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翻完了，又点了设置，把他的指纹也录上了。
李舟接过来手机，什么也没问。
他不大在意。
他社交很少，只有一两个走得近的朋友。
手机里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
李拭雪溜达着把这里逛了一圈。
马上到中午要回家了，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晚的问题。
“哥，你有女朋友了吗？”
他的手已经换了一只。
李拭雪微微皱眉，脚步顿住，扭过来：“阿舟希望我有吗？”
李舟眨眨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想不想。
他直觉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哥如果有女朋友了，那个女朋友也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李舟张张嘴：“如果哥有女朋友的话，可以让我认识一下吗？”
他想早点打好关系。
虽然讨厌社交，但他想跟哥周围的一切保持和谐。
现在已经溜达到电梯口。
叮咚一声。
门开了。
电梯里没人。
一楼这里的灯很暗，只有电梯里有灯，稍微亮了一些。
李拭雪的表情似乎变了一点，他看不清，声音倒是很清晰。
“你不会有嫂子。”
李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李拭雪的意思：“啊？”
李拭雪走了一步，把李舟也带进了电梯。
青年点了一下楼层，才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女朋友。”
李舟的脑子还在过度前面那句话。
哥是不婚主义吗？
不婚主义也好。
没关系。
单身贵族，自由。也行。
就是爸妈可能不愿意。
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把十指相扣的手从李拭雪的口袋里探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本能这样做。
李拭雪扭头：“你不是想吃炒酸奶吗？”
李舟眨眼，那是他随便说的。
爸妈说天冷，不让他吃。
跟李拭雪提过一嘴，但他也明白，李拭雪不在县里，在大学，没办法给他带，学校也不允许外卖，吃不上的。
李舟张张嘴，不自觉地说爸妈的话：“天冷…”
李拭雪：“想吃吗？”
李舟点头。
想吃。
电梯叮咚一声打开。
李拭雪拉着李舟的手，又点了楼层。
一层。
李舟美美吃上了哥买的炒酸奶。
蓝莓味，只要红豆椰果。
酸甜。
冰冰凉凉的，入嘴之后，冰得牙和头都透凉。
他埋头吃了很多之后，才想起来，叉了一块，抬头。
“哥，你吃吗？”
李拭雪支着头看他。
他看到叉子上反光的液体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我去拿个新叉子。”
李拭雪脸上带笑：“怎么，长大了，嫌弃哥了？”
李舟迈出去的脚步生生顿住，立马回答：“不是不是。”
他以为李拭雪嫌弃了。
李拭雪：“不嫌弃。”
李舟乖乖坐回来，把酸奶盒子推过去。
李拭雪唇角的笑意下去了一些。
李舟没察觉到。
李拭雪：“阿舟伸手。”
李舟伸手。
李拭雪把手里的叉子放到他的手里，握着李舟的手，微微低头，张口吃掉了叉子上的炒酸奶。
李舟清晰地看到。
李拭雪的唇色粉红，不止吃了那个酸奶块，还有叉子上化掉的那些奶，反射着奇异的光泽。
他呼吸一滞。
李拭雪自然地抬头，舔唇，舔掉了唇上遗留的奶：“好吃。”
他的手松开的一瞬间，叉子就从李舟的手里掉落。
他呆呆地问：“还吃吗？”
李拭雪把酸奶盒子推回来，弯眼：“不吃了。”
李舟心不在焉吃完了所有的炒酸奶。
很好吃。
但是他每次唇碰到叉子，脑子里就是那个画面。
完全无法忘记。
他们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了，正好王丽英说做好了饭。
门刷脸打开了。
李舟跟着李拭雪进门。
换了鞋，就感受到气氛的凝滞。
又吵架了。
空气是沉闷的，压抑着最后他能呼吸的空气。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呼吸放轻，让他们都不要想起来他，最好把他当成透明人。
他紧紧跟在李拭雪身后。
王丽英蹲在地上，地上有一地碎片，还有些汤汁。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沉默的空气被猛然打破。
李安康坐在沙发上，冷着脸，眉头微蹙，似乎当前的事是天大的事，王丽英好像做了天理难容的扰乱世界秩序的事情般。
他开口：“阿舟高二了，成天这么累，好不容易放两天假，成天就做汤面条，不知道给阿舟补补身体吗？”
李舟呼吸都困难了，眼前的局面让他寸步难行，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只是一味站在原地，手指蜷缩了一些。
他不在意。
不在意什么饭。
他想说。
可是这样好像又辜负了爸的好意。
他不想听爸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对妈。
不想他好像一个高位者，好像无所不能，而妈就这样蹲在地上，整理碎开的瓷片。
反驳了爸，爸会不会觉得伤心？
爸从小就偏心，爸这么爱他…
乱糟糟的思绪搅动着脑子，他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
王丽英蹲在那里，沉默的。
李安康仍旧说着什么。
“别说了。”李拭雪简单地说了一句。
李安康继续说着，他坐在那里，微微驼背，鬓边有几缕白发，皱纹遍布了眼角，却仿若鬼面端坐，威压笼罩，挤压地他喘不上气。
王丽英似乎也忍不住了，蹲在那里，瘦弱的身体发出了尖叫：“你什么意思？！就你累是吗？汤面条怎么了？我痛经肚子疼，做简单怎么了？阿舟没说什么？也就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李舟已经听不进去说什么了。
在他的眼睛里，就像两个野兽在尖叫。
他全身都是干涩的，像是夏日暴露在阳光下，这时候，只想躲起来。
“哈！？坐在电视面前看电视可把你累死了！手机里都是那破直播，成天刚知道花钱…”
手心的疼痛让他突然醒过神。
他才看到李拭雪的背影，呼吸好像一瞬间通畅了许多。
他的耳鸣也停止了。
他才听到李拭雪的话。
他让别吵架了。
终于停止了。
李舟闷头去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汤面。
李拭雪又重新盛了一碗，把饭端给了坐在沙发前、始终不曾斜眼的李安康。
哥在就好。
他想。
哥在的话，一切都能解决。
他僵硬的手脚移动，拖地，然后坐下吃饭。
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手心尖锐的疼。
李拭雪就坐在旁边。
他不想让哥担心，只是余光瞥了一眼。
有一个血色的指印子，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指印子里夹着的玻璃小碎片。
如果被发现了。
争吵会更厉害。
他看了一眼自己昨天刚剪的指甲，微微皱眉。
默默吃完饭，借着找东西借口回房间，用夹子夹着那个玻璃碎片的边角，把碎片夹了出来。
贴了个小创可贴，才出去帮着李拭雪洗碗。
李拭雪端了一盘洗好的提子，递给他：“去给爸端去。”
李舟抬手接过来：“嗯。”
李拭雪的目光顿了一下。
两个人整日就是这样吵，然后冷战。
李舟送完了提子，就躲进了房间，直到门关上，把所有的空气堵在外面，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迈进被子里，沉沉吸了几次气。
门豁然打开。
李安康含笑的声音响起。
“晚上带你去吃大虾，给你补补。”
李舟猛地坐起来，反射性拒绝：“不想吃。”
“吃点好的，看你瘦成啥了。”
李安康是爱他的，这毋庸置疑，他闷闷地拒绝：“我吃点普通家常菜就行，不想吃油腻的。”
无论是什么饭，到最后都是酒局。
他讨厌酒味。
恶心。
李安康：“行，我上去了，在家好好学习。”
上去是说去工厂上班了。
李安康的工作算是个揽活的包工头，因为手下工人多，要发工资，还要自己买建材，挣得其实不多，这几年行情不好，脾气愈发暴躁。
李舟都明白。
等门关上了。
他才放松下来。
他躺在床上。
发呆看着天花板。
又有敲门声。
一听敲门声，就知道是谁。
只有李拭雪会敲门。
“进。”
门开了。
果不其然，是李拭雪。
“哥。怎么了？”
青年的手腕处的东西反光，他才想起来早上在口袋里冰他一下的东西，其实不是什么设计。
而是一条手链。
跟他手腕上那条配套的。
他脑子还没过滤完，李拭雪已经握住他的手腕。
“疼不疼？”青年点点他手心的创可贴。
洗碗的时候其实已经浸湿了，但他懒得换了。
青年垂眸把创可贴撕下来，打量了一圈他的小伤口。
李舟有些受不来这样认真的视线，他缩手：“就是一些小伤口。”
李拭雪又拿了一个完好的创可贴贴上。
“阿舟。”
李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李拭雪的手腕上，那颗相似的绿色水晶散发着漂亮的光芒。
李拭雪：“疼不疼？”
李舟感受了一下，其实没那么疼，他刚想张嘴，李拭雪的手指隔着创可贴轻轻摁了一下子伤口。
李舟：…
李舟：“疼。”
李拭雪瞧了眼李舟泛红的眼睛：“疼，下次就不要握那么狠，也不要去捡碎片，我去捡，知道了吗？”
其实李拭雪一松手，李舟就不疼了，他还是乖乖应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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