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罢钱,崔疏落将箩箩里的猪五花、嫩豆腐、调料等物取出,到灶间开始准备做暮食。
那猪五花肥瘦相间,一层瘦一层肥,瞧着便柔润可口,而嫩豆腐莹白水润,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豆香味儿,勾得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跟随崔疏落脚步走进的宋娴芝一眼便望见砧板上的这两样食材,顿时感慨不已,自夫君去世,自家很久没吃过这样好的肉了。
“疏落,娘来做暮食。”宋娴芝边说边挽袖,她怜爱的望了崔疏落一眼,“你累了一日,快去歇歇。”
被“关怀”的崔疏落却站在灶前没挪脚步,她忙碌大半日换来这块猪五花,正想和白菜豆腐炖了,好好的解个馋,而原身母亲必然做不出她想要的滋味。
所以——
“娘,女儿不累。”崔疏落舀出一瓢温水,开始清洗食材,“暮食我做便好。”
春穗送的白菜才从地里摘回来,水灵灵正新鲜,且经霜打过,最是甘甜美味,崔疏落甫一见,便想到一道冬日里吃最温馨暖胃的菜肴,猪肉白菜炖粉条,只可惜手边没粉条,但不妨事,猪肉熬白菜再烫嫩豆腐一样好吃。
见女儿精神足,宋娴芝没再多言,自然而然的在灶膛前坐下,开始帮忙烧火。
灶房温暖,崔折忌也跑了来,大眼睛忽闪忽闪:“阿姐,我帮你。”
噗,三岁的娃儿能帮甚,崔疏落掐掐小朋友软嘟嘟的脸蛋,眼珠一转,还真帮他找了个活儿:“折忌帮阿姐撕白菜吧。”
熬白菜所用的白菜手撕方妙,撕成大块,更方便炖煮入味。
在宋娴芝生火的空当,崔疏落已将猪五花切成了长条。
“娘,把火烧旺。”
待油锅烧热,切成半指厚的肉片滑入锅中,发出刺啦一声脆响,崔疏落挥舞锅铲快速翻炒,锅里的肉片迅速变色,油脂被煸出,慢慢泛出金色的光泽,同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在灶间弥漫,微透着一股焦香,诱人的紧。
这时代已有煎炸炒煮等多种烹饪手法,崔疏落穿来的第一日,便吃过素炒萝卜丝,只是那滋味嘛,并没有比白水煮萝卜好上几分,后来又吃过炖南瓜,熬的杂粮粥,味道皆不如意。
哎,可是将舌头委屈死了。
存着好好慰藉肠胃的想法,崔疏落动作更利索,将炒过的肉片舀出,爆香葱姜后,再次倒入肉片,另加两个今日换的八角,一勺豆酱清,翻炒片刻后加水盖上盖焖煮。
“娘,改中火。”
没一会锅里便咕嘟咕嘟冒起泡来,丝丝缕缕的香味从缝隙中飘出,有肉香、酱香,霸道的充盈了整间厨房。
崔疏落所用的烹饪技巧在本时代已普及,是以宋娴芝不觉奇怪,只纳罕味道:“疏落,你近日做的饭食风味大增,进步怎这般快?”说罢深吸一口香味,“这炖肉从前也吃过,闻着从没这样可口的。”
崔疏落正将白菜帮子切碎,笑笑答:“今日肉香许是放了豆酱清的缘故。”
豆酱清约等同于后世的酱油,已普及,但对崔家这等赤贫家庭来说,仍属奢侈品,极少食用。
宋娴芝颔首:“想是如此。”
再次将厨艺离奇进步敷衍过去后,崔疏落悄然松了口气,不过,将来她要是做出更多美味吃食,宋娴芝迟早会生疑,该作何解释?
罢了罢了,届时再说。
崔疏落将心思全部放在了制作暮食上,晚间除猪肉白菜炖豆腐,她还做了杂粮煎饼。
将面糊调成软烂烂的一碗,加葱丝搅拌均匀,锅里下少许油烧热,保持中温,“唰”的一声,面糊下锅,细心的摊至两面都泛金黄,这饼子便可出锅了,没甚技巧,只因崔疏落将面和水的比例控制的好,这饼外焦里嫩,葱香油香麦香揉捻在一处,格外有烟火气。
杂粮煎饼做罢,崔疏落掀开了炖肉的锅盖,一股馥郁勾人的肉香迎面扑来,微带褐色的肉片已炖得软糯,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早一刻被放入的白菜也已炖煮入味,吸满了肉汁。
宋娴芝和崔折忌深吸着香味,不约而同的咽起口水,宋娴芝是成人,哪怕再想尝一口,也能维持表面的淡定,而崔折忌小朋友已快馋疯了,跟着崔疏落亦步亦趋:“阿姐,我想七。”
崔疏落将豆腐烫入锅中,点着豆腐撒了几粒粗盐,笑弯了眼:“好哦,我们现在就开饭。”
“好耶。”
一家人围炉而坐,人手一张煎饼,一碗猪肉白菜炖豆腐。
崔疏落先夹了一筷子白菜,白菜吸收了香浓的汤汁,一口咬下满腔鲜甜,且白菜自带的清爽恰好中和肉汁的腻味,吃起来恰恰好,再尝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软糯可口,肥的部分舌尖一抿便化,且丝毫不腻,瘦的部分烂而不柴,肥瘦结合,直叫人无法停下。
肉菜皆尝罢,再小心的夹一块颤颤巍巍的豆腐入口,微微烫舌,斯哈着抿开,浓浓的豆香气弥漫于舌尖,热气腾腾,在寒冷的冬天,这口热乎的最是熨帖肠胃。
“好好七!”崔折忌小朋友捧着碗,吃得一脸满足。
“疏落,娘还从没吃过这样美味的炖菜,这菜式搭配也是你瞎想的?”美味当前,令人尝之心身俱乐,只想一口接一口的痛快吃下肚,但女儿突飞猛进的厨艺也着实令宋娴芝惊异,故而有此一问。
崔疏落啜了口咸香爽口的汤,正啃煎饼,含糊应了声,转移话题道:“吃罢饭,我想多揉些面,明儿多做饼子拿去卖。”
“可行。”今日小吃食买卖开门红,宋娴芝精神振奋,“待会儿娘来揪面蒸饼,疏落,你来揉面和调理馅料便是了。”
言罢,帮崔疏落添一勺猪肉白菜炖豆腐,里头肉多白菜少。
在宋娴芝的眼中,崔疏落是小孩儿,本该无忧玩乐,只可惜为娘的她身体孱弱,做不得重活,那么力所能及的轻巧活计自己总该顶上。
崔疏落在原世界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样样拔尖的代价便是早早离家求学,极少与父母亲人面对面其乐融融,乍一感受,觉得十分暖心,咽下煎饼笑答好。
—
隔日,杏花村茶棚外,一卖货老翁正在叩门。
“黄店主,小老儿早起弄了几尾肥美鲤鱼,是这时节的稀罕物,紧赶着给您送来啦。”
杏花村这茶棚有前厅有后院,除提供茶点之外,也售卖饭食,生意极是不错,附近农家汉常提些野货时蔬送上门来兜售,而眼前这老翁,便是熟面孔。
老翁本以为这次的买卖十拿九稳,谁知黄店主竟拒了,老翁倒也不恼,好货不愁卖:“我再拿去村东那家问问。”
杏花村东新开一家茶棚,其厨子手艺过人,做出的吃食美味可口,已吸引走了不少熟客,黄店主正为此暗暗着急上火,闻言气性所至,叫住老翁将鱼买下。
钱货两清,黄店主提着鱼正欲进门,其夫人柳三娘撩帘出来,见他手里提的货脸色一凝:“近日客少,吃鱼的更少,你我及伙计又皆不擅长做鱼,你买这么些,怎售得出去,退了!”
退了?黄店主脾气硬又好面子,让他追上老翁退货,还不如直接打死他,可偏偏他又惧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阿叔,我又来啦。”
一道清脆的声音恰恰好从背后响起,拯救黄店主于水火。
崔疏落这回多备了二十个肉夹饼,重量增加,走得额上出了层薄汗。
“你就是昨日来卖那什么新鲜吃食的女郎?”柳三娘昨日不在,归家后知有人来卖模样新奇的吃食,正好奇呢。
“正是。”崔疏落笑着递上两个包好的肉夹饼,“昨日做的辣了些,有些人吃不惯,今日便新添了种新口味,没放辣子,加了酸菜末,娘子请尝。”
托这丫头的福,昨日茶水卖的极好,柳三娘大方接了饼,指指内堂:“去吧。”
崔疏落却没动,目光在鲤鱼上多留几瞬,道:“这鱼儿当真肥美,用荤油慢慢煎了熬出一锅奶白的汤,喝起来不知多鲜甜,即便不熬汤,做成酸甜口的酥骨鱼风味也是极好的,当然了,若不喜酸甜,辣口的水煮鱼片也是不错的选择,薄薄的鱼片往沸汤中一过,须臾便可捞出品尝,柔嫩爽辣,可过瘾了。”
柳三娘的眼神腾一下变了,什么酥骨鱼水煮鱼片,她从未听过,听起来滋味怪好的,正欲问个仔细,崔疏落福了一礼,赶紧进内堂卖饼去了。
这饼要趁热吃,冷了便不美了。
“卖饼咯,香气腾腾的肉夹饼,辣味爽口,酸菜解腻,两种口味任君选择。”
“一个三文,两个五文咯。”
有昨日的开门红,今日无须崔疏落多吆喝,背篓里的饼很快便售罄。
茶棚后院,闲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处,或是摇色子或是压大小,还有玩叶子牌的,他们叮咛崔疏落明日接着来,且一定要备足货,免得叫前院的人买光,让他们没得吃。
捂着鼓囊囊的荷包,崔疏落笑成了一朵花,表示一定不负所托。
“多谢各位郎君照顾生意,咱们明日再会。”
崔疏落哼着歌儿背着空背篓,正准备牵上大黑狗高高兴兴把家还,柳三娘撩开门帘追出来:“小郎君请留步,有客人点了鱼,言明要用新鲜法子吃,你方才说的几种听起来就甚好,不如下手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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