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从率领护卫冲上来抵挡,护着恒王和七公主往马车方向撤。来时街道拥挤,他们下车之后便将马车停在街角等候,离馥云斋门口尚有一丈多的距离。这头两方正缠斗得难分难解,另一伙人忽然从窄巷里横冲出来,截断了退路。
安瑶只觉得眼前人影混杂,各种声音充斥在耳旁,刀光剑影间,血腥味混杂着尘土气息弥漫在周围,她只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恒王拉着往马车方向去,没想到半路杀出另一队刺客,对方虽然人数不多,但气势凶猛异常,提刀便朝他们冲过来,到了跟前挥刀便砍。寒光凛冽的刀锋直冲安瑶而来,恒王见她毫无躲闪之意,无奈之下只得将她往后一拽,下意识抬手去挡那刀锋,他背脊发凉,心想只怕是手臂保不住,正绝望地闭上眼,只把安瑶紧紧护在怀里。忽听得兵器大力碰撞之声,那刀被横插进来的剑锋挡住,只是剑锋单薄,不能完全抵住长刀劈下来的力道,刀刃堪堪擦过他的手臂,划破了衣衫也带到了皮肉,恒王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瞬间冒出的鲜血在衣袖上洇开。
见皇兄手臂受伤,安瑶更加害怕,腿一软跌坐在地。
鱼从挡在他们面前,以一敌多本就吃力,恒王的伤势不明又让他担心,渐渐落了下风。
危急时刻,跑去求援的亲卫带着巡防营到了。只听半空中一声尖利的哨音,那伙刺客立刻四下散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安瑶看着皇兄手臂上的血,吓得只会哭泣。随行忙过来扶了他们,一并送上车,由巡防营护卫着往宫里去。
刚进了宫门,鱼从便让人给明德帝和裕贵妃传消息,又让人去请太医到宝熏殿等候。秦离忧正在隆华殿,闻讯也跟着明德帝急匆匆往宝熏殿去。
暖阁里,裕贵妃在旁边默默坐着,蹙眉看太医给恒王处理伤口。
明德帝抬手让众人不必行礼,快步过去查看恒王伤势。
“回陛下,殿下是皮外伤,万幸没有伤筋动骨。只需好好静养,微臣再开些消炎止痛的药,只要伤口不发炎,便无大碍。”太医跪着回话。
“劳父皇挂心了,儿臣无事。”恒王放下衣袖,遮了伤口。
他外袍上满是斑驳血迹,衣袖上刀口处更是连衣服原来的颜色和花纹都看不清楚。
“马岑。”明德帝吩咐,“去取些镇痛祛疤的的药膏,交给恒王身边的人,让他们仔细伺候。”
又转头对恒王道:“这几日就在府里好好修养,等伤好些了再上朝。”
“是。”恒王起身应了,“儿臣失仪,先告退了。”
明德帝点点头,转头问裕贵妃道:“安瑶呢?听说她吓坏了,现在情况如何?”
裕贵妃没有说话,从明德帝进来,她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坐着,青缇见状上前回话:“回陛下,已经送公主回去,让太医请了脉。方才太医来回,说公主无大碍,开了一剂安神的汤药,好好休息即可。”
明德帝听说无碍,心稍微放下了些。见裕贵妃不言不语,伸手过去拉了她的手,轻声安抚道:“放心吧,都没事。”
裕贵妃闻言,拿帕子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陛下,臣妾实在是害怕,”她擦了擦眼泪,起身跪下道,“不如赏安行一块封地,让他带着我和安瑶一并离开京城吧。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臣妾实在是撑不住了。”
明德帝本已经做好了裕贵妃哭闹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她只是一味默默垂泪,倒比平日里更让人怜爱。如今又说要请去,知她确实是被吓坏了,只能扶她起身坐下,缓缓安抚:“胡说,安行办事老成,又还年轻,怎么就要去封地了?你别误了他的前程。”
“陛下,连续两次,我真是怕了。”裕贵妃泪眼婆娑,“安行住在宫外,又时常在市井中行走,如何能让人放心?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命都没了还说什么前程,陛下若真疼他,就放他走吧。”
明德帝一时语塞,只好让秦离忧进来,吩咐道:“在禁军中挑几个人,跟着恒王进出,不可再有闪失。”
“是。”秦离忧领命,看裕贵妃的样子,知道不便多呆,便退下去了。
裕贵妃说要让安行去封地,不过是以退为进,之前哭闹无用,如今扮柔弱也可以试试。吵闹出来的恩典总少些底气,这样让陛下主动赏赐的恩典,便接得心安理得些。
看来不管地位高低,男人还是吃女人柔弱依附这一招的。这不,护卫也有了,再添把火,让陛下彻查此事才是正理。
思忖至此,裕贵妃凄凄惨惨地唤了声陛下,偎过去靠在明德帝怀里抽抽搭搭:“我就这两个孩子,特别是安瑶,回来的时候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人都不认得了,看着让人心疼得不行。安行受伤,也多半是为了护着妹妹。他知道这个妹妹来得不易,也是实打实地心疼。”
“朕知道,安行是个好孩子。”明德帝拍拍她的背,“你先歇一歇,朕去看看安瑶。此事,朕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有了这句话,裕贵妃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她弱柳似的起身,脚步都有些踉跄,险些站不稳。青缇忙上来扶了她,才勉强行礼道:“谢陛下。”
明德帝带着一众人往安瑶那边去了,青缇隔着窗户纸看着人走远,忙替裕贵妃倒了杯热茶:“娘娘先润润嗓子。”
“憋屈死我了。”裕贵妃接过茶,见青缇拿了团扇替她扇风,按住她的手,低声道,“你觉得这次布局的是谁?”
“奴婢不敢胡言。”青缇垂首道。
“咱们想到一处去了,除了东宫,还有谁。”裕贵妃冷笑,“这位子坐得那么不安心吗,一次还不够,又来一次!当真欺负我朝中无人?”
“娘娘还是等陛下彻查之后再说吧。”青缇替她扇风,“毕竟身份在那儿摆着,不好操之过急。”
“我不急。”裕贵妃咬牙,“太后这边的关窍还没打通呢,我有的是时间。”
明德帝从宝熏殿出来,见秦离忧也在门口候着,便让其他人退后,只同他一道往前走。
“今日之事既然巡防营在场,就让他们跟京兆尹一同调查。”明德帝道。
“是。”秦离忧道。
“最近京城不大太平,你怎么看?”明德帝继续道。
“宫灯失窃案还没个头绪,这次竟然敢当街刺杀皇子,越发明目张胆了。”秦离忧道。
明德帝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思忖片刻道:“你暗中查,只怕背后盘根错节,京兆尹那边就算有结果也只浮于表面。怕是有人已经按捺不住,要搅动些风浪了。”
“是。”秦离忧知道明德帝的意思,他隐约觉得这两件事背后有些关联,只是手里没有证据,不敢妄言。
“李娴那边有没有消息?”明德帝问道。
“暂时还没有。”秦离忧答道,“贺云洲只说去河州,后来就断了消息。”
明德帝点点头,忽然问道:“贺云洲这个人,你怎么看?”
秦离忧心中一震,不知陛下用意如何,也不好随意评说。
“师父曾说他心思太重,长此以往损耗心力不说,也容易与亲近之人起嫌隙。”秦离忧道。
明德帝微微一笑:“你是在替他周全?”
“臣只是实话实说。”秦离忧躬身道。
明德帝点点头:“朕是觉得看不透他。宁王没有拉拢他,朕怕是也不行。”
秦离忧不知该如何回话,秦离忧的心思莫说陛下,他们相识多年也拿不准。
“当年一起谈天说地的旧友,如今都没了,回想起来总有些失落。你们这一辈外人看来威风,却不及师父们闲散自在。”明德帝拍拍他的肩,“说他心思深重,你何尝不是思虑过甚?少年华发,太过自苦。重情重义是好事,若一味担当,总有一日会承受不住压垮自己的。”
“多谢陛下教诲。”秦离忧沉声道。
“走吧,”明德帝负着手,“等有了消息,再做打算不迟。”
秦离忧应了声是,招手让远远跟在后面的人过来,扶明德帝上了肩舆,回隆华殿去。
在言讳这里住了三日,有消息传到。
程念已经被救出,陆知涯正带着她也往这里来;京中恒王和七公主遇刺,恒王受伤;河州那边乔逸暂时没有消息。
李娴被这些消息弄得又喜又悲,愁眉苦脸坐在台阶上。怎么忽然就一团乱麻似的了?仿佛那晚赶路一样,只能不停走,前方会遇到什么,还有多少路程,全然不知。
不过眼下大概是会等着陆知涯和程念汇合之后再做打算。程念被宁王抓去,怕是受了苦。当初她在京城挨打之后全靠程念照顾,如今她也要好好照顾她。其他的事着急也没办法,只能平心静气等着更多消息传过来。
次日傍晚,陆知涯就带着程念到了。
程念看起来还好,大概是路途奔波,神情有些恍惚。陆知涯的情况看着比她还差,憔悴又落拓。
李娴扶程念去梳洗换衣包扎伤口,陆知涯对言讳道:“后面怕是有尾巴,我尽力了,没甩掉。”
“不妨事。”言讳看了一旁垂手侍立的人一眼,那人便行礼退下。
陆知涯知道他们有了防备,也能处理,倒是放了心。坐在那里愣了半晌,才抹了把脸:“他们给程念下毒,那毒药名叫云梦,言讳你可知道?”
“我倒是听说过。”言讳托着下巴想了想,“一会儿我去诊脉,看看这药的毒性如何,就能知道了。”
说罢,他起身往自己屋里去做准备,院子里只剩下贺云洲和陆知涯二人。
自从离开洛州,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坐喝茶了。只是今时今日,全然没了洛州时候的从容悠闲。
“你这算是跟宁王撕破脸了?”贺云洲问。
陆知涯苦笑一声:“关键时刻终于说漏了嘴,后悔自己养虎为患。他若不把事情做到这一步,我倒愿意听他说说当年之事。如今他既然知道程念于我的意义,却还要赶尽杀绝,对我也没有半分手软,那多说也是无益。”
“趁早看清也是好事。”贺云洲安慰道。
“你那边呢,李娴的身世怎么说?”陆知涯问,“去河州一趟可有收获?”
“她确实是李继的女儿。李继调防没来得及与夫人拜堂成亲,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贺云洲说,“本来找到她母亲的侍女,没想到杀手赶到,把一座庙里人屠了个干净。”
“是他行事做派。”陆知涯咬牙冷笑,“佛门清净地都能造这样的杀孽,真是一点不怕遭报应。”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洛州是回不去了。”贺云洲问。
“先等程念没事了再说吧。”陆知涯有些忧伤地看着天边渐渐褪色的晚霞,“现在有种泰山崩于前的震惊和无力。幸好你们还在,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也差点没了命。”贺云洲戏谑道,见陆知涯一脸惊恐地扭头看他,忙解释,“跟那次在客栈的状况差不多,还好李娴带着我日夜奔波,总算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到了这里。”
陆知涯松了口气,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之前我还不放心,怕李娴不顶事,在京城出什么岔子连累到我们。没想到这一番历练之后,倒是更加有魄力了。还是你眼光独到,看人准。”
贺云洲也笑了笑,起身道:“我们去看看程念吧。宁王给她下的毒,怕是不大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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