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雷声轰鸣。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守在门口的家丁与廊下的管家对视一眼。
"开门!大理寺办案!"
管家眼神一沉,示意家丁缓缓拉开大门。
门刚开一条缝,大理寺少卿吕一鸣便带着一队衙役鱼贯而入。雨水顺着他们的蓑衣滴落,刀剑在闪电映照下泛着冷光。
"放肆!"管家厉声喝道,"此乃私人宅邸,尔等持械闯入,意欲何为?"
吕一鸣冷笑一声,亮出令牌:"本官奉令追查逃犯,有人亲眼看见嫌犯逃入此院!"他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提高,"胆敢阻拦者,以妨碍公务论处!"
家丁们面面相觑,不敢再拦。
"搜!"吕一鸣一挥手,衙役们立刻四散开来。
......
院内黑影攒动,脚步声混杂着雨声,显得格外嘈杂。
吕一鸣带人直奔内院,果然在一处院落外见到持剑而立的范玖。
"吕大人,"范玖横剑当胸,声音冷硬,"六殿下正在屋内休息,还请止步。"
吕一鸣眯起眼——范玖越是阻拦,越说明这屋里有鬼!
"本官也是奉命行事。"他假意拱手,眼中却闪过狠色,"只需看一眼,回去也好交差。"
范玖寸步不让:"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雷声炸响,电光映出吕一鸣狰狞的面容。
"那就得罪了!"
他猛地挥手,数名衙役立刻拔刀围上。范玖怒喝一声,剑光如练,瞬间挑开两柄袭来的钢刀,但终究寡不敌众,很快被逼到墙角。
"拦住他!"
吕一鸣趁机冲向房门,在范玖愤怒的呼喊声中,一把推开了雕花木门——
房门被猛地推开,烛火摇曳。
吕一鸣气势汹汹地踏入屋内,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然而,预想中的女子并未出现。
屏风后,谢承霄衣衫松散地斜倚在软榻上,左右各搂着一个容貌娇俏、身段婀娜的小倌。
三人举止亲密,其中一个正拈着颗葡萄往谢承霄唇边送,另一个则半倚在他怀里,指尖轻抚他的发丝。
"殿、殿下......"小倌见有人闯入,吓得花容失色,娇滴滴地往谢承霄怀里钻,"奴家害怕......"
谢承霄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眼中闪过惊慌、尴尬、羞恼,最后定格在一种强装镇定的僵硬笑容上。
"吕、吕少卿?"他声音微微发颤,手忙脚乱地推开怀里的小倌,慌乱地整理自己松散的衣襟,"这、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吕一鸣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六皇子谢承霄,竟有断袖之癖?!
他僵硬地行礼:"下官奉令搜查逃犯,惊扰殿下,罪该万死!"
谢承霄干笑两声,故作镇定地站起身,却因动作太急,腰带松散,衣袍滑落半边,露出白皙的肩颈。他手忙脚乱地扯回衣服,耳根通红:"无、无妨,少卿也是职责所在……"
说着,他突然一把揽住吕一鸣的脖子,压低声音,往他袖中塞了一沓银票:"今日之事......还望少卿守口如瓶。"
吕一鸣低头瞥了一眼银票的厚度,又抬头看了看那两个娇怯怯躲在谢承霄身后的小倌,瞬间明白了什么。
——难怪六皇子要选这么偏僻的宅院,还派重兵把守!原来是怕被人撞破这等隐秘之事!
"殿下放心,"吕一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下官什么都没看见。"
谢承霄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又故作威严地清了清嗓子:"少卿辛苦了,改日......改日本宫请你喝酒。"
......
大理寺众人空手而归。
雨幕中,吕一鸣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宅门,忍不住摇头嗤笑:"堂堂皇子,竟有这等癖好......"
身旁的衙役凑过来:"大人,那我们还查吗?"
"查什么查?"吕一鸣瞪了他一眼,"没看见六殿下正忙着吗?"
众人哄笑,很快消失在雨夜中。
......
太子府内。
"什么?!"太子猛地站起身,"谢承霄在狎玩小倌?"
吕一鸣低头:"千真万确,那两个少年姿容绝佳,六殿下.....很是宠爱。"
太子眉头紧锁,来回踱步。他本以为那两个女子必在谢承霄手中,可如今看来,竟是自己猜错了?
周汝成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殿下,会不会......人在康王那里?"
另一名心腹摇头:"康王府近日并无异动,我们的人日夜盯着,没见任何可疑之处。"
太子沉思片刻,忽然冷笑:"不管人在谁手里,盯紧康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转身望向窗外的暴雨,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至于老六....."
想到那个向来温润如玉的六弟竟有如此隐秘的癖好,太子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派人盯着他那些'相好',"他轻蔑地挥了挥手,"说不定……还能用上一用。"
......
院内重归寂静,唯有雨声淅沥。
范玖快步走入内室,低声道:"主子,大理寺的人都撤了。"
谢承霄神色恢复如常,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抬手挥了挥。方才还娇媚怯弱的小倌立刻收敛神色,恭敬行礼后退了出去,步履沉稳,俨然是训练有素的暗卫。
"偏院那边如何?"谢承霄一边整理衣襟一边问。
范玖眼中闪过一丝敬佩:"大理寺的人搜了个遍,却毫无所获。秦小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他们视而不见。"
谢承霄唇角不自觉扬起,眼中漾起温柔的光:"姐姐就是厉害。"
那语气甜得发腻,听得范玖后背一麻,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
偏院厢房内,烛火昏黄。
陆景背对房门而坐,正低声安抚那两名惊魂未定的女子。她们挤在一起,面色苍白,眼中仍残留着恐惧。
"过两日会有人送你们去见京兆尹。"陆景声音虽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只需将章玉阑的罪行如实相告,他自会护你们周全。"
其中一名女子颤抖着抓住她的衣袖:"仙子,那章家势大,我们真的能活吗?"
陆景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一缕微不可察的金光没入:"有我在,无人能动你们。"
话音刚落,她忽然蹙眉,一股尖锐的疼痛自心口蔓延开来。
天道反噬来得比预想中更快——连续两次参与不相干的凡人因果,终究还是触犯了禁忌。
她强撑着起身,刚推开门,便见谢承霄迎面走来,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
"今夜多亏姐姐提醒,"他眉眼弯弯,像只讨赏的猫,"不然可就危险了。"
陆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即便没有我,殿下也早有准备。"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那两个"小倌"离开的方向。
谢承霄没有接话,目光落在她苍白的唇色上,笑意瞬间凝固:"姐姐怎么了?"
"没事。"陆景淡淡道。
可她心里清楚,这是天道对修道者的制约。若她这样的存在随意干涉人间规则,世界必将大乱。
她抬脚欲走,却忽然双腿一软,眼前发黑,整个人向前栽去——
"姐姐!"
谢承霄箭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触手的冰凉让他心头一颤,怀中人轻得仿佛一片随时会消散的云。
"范玖说他们搜遍偏院却一无所获……"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声音发紧,"姐姐是不是用了什么伤身的法术?"
陆景想推开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谢承霄二话不说,打横将她抱起,大步朝主屋走去。陆景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和紧蹙的眉头。
"放我下来……"她微弱地抗议。
"别动。"谢承霄声音轻柔,手臂却箍得更紧,"姐姐就在这里休息。"
他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动作小心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陆景昏沉间感觉到他替自己脱了鞋,又盖好锦被,温热的手掌在她额间短暂停留。
"我去外间守着。"他低声道,"姐姐安心睡吧。"
陆景想说什么,却被汹涌的疲惫淹没。恍惚间,她听见谢承霄轻声呢喃:"若我能替你疼就好了......"
那声音里盛着浓得化不开的心疼,让她冰冷的手脚莫名回暖。
雨声渐远,她终于沉沉睡去。
谢承霄站在床前,久久凝视着她苍白的睡颜,指尖悬在空中,想触碰又不敢落下。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眼中翻涌的暗潮——
"姐姐,"他轻声许诺,"伤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
天光微熹,晨雾氤氲。
陆景睁开眼时,屋内仍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灰蓝色。她微微侧头,看见谢承霄靠在床尾的矮榻上,支着头睡着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唇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像是梦里也在与人争斗。烛火早已燃尽,只剩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消散在晨光里。
陆景静默地注视着他,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仍残留着一丝隐痛,是天道反噬的余威。
她闭目内视,灵力运转一周,确认已无大碍后,才缓缓起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清晰。她修行是为度化己身,是为圆满天道之数,而非与一个凡人纠缠不清。
秦月棠是她的第一百个有缘人,只要了结秦府之事,她便能功德圆满,走上仙途。若因谢承霄而动摇道心,轻则前功尽弃,重则……
她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眸色渐冷。
——该断了。
......
细微的响动惊醒了浅眠的谢承霄。
他猛地睁开眼,见陆景已经起身,立刻从矮榻上弹起来,眼中睡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欣喜:"姐姐!你醒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想扶她又不敢贸然触碰,只围着她打转,连珠炮似地问道:"身体好些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郎中?或者我让人去拿些灵芝人参来?"
那急切的模样,活像只围着主人转圈的幼犬。
陆景被他吵得头疼,忍不住蹙眉:"安静些。"
谢承霄立刻闭嘴,但眼睛仍亮晶晶地望着她,满是期待。
晨光透过窗纱,映在他俊朗的眉眼上。陆景忽然想起昨夜昏沉间,那只小心翼翼为她掖被角的手,和那句轻若叹息的"若我能替你疼就好了"。
——不能再心软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直视谢承霄,语气平静而疏离:"我没事。不过,此事了结后,你我之间不必再有往来。"
谢承霄的笑容僵在脸上。
"......什么?"他声音发紧,像是没听清。
陆景重复道:"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日后不必再见。"
谢承霄瞳孔骤缩,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几下,才挤出声音:"为什么?是我哪里做错了吗?我都可以改......"
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陆景移开视线,不去看他受伤的眼神:"你执念太深,伤人伤己。"
说罢,她抬步向外走去,衣袖却被谢承霄一把抓住。
"姐姐!"他声音低哑,近乎哀求,"至少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陆景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拂开他的手:"你没错。"
她顿了顿,终究还是留下一句:"只是仙凡有别。"
一开始她就无意对他隐瞒自己的身份,反正......也只是红尘过客。
晨雾弥漫,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朦胧的天光中。
谢承霄站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她衣袖的触感。他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自嘲与苦涩。
"仙凡有别......"他喃喃重复,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可若我偏要强求呢?"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谢承霄猛地抓起案上茶盏砸过去,鸟儿惊飞,茶盏碎了一地。
——就像他刚刚被碾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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