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绝对是人的感知内流速最复杂的，这五天的假期过起来和平时的两天也没什么区别，回到学校就迎来了万众瞩目的一件事——出成绩。
其实放假后面两天的时候就有人在班级群里追着莉莉问，但是莉莉没理他们，说是天机不可泄露，况且文理不分卷，对于他们的高考来说参考意义也没那么重大。
但是这番话明显没有安抚到所有人，好几个人都去找隔壁班的打探消息，从他们两个班的年级成绩排名之间的空隙大致地推出了他们班上的成绩排名。
纪洄还唯恐天下不乱地精准报出了自己的分数。
莉莉在群里连发好几个抱拳的动作，不过还是没有发出具体的成绩单，像是铁了心地要吊着班上同学的胃口。
所以返校的晚自习改成临时班会的时候，也都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严厉一进教室就指向坐在最后一排的纪洄：“那个睡觉的，前桌把他喊起来，让他帮我发个成绩单，都醒醒神。”
斐溯感受到周围和严厉的目光，抓着笔转过身，用左手轻轻地推了一下纪洄。
见纪洄没反应，斐溯就用笔戳了戳他的脸。
“听见了，没睡着。”纪洄声音很小，仅仅只让他们两人听见，随即又大声了点，“严老师我来啦。”
严厉在讲台上头也没抬地单手调试PPT，另一只手里举着一沓成绩单：“醒挺快，我还以为要我亲自喊你。”
“下次吧老师，一定给您这个机会。”
“赶紧发！”
成绩单，准确来说是成绩条，印着每个人上次开学考和这次月考的成绩的分数及排名，有各科排名也有总排名，细细的一条被纪洄一个个分到班上同学的手里。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莉莉故意为之，他和斐溯的成绩条在最后两张。
上面最后一栏的年级排名尤其突出。
是加粗加黑的1和2。
纪洄看着自己的成绩条，上面和他前两天在群里报的分数大差不差，他坐到位置上，将两张叠在一起的纸条塞进了教材里。
斐溯往后伸着自己的手，放在纪洄桌上，张开五指。
纪洄忘了自己还扣着人家的成绩条，有些纳闷地看了一会儿斐溯的动作，塞了一颗荔枝糖在他手心里。
斐溯在前头闷笑一声，手指收了些，却没有把手收回去。
纪洄只好把剩下的最后两颗糖都放了上去。
“我的成绩条。”斐溯合拢手心，将糖掩盖住，转过身看着纪洄，有些无奈，“总不能就少了我的吧。”
“你早说啊。”纪洄咳一声，去翻教材里夹在一起的薄薄的纸张。
还恶人先告状了。
斐溯回身，坐得很端正，手却在抽屉下面做着小动作，他摊开掌心看了一会手心里的三颗糖，犹豫了一会儿，撕开那个已经被撕了一点小口的粉色包装，将半透明的糖果丢进自己嘴里。
他其实不太喜欢吃荔枝味的糖，但是它会让他想到纪洄，哪怕他现在就在他的身后。
那是更为隐秘的联想。
纪洄将纸条拍在他肩膀上，两人指尖相触又分开，这样的小动作从重逢那天开始就接连不断。
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和言语描述不出来的感觉。
一直到前面几排开始鼓掌起哄的时候，那种说不上来的心思才被纪洄驱散一些。
他微微眯起眼，越过斐溯的背影，看着严厉笑着用手往下压了压，指着隔壁翻了一下手指，顺便比了个嘘。
“是的，这次考得真的都很好，大家也都知道，我们三个特创班一共就百多个人，这次总分排名全班都在前百，单看文科排名也全部都在前五十，果然，女生多的班就是省心不少，啊，男生们也不错。”
朱益非要在这时打个擂台：“只是不错吗老师？年级第一第二在后面坐着呢！”
严厉摊开手，笑容变得更大：“相当——不错。我们班呢，大家都非常非常不错，不过各位，都要再接再厉啊，要自己不断超越自己，顺便争取给我把纪洄那玩意‘拉下神坛’，是这样说的吧？我总不会要说这种话说两年吧？”
“哈哈哈！”
严厉又看向斐溯：“年级第二，也该有这种想法吧？”
纪洄靠着椅背，长腿踢了踢斐溯的椅子腿，带着他挪了一点。
斐溯诚实地说很难：“实不相瞒，初中的时候我一直都在为之努力。”
“现在呢？”严厉跳了两张说废话的PPT，“现在就不努力了？”
身后的人又用脚尖踢了踢他的椅子底下。
“还在努力。努力才有机会追上他。”
斐溯平静自然地说出这句话，除了严厉，全班都骤然变得安静，暗中交换了无数个眼神。
纪洄也不再刻意弄出动静，脑海里盘旋着斐溯说的话，他本来就怀有不可言说的心思，这样有歧义的话更是轻易就让他想入非非，沉沦于此。
莉莉说出来赞许的话语反倒成了使人清醒的工具。
大家也都很快地跟在莉莉后面开口，说着我也要努力追上他们之类调笑的话语。
没有欲盖弥彰，也没有避之不及，有的都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善意，其实并没有什么，但他们似乎都知道了什么。
纪洄都说不上来原因，但他下意识地松了很大一口气。
甚至开始反思自己。
距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半个小时，纪洄和斐溯一人拿了一瓶芦荟味的牛奶走在被戏称为“大逆不道”的校园大道上，两旁的法国梧桐和香樟树提前感知到秋天，还没变枯就落了地。
一阵风吹过，叶子们争先恐后地往下跳，一片正好落到纪洄头顶，他没有拿掉那片叶子，就这么顶着往教学楼走，风也没再把它吹走。
吸完最后一口牛奶，纪洄幽怨地开口：“我对东西砸头这种事还真是毫不意外。”
斐溯没接话，只是接过他手里的空盒，跟自己的一起丢进路边的垃圾箱，再一回头，纪洄正抬头看着一棵法国梧桐。
“看什么？”斐溯没跟着看，只是想伸手将纪洄头顶上的梧桐叶拿下来，因为上面有个疑似虫子咬的洞。
“这棵树两百五十年了。”纪洄看得清，但还是下意识眯着眼看上面挂着的牌子，“我也想活这么久。”
斐溯伸出的手一顿：“你想成精？还是想当那个数字？”
纪洄想起一句非常经典的话，朝斐溯比了个中指转身继续往前走：“那算了，建国后不让成精。”
那片叶子就跟着纪洄一动一动的，斐溯落后他一步，还是没有拿下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到教学楼下的时候看到好几个人围在公告栏面前，手里都抓着笔，各种颜色和各种类型的都有。
十六中每次考完试都要在楼下的公告栏上边贴整个年级的排名，A4纸打印出来的格子里框着文字和数字，站远处看就是白纸上密密麻麻的一片黑点，几百个人都挤在一块儿。
但是按照以往的情况，过不了几天，那片黑白色就会变成彩色。
所以看到这幅场景，纪洄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拉着斐溯就要说一下十六中这个算不上传统的传统，结果人群中有人看见了他们，提醒完同伴之后一哄而散，倒让纪洄也有些好奇起来。
纪洄走到公告栏前面歪着头看，A4纸上面的空白已经被马克笔和荧光笔用不同的形状和字迹填满，让黑白色的格子都变成了幼儿园小朋友的绘画本那样花花绿绿。
公告栏的空白则用便利贴和纸条或匿名或实名地贴上了自己想说的话和想达到的目标。
还有隔空表白的。
纪洄看着斐溯那一行旁边画着的爱心和小花，还有旁边便利贴上不知谁写的三行情诗，他把自己头摆正，摸着下巴挑眉看向斐溯：“有人跟你表白咯。”
斐溯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边一起看，上面的内容和传不传统他没兴趣，只是看纪洄仔仔细细地将自己周边所有的图案和话语都看了一遍，看纪洄头上有洞的梧桐叶。
听到他这句话，斐溯伸手虚指了公告栏顶上的一排便利贴和纸条，没开口，动作和眼神里的意思却很明显。
纪洄装作没有看见，继续用指节扣着公告栏上面斐溯的名字，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你的每一个格子都被画了小花诶，名字上面还有爱心诶......”
“纪洄！”楼上忽然有人喊纪洄的名字。
楼下的二人同时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零零散散站在阳台边上往他们这边看的人，见他们看过来，也没躲开，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
“纪洄！”楼道口跑出来一个男生，架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文秀气，因为跑得太急面上还带了点红色。
斐溯上下扫了男生一眼，借着看公告栏的姿势靠近了纪洄一点。
纪洄总觉得这个男生有些眼熟，但是不太记得自己在哪里认识的他，于是也没应声，只是用疑惑的目光低头看向男生。
男生似乎也不在意还有别人在场，攥着两个拳头，喘气喘得很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干过来，纪洄确定自己和他没有什么必须要打架才能解决的仇恨。
“纪洄。”男生第三次喊纪洄的名字，声音却不如前两次大，后面的话也好像是泄了气一般，越说声音越小，“你之前说你喜欢成绩比你差一点的，你看我现在年级第三了，能考虑一下我了吗？”
斐溯凑近看便利贴的动作越发专注，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但却伸出手指弹了一下纪洄刚刚重点观察的便利贴。
纪洄闻声看了过去，瞥到便利贴上面的话语，他突然就想起来这个男生就是传说中的四个主角之一。
他现在并没有初中那个时候被男生当众表白的窘迫，只是勾起嘴唇的弧度，露出一个戏谑的笑：“这不是还差两点吗？”
男生的表情表示他明显没反应过来，发出了个犹豫和疑惑混杂的啊音。
斐溯扶着公告栏，背对着他俩，纪洄感觉他像是在偷笑。
三行情诗（很认真的抽象版本）：
飞速！
欢七你！
真的很欢七你！
欢七是当地喜欢的方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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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凑巧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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