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挑拨离间,试图激起她的怨恨和不满,但这样的招式太过粗劣,对薛念湘发挥不了半点作用。
“薛亭,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从来没人逼迫我放弃少城主的位置,是我自己不想,才故意输掉后面的试炼。我母亲也绝不可能因她个人喜好而偏袒我哥,她说你不合适,那一定是她和长老们深思熟虑且认真商讨后的结果,绝非私心。”
大抵能猜到为何说他不合适,薛亭拜入昆仑山修炼了四年,因触犯门规而被除名。
从昆仑山回来,薛家费心费力再送他去八荒门,但没过多久又回来了,问他原因他不肯说,只说不再去宗门修炼。
向八荒门掌门打探原因,得到的是此子思想不正、德行不端,八荒门无缘容纳。顾忌到他的自尊,母亲未曾告诉薛家其他人,只对她和哥哥提过两句。
后来少城主选拔,薛亭得了第一未能当选,为此又消沉了好长一段时日,某天离家未归,消失了两三年音信杳无,半年前才突然回了虞城。
回来后,薛亭只说自己外出是去散心,至于具体去了哪儿、做了什么,无人知晓。
薛亭露出一副自以为猜透她内心的神情,邪笑道,“哈哈哈哈哈表妹别怕,这里只有我们三人,说你也恨薛城主、恨薛砚风又如何?表哥是真心同情你,也是真心想帮你,跟我联手做一番事业,别说掌使,当上城主也是简简单单的事。”
不愿见他因为误会而在歧路越走越远,薛念湘仍然好言相劝道,“薛亭表哥,表妹我也真心为你着想。不想当少城主是因为我想进宗门修炼,卸去掌使之位也是我自己对城主提出来的,我以自身性命保证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作假。你不信城主和少城主,那总该了解我的脾性,我们幼时也曾在一起玩闹过,你觉得我是忍气吞声、与人同流合污的性子?”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你究竟是不肯相信真相,还是说,你对城主和少城主本就怀有偏见揣测?”
“得了选拔第一却没当上少城主,你觉得无辜,那么那晚因为你而平白遭受性命之灾的百姓们就不无辜吗!”
嘴上口口声声说要讨回公道,甚至高调地打着所谓正义的名号,其实所行之事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执念与恶,此消彼长。
被说中心里,薛亭恼羞成怒,恢复了刚才那副凶恶的姿态朝她袭去,“闭嘴闭嘴!到现在还为他们开脱,真是无药可救!你们——还是都去死好了,薛念湘!你先下去等着你娘和你哥!”
“哗——”一招抵挡,薛念湘面色自若道,“茗水居遍布镜使,你就不怕逃不掉?”
“呵、那过了这么久怎么没一个镜使出来救你?”
薛亭脸上闪过嘲讽的冷笑,一边施招,一边又道,“因为你过来后不久我就设下了结界,外人早被屏蔽看不到这里,等他们想找你的时候,你已是具尸体!”
抬手,指间蓝光散开,挡住涌来的团团魔气,“高兴得太早,先打过我再说。”
话音刚落,几道剑气就划破了薛亭布下的结界,光屏消散,周围出现数道身影,以破开结界的谷窈为首,个个手持武器,凌于半空,薛砚风、上官荷、奚衡、谢之召、谢巧宜、奚雁等人皆在,四周地面及屋顶也站满持剑镜使。
剑光肃肃,风影寂平。
谢巧宜双手环臂,清脆的语气带着一分娇蛮可爱,“在我的生辰宴上闹事,薛亭,你懂不懂这种行为很招人讨厌。”
站在她身旁的奚雁跟着附和,“我早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人群这边的薛砚风也出声劝道,“薛亭表哥,悬崖勒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闭嘴!”
薛亭一声怒吼将他的话打断,脸色厌恶至极地转向他,“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恶心!”
奚雁冲他做了个鬼脸,“不识好人心,砚风哥我们别跟他废话,给他一点教训尝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癫的笑声穿透众人的耳膜。
天地倏而变色,乌云密集,狂风呼啸,怪异可怖的墨红色线条爬满他狰狞的面容,魔气自体内汹涌溢出。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大大大!”
“开小!开小!”
“怎么又是大!哎哟——”
“啊——”
凄厉尖叫声刺破前院的融洽,好些个男女突然对身边的人群动手,赌桌瞬间被鲜血染红。
动手的男女面色僵硬,双眼被魔气覆盖,如同两个黑窟窿,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人。
“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他们突然被魔气控制了?!”
大批魔族被薛亭召出,与被魔气操控的男女一同肆无忌惮地攻击所见之人,谢家护卫和暗处隐匿的镜使全部现身保护众人安危,“大家快走,离他们远点!”
黑云诡谲,花草碎石被狂风席卷而起,薛亭已然失去理智,手中魔气愈发汹涌,大有同归于尽之意。
“死!都死!都给我去死!”
必须阻止他!
“镜使听令,拿下薛亭。”
薛念湘一声令下,谷窈率先出招杀了过去,上官荷、谢之召和一众镜使紧随其后,奚衡召唤出法器,为众人增御。
“哥,帮我护好阿云。”
薛砚风还没回答,奚雁拍拍胸脯插话道,“还有我呢,念湘姐,我帮你保护纤云姐!”
说了声好,薛念湘就转头加入混战。
多对一,但没能在薛亭手上讨到好处,他身上有好几件法器加持,稍有不慎就容易魔气进体,被其操控。
薛念湘当机立断指挥道,“退,人剑合一——”
镜使们利落抽身,动作整齐划一地开始施法运剑,剑指苍穹,银辉速转,薛念湘凌于半空,手中比划相同的施法动作。
金光起,数人之力皆汇集她一身。
巨斩斩来,薛亭仍是狂妄大笑。
“轰——”
明暗冲击,魔气与剑气僵持,一时胜负难分。
镜使增力,剑气更盛,迫使其后退半步,薛亭面容发狠,挥手魔气反压。
上官荷、谢之召、薛砚风三人抓住机会分别从两侧攻他破绽,薛亭躲避不及,趁他分神之际,正前方的薛念湘运剑倾力相逼。
两道气波轰撞,“砰——”
薛亭败,茗水居各处妖魔也尽丧命于剑意之中,被魔气操控的人则昏迷倒地。
为确保他无法再耍任何小心思,薛念湘挥剑,把他手脚经络挑断。
身形狼藉,衣发散乱,但薛亭脸上没有被打败的不甘,脸色癫狂地大喊,“你们是杀不死我的,杀不死我的哈哈哈哈!”
众人还没明白此话何意,一缕黑雾自他头顶上方冒出。
“别想逃!”
薛亭剥离肉身而逃,谷窈、薛念湘和谢之召二话不说立马跟上他逃窜的方向追去,其余留在茗水居的人开始收拾残局。
薛亭制造出混乱后,有几人没被魔气控制,却也跟着魔族一起伤害同胞,显然,他们受薛亭蛊惑为他所用。
那几人现在已被墨北寒和墨迁拿下押送回城,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他们包括他们所在的家族都将面临审查。
部分镜使负责清扫茗水居残留的魔气,谢家护卫和另一部分镜使护送世家姑娘公子们回城,褚纤云忧心忡忡地坐上了回虞城的马车。
老天保佑,希望阿云能顺利抓到薛亭,平安回来。
墨迁与她同一辆马车,宽慰她道,“阿云放心,以念湘姐和谷窈的身手,她们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傍晚,薛念湘等人风尘仆仆归来。
在虞城与蟠水城交界之处,三人追上了薛亭,以法器将其困锁而后合力斩杀,魂魄消散,薛亭彻底殒命。
他死后,虞城附近的妖魔变少了,本以为能有段安宁的日子,不想没隔几天,蟠水城传来消息,魔族大军压境,两族战争将起。
蟠水城位于渭州西北方,是人族地盘西部边陲,与七魔城邙城毗邻,数百年来,多任邙城城主都想吞并蟠水城扩大城域,于是屡屡派兵攻打蟠水。
唇亡齿寒,一旦蟠水城落入魔族手中,虞城就将面临险境,会比现在遭到更多妖魔的侵扰。
七月初三,薛念湘受任将军一职,率军赶赴蟠水,各宗门亦派出弟子前往支援。
七月初八,蟠水城内乱,城主被叛徒刺杀,救治无效身亡,城内军心动摇。
当日,魔军攻破城门,援军迫不得已退至距蟠水城八公里外驻扎。
九月上旬,两军于荆泽江畔大战,邙城城主胤烛亲征,魔军士气大涨,人族接连败退。
十月,谢之召与墨迁向前线运输粮草,途中遭魔族伏击,谢之召战死,墨迁失踪。
未几,两军又交战,所幸上岳、灵霄阁及衡阳宗第二批援兵赶到,此战大获全胜,歼灭上万魔军。
战火未停,但总算从魔族手中赢回一局,薛念湘吩咐军中今夜安排篝火晚宴,喝酒吃肉庆祝胜利、巩固军心。
将军营帐,薛念湘正在与各宗门代表弟子分析局势,“此战虽胜,但就整体战况而言,不容乐观。”
“占了蟠水还想吞并虞城,他难道……想打下整个渭州?”
“以胤烛的行事作风,或许他真有此野心。”
“薛将军怎么想?如果胤烛的计划是攻打整个渭州,我们得尽快与各大宗门联系,提前筹谋规划。”
众人的视线皆投向身为主帅的薛念湘,沉默须臾,她神情凝重道:“做好苦战准备。向州内各城传信请求援兵,谷窈,速给城主送信,再运三月粮草与药草至此。”
“薛将军,宗内长老料想胤烛不会轻易止战,因此,我等第二批来来支援的弟子特地携带众多丹药前来,数量可供全军所需……半月有余。”
楚无袂说完,其余人跟着开口道:“我们也带了丹药,不过数量比不得灵霄阁,薛将军别嫌弃。”
物资紧缺关头有丹药协助,无异于天赐救星,薛念湘稍稍松了口气,朝众人抱拳作揖,“薛某多谢各位,虞城将士会牢记各宗门对虞城的鼎力相助。”
楚无袂亦向她郑重抱拳,“将军言重了,守护天下安危,乃世间所有宗门弟子的责任和使命,应是我等感谢将军、感谢每一位以命相守的将士。”
火苗映照于帐篷之上,其影轻晃。
帐中人继续商讨细节,帐外篝火熊熊,歌声激昂,士兵与宗门弟子们或比武较技,或纵情歌舞,三个月身心紧绷,今夜终于能放松一晚。
蟠水城。
城主府被按照魔族喜欢的风格改造,里面的建筑、摆件大多都换成黑色,一股暗调阴沉之风,几位军师在殿内商讨战术,胤烛高坐在上方的宝座,听着他们激烈讨论。
“我先前都说了,打下蟠水就该收手,你看,这一战果然败了,那群宗门弟子不能小看!”一金蟾妖说道。
这么顺利就拿下蟠水,依仗的是九魔城上任城主多年来的盘算,如今还想攻下虞城,单靠武力,恐怕不容易实现。
“小败而已,慌什么,有主上在,拿下虞城不过是时间问题,就让要八魔城那群妖魔瞧瞧我们的实力。”
“是呀主上,一举攻得人族两城,正是我们九魔城在魔族扬名之时,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得左右使两位大人高看一眼。”
“说得轻巧,万一八魔城趁机使坏……”
“不想继续攻打虞城,难不成那里面有你的人族姘头?”
“放屁!就事论事,你胡说八道什么……”
大殿上两波人吵得不可开交,以金蟾妖为首的一方军师觉得要做长远打算,另一方却认为就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打下虞城。
“哗——”
一道魔气自上方飞来,精准缠绕住金蟾妖的脖子,宝座上的人手轻轻一挥手,还在挣扎的金蟾瞬间没了呼吸,殿内妖魔们怵而噤声,不敢再多言。
胤烛面色阴冷,语气不容置喙道,“虞城,本座势在必得,传令下去,再有动摇军心者,一律绞杀。”
一面容俊美的魔族男子勾勾唇,微微弯腰恭维道,“主上英明。”
见状,余下军师也立即跟着一同俯身高喊,“主上英明神武,拿下虞城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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