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大的胆子!”吴明泽后知后觉地捧上挨打的一侧脸颊,“竟然敢对我动手?”
银朱紧咬嘴唇,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的缘故,她浑身都在发抖,却倔强地挺直了脊梁骨,一个服软求饶的字也没说。
吴明泽怒不可遏,抬起一脚狠狠地朝银朱踢了过去,这一脚正中银朱小腹。银朱痛苦地摔倒在地,疼出了一身冷汗,但她依然一声不吭,连哼都不哼一声。
这是银朱第一次动手打吴明泽,也是吴明泽第一次对银朱动手。
从此以后,他们之间连维持体面的伪装都彻底破碎。
吴明泽挨了一巴掌后,无暇他顾,二人方才争抢的乐谱,在混乱中被甩飞到屋子东南角的一张小方几下。银朱的目光一直紧随乐谱,被吴明泽踢倒后,她疼得站不起来,竟然伏在地上,手脚并用也要拼尽全力,朝乐谱所在的位置爬去。
银朱的屋子其实并不大,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千难万险,像是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可吴明泽却只是被银朱打肿了脸。他快银朱一步冲了过去,捡起乐谱,回身从后揪起银朱的长发逼迫她抬头。
吴明泽挥起银朱亲手所写的乐谱,不停地拍打在她的脸上:“这谱子就这么宝贵,你是连命都不想要了么?”
“还给我!”银朱不顾自己被扯住的头发,伸长了受伤的手臂去夺,“我说——还给我!给我!”
吴明泽一把丢开银朱的头发,用脚将她重重推到一旁,弃如敝履。他翻看起手中的乐谱,翻了几页后道:“这分明就是你刚才所弹的那首——说!这究竟是你何时所作?有没有其他人听过?”
银朱支起上半身,露出一个骇人的惨笑:“是又如何?这首曲子,根本就不属于我!”
“不属于你?”吴明泽像是得了失心疯,他大声吼到,“当然不属于你!这是我的!是我所作!只能署上我的姓名!”
“痴心妄想!”银朱面露讥笑,“你也配?”
“你欠我的打算用什么来偿还?”吴明泽一页一页地翻着乐谱,“日子马上就快到了,你却什么都还没有给我。”
“每一次我来找你要,你都让我再等等,”吴明泽无能狂怒,“等什么?等死么!”
“那你就去死吧!”银朱大笑起来,“我写不出来——我什么新的东西都写不出来,我再也谱不出任何曲子了!”
“是你逼死了我!吴明泽!你偷走了我的名字,活生生地逼死了我!”银朱指着吴明泽,痛恨又痛快,“你是个强盗!你早就该死了!”
吴明泽难以置信地望着她,银朱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恐惧。
消失的不只是她的才华,还有他的荣誉,甚至是他的人生。
但这又何尝不是银朱的人生,是银朱的一切。
吴明泽才不会轻易让自己的人生被毁掉——
“这首曲子,”吴明泽将乐谱直直递到银朱眼前,“你到底还有没有让其他人听到过?”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银朱眼神淡漠,嘴角嘲笑般勾起。
吴明泽将乐谱翻到了最后,定神看了许久,又往回翻,再翻到最后一页……
“这首曲子……”吴明泽似嗔似喜,“你竟尚未谱完?”
“对,”银朱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在你死之前,我是不会将它补完的。”
吴明泽却跟没听见似的喃喃自语:“没谱完的话,你是不会让其他人听到的,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你所作……”
“不对,”吴明泽忽然转头看向银朱,“还有一人!繁机……你是不是还让繁机听过?”
“没有!”银朱心中警铃大作,“没有,这首曲子没有被除你以外的任何人听见过!没有繁机的任何事!”
“你如何保证?”吴明泽威胁道,“不若我将她处理掉?如此便可万无一失了!”
“你若真敢动繁机一根毫毛,我就同你鱼死网破!”银朱死死地盯着吴明泽,冰冷的眼神令他发寒,“我料想过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个谱子,尽管我已经尽力在隐藏,可老天爷却总是在帮你作弊,就像我之前被你夺走的其他乐谱——”
“所以没有万无一失的准备,我从不会让繁机知晓,哪些曲子是我所作,就是防止你在掠夺时会杀她灭口!”
“我不会拿繁机的命去赌,”银朱眼底古井无波,似万念俱灰,“所以这一次,吴明泽,你又赢了。”
一炷香的沉默过去——
银朱平静道:“给我七天的时间,七日后,我将此曲谱完给你。”
“条件是,放繁机离开教坊司。她想去哪里你都不能阻拦。”
“别再去打搅她的人生!”
“你开的条件未免太便宜你自己了,”吴明泽得寸进尺,“还不够——”
“我还可以答应你入吴府,”银朱下定决心道,“为奴、为婢、为妾,全凭你安排。此后,我的,就是你的。”
吴明泽眼中闪烁着欣喜若狂的精光。
“好!好!”半晌后,他才回过味来,“你若说到做到,我亦能做到!”
银朱终于放软了语气:“所以我求你,最后再给我七日的时间……就七日……别打扰我,让我将此曲结尾补充完整。”
“行,就最后再给你七日,”吴明泽的眼神像是要将银朱刺穿,“七日后,准备好连曲带人一同交给我!”
——
时空扭转、神魂抽离,光怪陆离的旖旎碎片在松雪脑海中消散去——她又回到了琴坊雅间“雁儿塔”。
松雪感到心口传来一阵锥心的痛,令她久久不能平息。
不是吴明泽伤了银朱,是她伤了芳甸,抑或是江流。
一边是作为局外人,为银朱受到的迫害而无能为力感到义愤填膺,一边是为切实体会到作为吴明泽的自己,对身为银朱的芳甸所做的伤害而自责悲痛。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松雪感觉不对劲,就算自己不是能随时保持冷静的性子,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神仙,不应该会出现“入戏”深到心绪不宁、神魂叫嚣的地步。难道是九曲一梦之术会损伤心性?还是因为她心中有愧,始终难以面对芳甸,所以草木皆兵?
芳甸觉察到了松雪的异样,他走进她,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脉,又捻诀施法,将一股清冽的灵力汇聚于指尖,从松雪额间渡入。
“师父?”松雪这才完全被拉回到现实世界,“我又晃神了?”
芳甸松开了手:“许是你头回使用‘九曲一梦’,还不太适应的缘故。现已并无大碍。”
“师父的灵力又用到我身上了。”松雪抬手碰了碰额头,“我没什么大问题,你老人家何必去浪费这灵力。”
“不是浪费。”芳甸截断了松雪的话。
“师父,”松雪懒得继续跟芳甸掰扯浪不浪费的问题,“这‘九曲一梦’究竟为何会出现偏差?你从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
“已经发生的过去本就可敬可畏,‘九曲一梦’之术颇为玄妙,出现一些偏差也不足为奇。”
“哦,是这样么?”松雪的眉头又变得可以夹蚊子了。
“只不过,”芳甸目光沉沉,“我暂时也想不通,为何我们会同时附灵到两个人体内,分明只有一张琴。”
没错,松雪知道的,本应是一琴、一人、一灵。
为何会出现两个人?何况是吴明泽害惨了银朱,松雪附灵时吴明泽弹的那张琴也不是银朱的,松雪怎么会通过入琴附灵到吴明泽体内。
“我总觉得,事情不只是法术出现偏差这么简单。”松雪面沉似水。
芳甸点头道:“我与小霰想的一样。”
“可惜啊,我灵力使用不便,”松雪摇摇头,“不可贸然行动,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嗯,”芳甸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帮繁机姑娘查清银朱的死因为要。”
松雪看了一眼躺在角落的吴明泽,厌恶道:“那他怎么办?总不能还要咱们给他送回去吧,没将他打得满地找牙都算便宜他的了。要不是受天条的约束……依我看,不若就扔在这里不管吧。”
芳甸看向毫无知觉且一脸懦弱的吴明泽,难得眼神冷漠,他认为松雪的提议再合适不过了。
“此地不宜久留。”芳甸道,“我们还是先离开再从长计议。”
“好,”松雪迅速将银朱的琴装入琴囊系好背在肩上,再一把握住芳甸手腕,“师父,咱们从这个门走。”
……
松雪天生方向感极为敏锐,她领着芳甸出了琴坊,一路上竟然可以又掩人耳目地走人烟稀少的小路,又省时省力地抄近道去寻繁机。
“师父,你的脸咋这么红,是哪里不舒服么?”松雪一只手还抓着芳甸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的手背自然而然地,就贴到了芳甸的额头上。
“咳——”芳甸轻咳一声,顺势转头避开松雪的手,“没大没小。”
不过芳甸同松雪说话一向是严厉不起来的,江流同越似霰亦然。
这“九曲一梦”果然有古怪,松雪心想,折寿的事情又增加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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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周末愉快~换了个新封面,大家更喜欢哪个捏[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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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无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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