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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程念在床上躺不住,硬要李娴扶着前院后院绕了一圈,累得满头大汗。

贺云洲和陆知涯远远看着,见她状况稳定,也该计划接下来的事了。

“听说宁王派尚荣去思园了?”陆知涯道。

“对一座空宅如此重视,看来是有什么动作。”贺云洲笑道,“我准备回洛州看看情况。”

“你当心是他的陷阱。”陆知涯道。

“把自己当饵去钓鱼才能摸清水里的情况。否则就这样两方僵持,恐怕会让他轻松占了先机。”贺云洲看着他,“你就在这里陪着程念,我也放心。”

“李娴呢?”陆知涯问。

“我带她走。留她在这里,怕是也不会安分呆着。”贺云洲笑道。

“你心里想是已经打算清楚了,我也不多问。这些日子得闲了,细细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发现多年以为的真相竟然就是一个那么容易戳穿的谎言,起初还掩耳盗铃不敢也不愿相信。若我早些决断,程念也不至于受这些苦。”陆知涯笑得有些无力,“我知你心中也有执念,只是不知是什么。若能早些开解,也能早些解脱。”

贺云洲没说话,只低头笑了笑。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开执念并不容易。若宁王没有用程念要挟陆知涯,他大概也不会就此翻了脸。那自己呢?贺云洲想象不出。他如今没有羁绊,行事没有顾忌。心中的执念已经拖了这许多年,他不想再等下去。

盛夏的天气有些喜怒无常,傍晚一阵暴风疾雨之后,晚霞当空,天边长虹当空。院子里的草叶上还挂着水滴,晶莹闪烁一片。

李娴看着这个院子,有些不舍。

其实在思园呆得更久,突然说要离开的时候,她心中虽觉忐忑,但更多的是雀跃。如今在这里不过一个月,说起离开竟然有些伤感。

不过这次有贺云洲在,总算比之前踏实些。

贺云洲去向卓堪辞行,出来的时候手里捏着瓷瓶。

“这是什么?”李娴问道。

“保命的药。”贺云洲说,“师叔担心又出意外,特意多配了些。”

说起那个病症,李娴忍不住担忧。

“不用担心,如今你也是熟门熟路。若再出事,你快马加鞭把我往这儿送。”贺云洲倒是轻松。

“我没有武功傍身,就怕到时候拼了命也救不了你。”李娴垂了头,“乔叔叔也是,自己功夫不错,也不愿意教我。”

“他哪想到你如此不好管教。”贺云洲把药瓶递过去,“你帮我收着。”

“啊?”李娴惊讶地望着他。

“这算是把命交给你了,以后一条船上混,靠你庇护。”贺云洲笑道。

这任重道远的托付,真有些互相扶持才能走得长远的宿命感。只是贺云洲舍得把她当小孩儿哄,她也不能不给面子。

“你放心,我一定把它当我的命来护着!”李娴严肃地保证。

夏日出门宜趁早,晨雾在山边的林间还未散开,他们已经打马上路。

晨风清爽,吹得人精神抖擞,身后跟着的尾巴被甩掉了,一路十分顺畅,几日之后便到了洛州界内。

贺云洲并不着急进城,只带着李娴去了竹林。

第二次走上山的路,李娴仍然没有看出门道。

“困在这里,是不是就出不去了?”李娴四下张望。

“你可懂五行八卦?”贺云洲打马回头。

李娴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先生教过,我连八卦都没记住。”

“那就难办了。”贺云洲笑道,“不过有空可以再试试,或许是先生用的方法不适合你。”

参天的翠竹遮天蔽日,即使是在炎热的正午,竹林中也是十分清凉。

他们穿林而过,林间清风吹散炎热和疲惫,觉得神清气爽。

竹叔见他们来,咧着嘴招呼他们进屋,又去取了茶水来,一个劲指着茶壶,让他们快喝。

“你尝尝,这是山泉泡的茶,加了竹芯,最是解暑。”贺云洲解释道。

竹叔点点头,自己出门去往后院去了。

上次来去匆忙,加上光线不好,李娴没留心屋子的结构。她端了茶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屋子不算宽敞,一应陈设都用竹做了,与屋外的景色呼应,倒有些浑然天成的意思。屋中一架细竹屏风,分隔出内外。内室窗下有淙淙水声,是用竹筒引了山泉流进一只半人高的水缸里。

“我们先在这里住一晚,明日改了装束再去洛州城里。”贺云洲道。

“我倒是好说,你这样子,还没进城,已经被认出来了。”李娴转回桌子边坐下。

“你不是会易容吗。”贺云洲喝茶笑道。

“我那只能叫乔装,念姐姐的手艺才叫易容。再说行头都丢在河州了,如今要用得重新调配。”李娴犯愁,“一时半刻怕是集不齐那些原料。”

“竹叔闲暇时也种药材,你去问他看看?”贺云洲道。

竹叔带她去一间小屋里,架上的竹篓里放着各式草药,上上下下大概有二三十种。李娴又问竹叔要了火炉陶罐,忙了快两个时辰才制好了药膏。

她用瓷碗盛了,兴高采烈去找贺云洲。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屏风后,贺云洲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散着发,只穿了月白的里衣,袖子褪到肘弯,露出润白的手臂,他的手垂在床沿外,那条花纹罕见的金链滑到手腕上。

李娴正犹豫着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贺云洲已经睁开眼。

“我……那个,药膏做好了。”李娴结巴道。

“过来试试。”贺云洲坐起身来。

他里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襟口半开,零散的几缕黑发披散着,隐约能看见平滑分明的锁骨线条。贺云洲并不在意,赤脚踩在脚踏上,望着李娴的眼神里还带着些刚睡醒的迷茫。

李娴咬了咬嘴唇,用手指沾了些药膏,在手心揉开,垂着眼走过去,停在离脚踏还有半步之外。

贺云洲双手撑在床沿,闭上眼微微仰起头,等着李娴动作。他的长发全滑到脑后,轻薄的衣衫下,身体的轮廓越发清晰。

李娴探了探手,发现距离有些远,便又小心翼翼往前蹭半步。

果然生得整齐的人,连瑕疵都没有。贺云洲白净的脸上细腻的皮肤连女子都会羡慕。他纤长的睫毛覆在下睑,丝丝分明。

李娴正看得出神,冷不防他忽然睁开眼。秋水一般的眼瞳里闪烁着细碎的光,像平静的水面倒影了漫天星光。

他微微眯了眼,勾起嘴角道:“怎么愣着了?”

“我……”李娴觉得有些热,“我在想从哪里着手。”

“我不懂了,这还有规矩不成?”贺云洲转了转脸,“分左右还是上下?”

“不是……”李娴不知如何回答,心里一急越发红了脸。

平日里四平八稳的样子,每次一着急就心慌意乱,贺云洲觉得有趣,于是忍不住就想去逗她,让她更慌乱些。

“那是要如何?”贺云洲促狭一笑,双臂将她环在跟前,“站那么远看不真切,靠近些好好打算。”

“我……”李娴手里涂着药膏,不好去推他的手臂,只能扭了扭腰想挣脱。没想到贺云洲反而收紧了手臂,两个人的身子已经贴到一处。她只觉得脑子一热,似要炸开一般。

贺云洲仍旧是那副虚心好学的样子,眼巴巴地等她答疑解惑。李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张了嘴发不出声。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她想往后退,步子却是虚浮的,脚绊在脚踏上,一个趔趄往前栽,贺云洲险些被她扑倒,忙腾出一只手来撑在身后,托住两个人的分量。

李娴看着贺云洲惊慌又无辜的表情,更加慌乱,支吾着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脚下没站稳。”

贺云洲挑眉一笑:“无妨,我不介意。”

他的手顺着李娴的后背滑到后颈,轻轻揉了揉暗暗用力往下一勾,他只需要微微抬头,便吻上了李娴不自觉靠过来的唇。

李娴的手僵硬地支在半空中,紧贴着的身体虽然隔了衣物,却仍然能感受得到对方的温热。比起第一次的生涩和第二次的短促,这次的吻像夏夜的凉风,缠绵得让人不愿意停下。

“药膏快干了……”李娴的神思里尚存一丝清明,含糊地说道。

贺云洲微微闭着的眼睁开来,指尖在她手心轻轻一捻,瞄了一眼见没有丝毫颜料沾染,轻轻一笑:“已经干了,随它去吧……”

手心酥痒的感觉直传到心里,李娴浑身无力。手举得酸了,不自觉就搭在贺云洲的肩上。

贺云洲的肩背单薄却不瘦弱,平日里没见他练功,却有着习武之人有力又紧实的线条。单手便能揽住她,轻轻用力,两个人的位置瞬间颠倒。

李娴只觉得眼前一花,贺云洲的长发垂下来,青纱一般将他们笼在中间。他伸手撩开垂在李娴面颊边的头发,看她双眼瞪得铜铃一般,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他将手掌覆上她的双眼,垂头再吻下去。

李娴眨眼,像一只幼鸟用软弱的喙啄着掌心,带着些无助,却又倔强地想要成长。她回应着他的吻,生涩又不甘心被动承受。

贺云洲从来都觉得李娴是个聪明好学的好学生,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他很有耐心地引导,并不一味索取。

李娴被他的手遮住了视线,其他感觉倒是越发灵敏。贺云洲像是在故意逗她,忽远忽近的在她唇边流连,让她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她推不开他的手,猜想着是不是不愿意让她看见他捉弄她得逞之后得意的笑。她禁不住有些生气,无非就是笑话她不经世事的懵懂,也不知道这些手段他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贺云洲还在乐此不疲地玩着游戏,刚再次拉开唇齿间的距离,却忽然被李娴按住头,她眼被蒙着,找不准位置,牙齿磕在他的下巴上,只听他轻轻哼了一声,放开了蒙着她眼睛的手。

乍见天光,她不敢直视贺云洲的双眼,眼珠溜溜转开,又偷偷瞄他。

贺云洲的眼底深暗,看不清波澜。李娴伸出手指摸摸他的下巴,小心问道:“刚才磕疼了?”

“嗯。”贺云洲委屈地哼了一声。

李娴心里怪他是始作俑者,看着他的样子却说不出口。她咬了咬嘴唇,忽然弓起身子在他下巴上飞快地亲了一口:“可好些了?”

“嗯。”这次不委屈了,带着些欣喜与怂恿。

李娴抿了抿嘴,吻着他的下巴,这次没有点到为止,顺着脖颈利落的线条一路向下,滑过喉结,停在锁骨中间。她烫的快要燃烧的脸埋在他的颈窝,不敢抬头看贺云洲的脸。

贺云洲在她耳边笑道:“怎么了,敢做不敢当?”

“不是!”李娴闷声反驳。

“学以致用,没什么不对。”贺云洲微微侧头就能吻到她的耳垂,伸手松了她的腰带。

李娴还没回过神,贺云洲又解开了她的发带,满头青丝花朵一般绽放在床榻上。

贺云洲的吻不再温柔细致若即若离,忽然变得炽热又强烈。李娴的外袍滑落,窗外吹进来的凉风带走了湿闷的热气,李娴闭着的眼忽然睁开,她感觉到贺云洲原本轻揉着她腰侧的手滑到她的后背,生生停住了。

贺云洲扶起李娴,让她背对着自己。双手退下贴身的薄衫,便看见她背上交错斑驳的伤痕。最长的足有五六寸,一指来宽,可想当时是如何血淋淋的场面,他手指顺着伤疤划过,禁不住有些颤抖。

“你别担心,早就没事了。”李娴笑着安慰道。

她想拢起前襟,却被贺云洲止住,只觉得背后一暖,贺云洲吻上了她的伤疤。

“还会疼吗?”贺云洲喃喃问道。

“偶尔,天特别冷的时候,或者阴雨太久的时候。”李娴轻声应道,“本来念姐姐给了我祛疤的药膏,还嘱咐我记得擦。谁叫我懒呢,她一走我就再没涂过。”

贺云洲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吻着她的肩膀。

李娴握着他的手,转身过来笑道:“我看不着,只觉得摸着有些不舒服,是不是很吓人?”

“吓人,自打你从这儿离开去了京城,传不传消息回来都挺吓人。”贺云洲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你现在怕什么?”李娴仰着脸对他笑。

“怕这是一场梦,你忽然就不见了。”贺云洲抱着她。

李娴失笑,抬头轻轻咬一口他的耳垂:“疼就不是梦。”

“学得挺快。”贺云洲将她揽在臂弯。

“先生教得好。”李娴也不示弱,伸手勾住他的肩。

“那先生再教你些……”

贺云洲抬手一挥,床帐瞬间笼下,隔了外面的天光,帐里朦胧得真如梦境一般。李娴闻到淡淡的荼蘼花香,她仿佛就在花丛中,花瓣纷纷扬扬从她身边落下,满地雪白。

开到荼蘼花事了,明明是那么美好的时刻,为何心里会觉得有些悲伤?

一颗泪滑过眼角,滴在贺云洲的手臂上,他吻着她湿润的眼角,眼泪却止不住越发汹涌。贺云洲不说话,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似的看着她渐渐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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