,她就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温暖这周围的人,但世事无常,那天平安上完班回到,出租屋里觉得腹痛难忍,其实这个症状持续很久了,但是因为实在没有钱,加上还可以忍忍,平安就一直没在意,直到那天实在无法忍受,平安才去了医院,平安原本只是觉得可能是肠胃炎之类的,但是看到医生的表情逐渐凝重,平安预感到了一种未知的恐惧在慢慢侵蚀自己的身体,直到后来检查结果出来,平安在那一瞬间,她的灵魂碎成了几千万片。

平安小心翼翼的询问:医生,结果怎么样呀?应该没事吧,我今天请假来的下午还要去上班呢?

医生眉头紧锁:小姑娘,你家人在吗?

平安颤颤巍巍的回答:我.......我没有家人,我是孤儿。

医生露出心痛的表情,很快就又调整好了情绪。

“你现在是子宫癌晚期,即使化疗也只能再活两三个月,可能是遗传的,也可能和使用劣质卫生巾有关”。

听到这样的回答,平安,反倒觉得有些安心,也可能是因为太过崩溃,身体将自己从这种感情里分离了出来,平安自小身体就不好,她总觉得自己可能说不定哪天得病去世,也幻想过自己得绝症的场景,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折磨突然,如此巨大的伤悲,平安不知道如何去处理,只是愣愣的,愣愣的呆着,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丧失了思考能力,因为平安下午没有去上班,老板因为担心平安给白杨发去了消息,白杨找到了平安的出租屋,白杨敲门,屋里并没有应答,白杨凭着对平安的了解在门口的花盆下面找到了钥匙,打开门,只见平安瘫倒在沙发上,见到白杨之后,平安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来,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白杨。

平安:我明明很努力的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真的好难过!

这种场景让白杨想起了某个早已离开他的故人,可是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对于这种事真能被动的接受,毫无反抗之力,命运弄人。

之后的日子里,白杨一直陪着平安接受治疗,但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奇迹并没有发生,平安的身体日渐恶化,因为化疗开始掉头发,平安不想掉头发,平安总是很羡慕那些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去逛街的女孩,自己还从来没有打扮过。

人在死之前总是有预感的我记得,我记得奶奶去世的前一个月就召集子女要给自己去挑寿衣,可能自己没有到那种时候无法了解什么感觉,但是平安似乎也有了这种感觉,她去世的那天,去两元店里买了最便宜的口红和粉底液,学着短视频里的女孩,给自己画了一个还算满意的妆容,她对着镜子用略显滑稽的自己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腹部传来的疼痛无法自我欺骗,她打响了急救电话,这也是她人生中最后一通电话,没有任何交代,她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到了这种时刻虽然流程很繁琐,作为执行者的我们虽然不清楚具体流程,但是因为被懂流程的人推着走,一切也算是顺利,平安并没有葬礼,白杨也并没有想着给平安办一场葬礼,因为不会有几个人来,空荡的灵堂反而更会显得她这一生没有任何份量,后来白杨申请了海葬,因为白杨记得,平安说过攒够钱之后想要去看海,可惜还没有攒够,一切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海葬当天,宋尚蔚陪着白杨咱在甲板上,被迫接受着夏季的海风,海风很大、很腥、很咸,像钢刀一般划过二人的皮肤,二人身着一身黑衣,看着远方,不断起伏的海面,仿佛是在看自己起起伏伏的人生,,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呢谁也不知道,也许会发生海啸把我们吞没吧,眼中满是凄凉悲怆,我们能做些什么呢。

完成仪式之后,白杨开始放生大哭,他情绪失控了,白杨很久没有这么失控过了,他开始咒骂,咒骂一切,咒骂把平安抛弃的父母、咒骂拖欠平安工资的老板,咒骂该死的癌症,咒骂不公平的命运,直到白杨骂的没了力气,眼里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白杨瘫倒在宋尚蔚怀里,如同一直受伤的小兽。

若干年后除了白杨,还有谁会记起平安呢?她的主治医生?福利院的孩子?拖欠薪水的老板?没有人会再清晰的记得她,那时她就真真切切的死了,人们总说被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但从未被记得人,是不是算是从未存在过,平安她从未存在过。

平安那件事发生以后,白杨很长一段时间利郁郁寡欢,也许是因为这件事让许多被埋葬的回忆死而复生,他们化作梦魇,不断的折磨着白杨,他如同一颗屹立在沙漠中胡杨不断地被风沙侵袭,白杨以前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给他建议是,有些事情如果卖不过去,就把他忘掉就好,不要让过去的痛苦,影响现在,那些回忆只会不断地消耗你,除此之外你改变不了什么,发生过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你只能过好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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