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漫天霞光将大地映成暖黄色,河边柳条翩然,几只白鹤立于水面,清风拂过,携来淡淡花香,让人身心都浸润在温暖春意里。
一蓝一紫两道身影并行于河边小道。
紫衣那位先开了口。
“尊上,听人魂殿的人说,上午收徒大会还没结束,照世仙尊便带你去炼器阁取了新武器。”
“嗯。”
李屿面不改色,冷声道:“准确来说,是偷。”
风贞脚步一顿,不解道:“偷?自家东西为何叫偷?”
魔尊垂眸,良久,才嘲讽似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微微扬起嘴角,不知是高兴还是鄙夷。
“我怀疑他认出我来了。”
风贞问:“何以见得?”
“破钧。”
闻言,风贞大惊:“照世仙尊把破钧还给您了?!”
顿了顿,打量四周,刻意压低音量道:“五年前,是他亲手将您打下悬崖,把破钧作为战利品带到朝圣天宗,如今他又主动将破钧还给您,这位照世仙尊的行事风格,当真让人琢磨不透。”
李屿道:“他行事如何,本尊不在乎。只是,天裂在即,我们需尽快寻到补天石……”
话没说完,两人的对话便被突如其来的几声叫喊打断了。
“徒儿!徒儿!”
古系舟拉长嗓子:“李屿!”
“这儿!我在这里!”
两人循声望去。
饭堂门口,长老弟子进进出出。古系舟却旁若无人一般,两臂撑在地上,腿贴着墙倒立!
两只雪白脚丫并在一起,衣袍全堆在膝上,露出两段纤细的小腿,蔽膝长长垂过上身,底边直遮过下巴。活像一提吊在屋檐下的白蒜!
不雅,实在是不雅!
就这番姿态,照世仙尊堂堂一宗之主却丝毫不觉丢人,反倒隔着老远便笑盈盈地唤他们,一点没有羞愧脸红。
看清了是谁后,风贞登时惊得瞠目结舌。
“老天!那那那!”嘴巴张得简直可以塞下一杆破钧。
“那是照世仙尊?!!!!”
李屿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先是快步跑上前,拱手抱拳向古系舟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而后满脸疑惑地问道:“师尊这是在练臂力?”
许是倒立时间太长,血液积蓄脑中,古系舟面红若桃花,笑着招呼他。
“来的正好,为师撑得手软腿酸,你来。”
说完,立马落下脚,给李屿腾出位置。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点不客气地说道:“替为师将最后一个时辰做完。”
李屿迟迟未动,站在原地蹙眉狐疑道:“师尊这是……被罚了?”
古系舟摆手,叹道:“唉!别提了,上午我带你去炼器阁取灵器,被张老抓了个正着,他说我作为宗主自该以身作则,偷盗之罪败坏门风,故而罚我在此倒立思过三个时辰。”
李屿怔然,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师尊为了徒儿,已经在此处思过了两个时辰?”
古系舟手摸向后脑,尴尬一笑,如实答道:“睡过头了,刚来。”
李屿低下脑袋,一张少年脸白皙细嫩,粉红小嘴儿微微嘟着,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无论如何,皆是徒弟的错。是李屿害师尊受罚了。”
见徒儿如此,古系舟心下一片柔软,手也不软了腿也不酸了,瞬间精神抖擞,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再倒上三个时辰!
古系舟手忍不住往李屿小脸儿上轻轻一掐,刻意夹着声音:“哎呦小可怜儿,错谁也不能错了你啊!”
“你看看,这么瘦。”
古系舟边说边迅速拎起李屿脚踝,直接把人提着贴墙上,柔声道:“等你罚完,为师带你去吃好吃的补补。”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庄严的男声撞钟一般钻入两人耳中。
“宗主。”
古系舟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佯装大气地说对李屿道:“为师刚和你开玩笑呢!你去吃饭吧,我接着倒。”
见徒弟不动,古系舟表面催促他:“走啊!”
心里却急得大叫:别走别走,走了张守节骂起人来就更没顾虑。
师尊让走,李屿毫不犹豫,和一旁站着的风贞一起,迈开腿,爽快地转过身去,说走就走。
古系舟苦丧着脸挽留,别走啊,别走啊……
眨眼功夫,李屿两人拐入饭堂,不见了。
古系舟意冷心灰,一回头,正对上张守节那张严肃板正的老脸。
道人嘿嘿一笑,靠在墙上,忙道:“我接着做,接着做。”
张守节看着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宗主,既然做了师尊就要有师长的样子,切勿再胡闹顽皮,误人子弟。”
古系舟嘴一张就开始狡辩:“张老,我真的很认真在教他。为了他我还主动挺身而出挨罚了呢!”
闻言,张守节不禁蹙眉,“少主,你当真不知老夫为何罚你?从前你无视宗规偷入炼器阁的事情不在少数。可老夫从未追究过一次。”
顿了顿,又接着道:“如今宗主不在,李屿不过一个新入门的小弟子,破钧认主,顽劣难控,若是他一个不小心伤到你,待宗主回山,老夫该如何向宗主交代!”
“张老,爹不过才走了五个来月,这种话您都对我说了不下一万遍了!”
古系舟学着张守节的样子,语重心长道:“作为长老,您应该平等对待,有空啊,多去管管我姐。”
张守节一张脸气成猪肝色,对着古系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若能像小姐一样修得一身强悍精纯的灵力,老夫怎会天天追在你身后啰嗦!”
“不气,不气。”
古系舟赶忙搂着张守节肩膀,推搡着将他带入饭堂。
“修炼这种事情急不来。地魂殿刚报了收徒大会的账目给我。走,我们边吃边说。”
得知照世仙尊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天魂殿,李屿晚饭一口没吃,画阵直奔天魂殿。
天魂殿乃是宗主休憩养身之所,除了宗主一家外,几乎无人踏足。故而李屿入殿后,如过无人之境,一路畅通无阻。
吱呀。
李屿推门而入,比眼前景象更让他惊讶的是,脚底柔软的触感。
长宽足足十二丈的卧房,目之所及,全铺着半指厚的浅金色毛毯,一脚下去就像踩在云朵上,轻柔飘忽,颇有种如至梦境的不实之感。
他立马退了出去,褪下鞋袜,丢在门口隐了色形,而后进门继续往里走。
不知为何,轻轻走了几步之后,李屿脑中竟不知不觉浮现出那人靠在饭堂门口倒立的模样。
骨感白皙的脚掌,左脚脚踝上的金铃伴随主人晃动发出悦耳声响,以及……与那张清冷面庞极不相符的灿烂笑容。
没有他想象中的冷血无情高高在上,那位照世仙尊带给他的感觉,更多的是热情活泼,亲切随和。种种行径加在一起,简直让他怀疑,这人是不是被夺舍了?!
正想着,院里忽然传来一声。
“春天来啦!”
李屿立刻闪身至窗后,警惕地侧头看向窗外。
院中那棵结满粉红果子的桃树上,一只彩羽鹦鹉朝他张了张翅膀。
“魔尊,你好啊!”
李屿随即出招,灵力即将击中鹦鹉的一瞬,一道浅金色半透明屏障将灵力吸融,径直化去魔尊攻击。
鹦鹉不闪也不避,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站在枝上不紧不慢地说道:“别动不动就杀鸟,你师尊不喜欢暴力血腥那款。还有,你若是要找什么东西,你师尊的宝贝都藏在床底下那木箱子里。”
李屿一句话不说,翻窗跃出,召出破钧预备让眼前知道他身份的丑鸟消失。
见他气势汹汹,鹦鹉怕了,展翅一下子飞到桃树最顶端。
“你要杀我就必须破开结界,结界一旦所损,哪怕只是裂了一条缝,不出半刻,整个朝圣天宗的人都会赶来,届时你想要的东西便永远不可能再拿到。”
闻言,李屿悬崖勒马,在桃树下止步。
“你是如何得知本尊身份?”
魔教药谷的幻身灵药世间无人能解,除非服药者命危,除非……对方修为高于他。
鹦鹉头一扬,故作神秘道:“我不但知道你是魔尊,我还知道,你费尽心思将自己包装成纯良少年模样,是为了潜入朝圣天宗,寻找补天石。”
李屿握着破钧的手紧了紧,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尊便留你不得了。”
金枪红芒大盛,杀气腾腾,在主人手中蓄势待发。
鹦鹉吓得直往天上扑,脑袋撞到结界上,立马鼓出一个葡萄大小的红包。两翼赤羽捂住脑袋,急急大叫。
“打住打住!杀我之前,你不如先去床底下瞧瞧,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骗你。”
嚓!
破钧离手,一枪插碎一颗汁水饱满的粉桃儿。
鹦鹉被吓跑了胆儿,枪锋擦过羽毛,几片绒朵幽幽飘在半空,和它的主人一样,惊魂未定。
李屿瞬移至床边蹲下。
果然,鹦鹉没骗他,床底下真有一个大木箱。
李屿伸手进去,抱着两角,将木箱一点点小心移出。掰下卡扣,啪嗒一声,箱子开了。
看清里面东西后,李屿木在原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木箱里,半旧不新的虎头帽、镶嵌着珊瑚珠的羊皮拨浪鼓、花花绿绿形态各异的磨喝乐、过时的时兴的画本、一臂宽的大鹏风筝……
这就是照世仙尊的宝贝???
魔尊很快转换思维,万分笃定,这一定是照世仙尊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放的。
他将这些东西都拿了出来,然后接着往下翻,果不其然,最底下还藏着一个两寸高的精致梨木盒。
他打开木盒,将里面厚厚的一叠东西取了出来,一张张翻看。
整个过程中,李屿脸色青了又白,等到看完,整张脸已然是黑色。
照世仙尊,朝圣天宗宗主,仙门各派推举的修真界话事人。这样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床底下居然秘密藏着……
魔尊画像?!!!!!
还不止一张!而是厚厚的一大叠,大到魔尊即位盛典,小到一次普通的试关演练,各个时期的魔尊画像照世仙尊都有。
只是,画像里的李屿不管是哪一张都长得歪瓜裂枣,一言难尽。
这还不是最可怖的。
据他所知,照世仙尊早在二十年前便娶了仙影崖圣女柳轻云为妻。不仅如此,柳轻云还为照世仙尊诞下了一儿一女。
想到这儿,李屿背上泛起一阵恶寒。
房外。
“咦,我徒儿的长枪怎在树上?翠翠鸟,你是不趁我不在欺负小鲤鱼了?”
事出紧急,李屿顾不上物归原处,胡乱将东西塞了回去,滚入床底,将箱子移进来挡在身前。
李屿:[害怕][裂开]
毫不知情的古系舟:[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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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错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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